不周仙這樣做,就是犯了一個錯誤。


    可他性格使然,明知不行,卻偏偏還要這樣做,為之奈何?


    這一日,他在酒樓喝酒,將長劍往桌上一放,就等著蔡美來捉他了。這奉命來捉拿不周仙的,也是個有趣的。見不周仙在喝酒,便也過來喝酒。不周仙不理睬,此人也就套近乎,王爺長王爺短的還叫個不停。


    店家和跑堂的皆不開口,其他食客更似啞巴一般。


    不周仙長久慨歎一聲,起身,將杯中最後一滴酒一飲而盡,便對那人道:“好了,上路吧。”他明白,蔡美早想抓他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該來的,總是要來。


    那人聽了,便恭恭敬敬地對著不周仙磕頭:“王爺,小的也是奉命辦事,還請王爺大人大量,不要為難小的。小人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衝齡孩童,若小碗飯弄丟了,那家中老小便該餓死了。小的也是沒有辦法。”


    不周仙不說話。他當然明白,甘當蔡美鷹爪的,很大一部分也是為了生計。究竟,老賊給出的俸祿高,也極會收買人心。


    “我不怪你。”他在終是說了一句。


    當不周仙被押著進入一間水牢的的時候,蔡美正和忠義王喝酒。其實二人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各有各的打算。


    “大人,不周仙已被押往水牢。”


    蔡美的神情也未見得有多高興,隻是輕輕揮了揮手。“下去吧。別礙著我和王爺喝酒。”


    忠義王對著蔡美,其實一滴酒都喝不下去。老賊做的這些,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皇帝被軟禁了,不周仙也被抓了,汴京城中,所謂皇親國戚不是走人,就是低調度日,沒有一個趕出來反對蔡美的。


    忠義王也知道,老賊也四處尋找蘇棣和謝瀾的下落。他暗中也在命人尋找他二人的去向。忠義王因元宵節那一日在街上看見了謝瀾,從此心裏便念念不能忘,謝瀾長得實在太像瓔珞。隻要閉上眼睛,二人的容貌便在他的腦海重疊。


    忠義王此番受了蔡美的邀請,是專程過來赴宴的。這宴會上的客人也就他一人。“王爺,此番您還要在汴京逗留多久?我聽說,南方又有些不太平。”


    蔡美的語氣中已經有攆人的意思了。這忠義王雖然看著鎮靜,但保不定存了同情蘇棣一幹人的心思。老賊害怕夜長夢多,這忠義王要是放棄了中立的態度,轉而支持不周仙一夥,與自己對著幹,那就不妙了。究竟,在南方,忠義王錢均之的手裏握有重兵。如他們聯合起來,那自己並一定能穩操勝算。


    忠義王就道:“南方的水患,我都著人布置了。此番來汴京,是有要事在身,並不急著迴去。”此話一出,老賊心裏更為著急。


    “哦?何事?王爺不妨說出來,看看我能否幫得上忙。”蔡美假裝熱情。


    “一樁私事,也並值得說出來。”忠義王略一沉吟。


    卻不想,老賊聽了此話,更是好奇了。


    “這到底是何事呢?”


    “也罷,那我就說出來。十六年前,我和昔日的戀人瓔珞因誤會分開了。卻不想瓔珞在離開我的時候已經珠胎暗結。當我知道這些的時候,急急迴來尋找,瓔珞卻生病去世了,那個孩子聽說是個女孩,卻也不知道在哪裏。這便是我一生的隱痛。如今我年紀也大了,仍是孑然一身,可若能尋到我的女兒,那麽我便也沒什麽遺憾了。”


    這卻也是大實話。


    蔡美就哈哈一笑:“這個容易。如今汴京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敬重王爺數十年也如一日在南方兢兢業業,來,我們再喝一杯。尋找王爺女兒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忠義王聽了蔡美的話,便想說一點感謝的話,他當然知道,如今在城中,隻要老賊一發話,底下人就紛紛去尋找的,蔡美有這個實力。可他的心裏又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再這樣下去,老賊等不及真的要登基了,方才他的話裏就已經透露出此番訊息。


    錢均之對政治並不感興趣。此生傷心,唯一牽掛的便個素未謀麵的女兒。其他的,便是治理水患。餘者,他是真不放在心上了。


    不過,他到底位高權重,說不在乎又怎能不在乎?不在乎,也不會明白說出幫助蘇棣的話。不在乎,也不會對如今朝中的局勢痛心疾首。


    可如今蘇棣失蹤,他有心扶持,卻也勢單力孤。當務之急,不如拖住老賊,竭力阻擋他登基,並暗中保護不周仙的性命。至於那被軟禁的皇帝趙煜豐,錢均之也托人送話去安慰。在他看來,趙煜豐隻不過糊塗了一點,懦弱了一點,還談不上是一個懷皇帝。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話說那蘇棣和謝瀾此番真的就在江湖上漂泊了。這一日他們來到一個叫石頭鎮的地方。這石頭鎮顧名思義,便是石頭很多,土地很少。鎮上的人也很窮。


    整個鎮子,房屋也是石頭砌成的,看著荒涼又寒酸。鎮上的人,皆是麻不不仁,不是不說話,就是低著頭。蘇棣好不容易才尋得了一個小飯館,裏頭賣的食物也不過是紅薯豆餅之類,皆不能下咽。


    蘇棣就歎:“幸虧出來了,否則不知道,大魏百姓的真正疾苦。”


    這石頭鎮的環境,和汴京相比,當然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們也走了幾百裏路了。這一路,幸而靠著幫人代寫書信,得幾個碎銀。看來看去的,也無一個人過來找訟師寫訟狀。”


    “如今訟師地位一落千丈,許多人都改行了。就算百姓想打官司,也隻能去找衙門的衙師,要麽就是自己去告,識字的,胡亂寫個狀子;不識字的,也就口頭告狀了。不過,那些州官也怕攬事,因那老賊製定了什麽賞罰,一年之內官司超過十例的,便要革職查辦。這樣下去,誰還敢接官司,更不敢開堂接訟了。所謂的大魏一片清明,其實更烏煙瘴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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