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安湳的到來把所有的猜想都證實了。


    沒有參與這件事的同學趕緊散開了些,生怕被殃及到。


    站著遠的有些人悄悄說著“他就是施安湳了”、“三哥真的來了,這迴事情鬧大發了”、“我去,沒想到是真的啊,那書真的是施安湳的”。


    李珊和楊嘉傑呆若木雞,事情往他們猜測的最壞的方向發展而去。


    再沒有比現在更糟糕的情況了。


    連同那些平日裏也欺負過周炳文的人也開始惶惶不安,有兩個見勢不對,悄悄的從後門溜走了。


    楊嘉傑實在沒辦法了,用求救的眼光看向那群稱兄道弟的朋友,結果一個個都別開了臉,就像不認識他一樣,甚至還有躲得遠遠的。此情此景,都明確的昭示著他被拋棄了。


    以前不是沒遇到過這種趨炎附勢的場景,卻絕沒想到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楊嘉傑的臉更灰敗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腦子裏更是一團漿糊,不知道該做什麽去挽救,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去應對這度秒如年的煎熬。


    李珊的心理承受能力更低,害怕得渾身都在抖。


    周炳文的位置很明顯,被一大群人圍著,周圍還散亂著書,施安湳不用問就直接走過去拉過椅子坐下了。


    楊嘉傑瑟縮的垂著頭不敢去看他,唿吸急促,嘴唇幹渴得厲害,舌頭和上顎都黏了一起,像個等候極刑的罪人,隨時都可能垮掉。


    施安湳掃了他一眼,聲音低緩:“我的書是你弄成這樣的?”


    楊嘉傑喉嚨發出難聽的“嗬嗬”聲,他自己聽到都覺得太丟臉了,趕緊吞了幾口唾沫潤喉嚨,可嘴裏還是幹黏得厲害,似乎這句話終於點醒了他,他“噗通”一下趴在了地上,手忙腳亂的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書都撿起來,書頁上沾染的汙漬,他就用自己昂貴的襯衣去擦拭。


    或許是從沒做過這等細小的事,也有可能是太過緊張害怕,他手腳盲笨,差點沒把書頁給擦壞,嚇得一滴豆大的汗水從額角滑落到了下頜,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又小心翼翼的整理起來。


    周圍同學見他這麽個不可一世的人變成這個孬樣,又想起他以前是多麽意氣風發,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好半天楊嘉傑才把所有的書都整理幹淨,然後畢恭畢敬的放在了周炳文的桌子上,他小心的觀看施安湳的臉色,還以為這樣能稍微取悅一下他,可偏偏他麵無表情,一雙眼就這麽直勾勾的看著你,頓時心裏更沒底了。


    楊嘉傑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駝著背垂著雙手做鵪鶉狀,畏畏縮縮的站在那裏不敢動。


    施安湳把書往地上一推,“嘭”的一聲巨響,厚厚一摞書砸在地上,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所有人都砸懵了。


    周炳文更是心疼,作勢要去把書給撿起來,被唐樂遊給拉住了。


    楊嘉傑連嘴唇都白了。


    施安湳毫無情緒的說:“我發覺你有點自作多情,我並沒有讓你幫我撿書。”


    “……是……是我自作多情……”楊嘉傑終於開口說話後,神經終於活動起來,他內心委屈得不行。從生下來他就是家裏的寶貝疙瘩,上到爺爺奶奶,下到兩三歲的弟弟妹妹們,哪一個不是圍著他捧著他,就連來了學校,同學都因為他的家世奉承著他,從沒有人敢給他臉色看,更別提給他這麽大一個難堪。


    但是他又太明白他們這個圈子裏的規矩了,森林法則、弱肉強食,不像那些普通家庭的孩子,有了摩擦和齷蹉,隻需要私底下比比誰更狠就行,根本不會牽扯到家長。


    他們不同。


    稍有不慎,就可能連家裏人都得遭殃,甚至幾十年基業,隻因為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就毀於一旦。


    上層的人站得太高了,隨便一句話都能決定你的生死。


    唐家和施家代表著什麽,他很清楚,所以他不得不折了自己的傲骨,低頭做狗。


    可是他忍不下這口氣,他倏的抬頭,通紅著一雙眼瞪著氣定神閑坐在那裏的施安湳,咬牙切齒的說:“那你要怎樣才滿意?”


    施安湳挑眉,嗤笑了一聲,眼神冰冷。


    在楊嘉傑的看來,他的姿態是那麽高高在上,仿佛看螻蟻一般,連多看一眼都覺得嫌棄。楊嘉傑恨得牙癢癢,他也是天之驕子,從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在這麽多人麵前丟了臉,羞惱得恨不得撕碎眼前這個人。


    施安湳睨著他:“你好像不服氣?”


    怎麽可能服氣!楊嘉傑肚子裏憋著一股子惡氣,連麵孔都扭曲了,心裏恨得要死,卻偏偏不敢做出任何舉動,既害怕又垂死掙紮。


    施安湳問他:“書是不是你弄髒的?”


    楊嘉傑把牙齒都咬出血了,卻不明白他問這種問題是什麽意思,迫於壓力隻好乖乖作答:“是……”


    施安湳掀掀眼皮:“你父母沒教過你做了壞事要道歉的嗎?”


    楊嘉傑忍著渾身的衝動,梗著脖子偏頭看向周炳文,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對、不、起。”


    施安湳冷笑:“道歉是你這樣的?我還以為你要殺人呢,我再說一遍,你父母沒教過你做錯事怎麽道歉的嗎?”


    楊嘉傑氣衝到腦門,憋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咬著牙,好半天才緩下來語氣,再次對周炳文說:“對,不起……”


    施安湳又是一聲冷哼。


    楊嘉傑抖著唇,知道他還是沒滿意,但這是他最後的極限了,再低下的事情他就做不出來了。


    施安湳拿出手機,說:“還有十五分鍾就上課了,希望你在這段時間裏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楊嘉傑知道完全不能善了了,但他也確實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讓施安湳消氣,隻能盡最大的努力開出自己的補償:“書我會買新的還給你們,以後,以後也再也不會找周炳文的麻煩……如果他,如果他遇到什麽……我也會主動幫他……”


    “這算什麽?”施安湳不耐煩的用食指點著桌子:“還有十二分鍾,這是給你的最後期限,我不保證過了這個時間之後會做出什麽。”


    實在欺人太甚!楊嘉傑腦子裏一根弦徹底崩了,捏著拳頭就要砸過去,結果被平時玩得要好的一個男生給拉住了。


    那男生慌張的對他搖頭,低聲勸他:“別衝動,冷靜點。”


    楊嘉傑陡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渾身都軟了,他絕望的看著那個男生,終於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姿態來道歉了。


    離上課的時間近了,出去吃飯休息的同學陸陸續續迴了教室,一進門就看見這氣氛詭異的一幕,全都不明所以的圍觀起來。


    楊嘉傑心窩都在疼,他深吸一口氣,眼眶裏滾著淚,極盡屈辱的彎下了膝蓋,跪在了施安湳麵前,哽咽的說:“對,對不起……”


    施安湳一言不發,仿佛沒看到一樣,隻顧著玩手機。


    “我錯了,請原諒我……”


    施安湳連眼皮都沒動一下,拇指慢悠悠的在屏幕上滑動,好似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係。


    楊嘉傑惶恐的悄悄看了他一眼,見他不為所動,眼淚終於掉了下來,而且勢頭越來越兇猛,地麵上很快就集聚了好大一灘,他不得不閉上眼,抬起手扇起了自己的耳光。


    剛剛還嘈嘈切切的教室完全安靜下來,隻聽見響亮的耳光聲在教室裏迴響。


    李珊麵無人色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最終癱在一個女生的身上,有種要窒息的感覺。


    過了一分多鍾後,周炳文實在看不下去,拉了拉施安湳的衣角。


    施安湳這才收起手機,淡淡的說:“我和你無冤無仇的,我不知道你在我麵前做這些幹什麽,真奇怪。”他嘲諷的一笑:“我又沒叫你做這些,整得那麽慘給誰看?”


    楊嘉傑心頭一滯,這是在怪他當眾做些醜事,壞了他的名聲,落人把柄。


    這人的話,實在惡毒。要道歉的是他,不讓他道歉的也是他。


    施安湳起身,低頭俯瞰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楊嘉傑:“你該道歉的不是我,而是周炳文,連道歉對象都搞錯了,我都懷疑你這二中是怎麽考進來的,不過這和我都沒關係。隻是覺得……你似乎有點不適合這個學校。”


    楊嘉傑呆呆的看著他。


    施安湳冷冷的吐了個字:“懂?”


    楊嘉傑晃悠悠的點點頭:“懂……”這話的意思是隻要他退學,今天的一切都可以結束了,他理解得很明白。


    施安湳再不看他一眼,推開椅子起身,走到李珊麵前:“你就是李珊吧?”剛剛那麽大的動靜,不用問就知道是這個女生了。


    李珊恍惚的看著他,瑟瑟發抖。


    施安湳不著痕跡的掃了她一眼,卻沒有說一句話,然後就出了教室。


    這時候曆史老師剛好走了進來,對圍在一起的學生大聲喊道:“上課了,都給我迴位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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