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花房是元昕眉一手設計的,正方形。玻璃牆壁做過特殊處理,每隔幾步就會裝上棱形的玻璃片。下雨天的時候雨水順著四周的玻璃牆壁滑落,被燈光浸染後,水波瀲灩間人就像步入了一個迷幻的魔宮。


    元昕眉本身的藝術天份非常高,官淩止的藝術細胞應該是遺傳自她,再加上官浩瀚的高智商,所以成就了現在這個憂鬱中才華橫溢的官淩止。


    桌子的造型也很別致,純白的實木桌麵上有兩個白色陶瓷花瓶,花瓶裏各放著一把金魚草,碧油油的葉片上還有水珠在滾動。


    “澆花不能澆葉片,為了好看就摧殘花草的生命,這樣是不對滴。”喬橋抖開餐巾,蹦出幾句標準的鶴山方言。


    元昕眉輕笑著點頭,“每種花有每種花的養法吧,不能一概而論。”


    管家端上最後一碟菜,笑吟吟地說道:“慕醫生不能喝酒,我準備了豆漿。喬小姐,不知道您喜歡桃子酒嗎?”


    “我喝酒比較挑。”喬橋雙手撐在下巴上,看著玻璃牆外的花園,漫不經心地說道:“有拉菲嗎?”


    “有的,我去開酒。”管家向幾人淺淺鞠躬,下去拿酒。


    “喬小姐,小城還挺不錯吧。雖然沒有桐城大,但是風景和空氣要好多了。其實可以在這裏買一棟房子,就算以後迴國了,也能常過來渡假。”元昕眉切下一塊牛排,放到慕綰綰的盤子裏,第二塊給了喬橋。


    “房子就不買了,可以隨便找個地方住。”喬橋道了謝,嚐了一口牛排,笑容滿麵地看向元昕眉,“牛排不錯。”


    “浩瀚和淩止都喜歡吃牛排,所以家裏的廚師特地去學了一下怎麽把牛排煎得又嫩又好吃。”元昕眉埋著頭,輕言細語地說道:“就是他們兩個在家裏吃飯的次數都不多。這幾年,綰綰和淩止交往,他們父子兩個吃飯在家裏吃飯的次數比之前二十年都要多呢。所以我是很舍不得綰綰的。”


    “哈哈,綰綰你還有磁鐵的作用。”喬橋笑了會兒,發現沒人迴應她,於是也隻好自己埋頭苦吃。


    慕綰綰有些奇怪,元昕眉以前不說這種話的,今天字字句句裏帶著不甘心的傷感。她陪元昕眉聊了幾句,把話題扯到了濕地公園的開發上,對官淩止猛說了一頓讚美之詞,元昕眉的臉色這才漸漸雲開翳散,好看了許多。


    “酒來了。”管家捧著一隻水晶醒酒器進來了,單給喬橋倒了一杯。


    “咦,伯母不喝嗎?”喬橋晃了晃杯子,嗅了嗅酒香,抬眸看向元昕眉。


    元昕眉搖頭,小聲說:“我信佛,不喝酒的。”


    “也不吃肉?”喬橋看向她麵前的碟子,果然沒看到肉,全是素菜,葷菜確實全擺在她和慕綰綰的麵前。


    “不吃了。”元昕眉又搖頭,笑吟吟地看向慕綰綰,視線在她的翡翠墜子上停了幾秒,小聲說道:“你應該多吃,母親身體好,才能養出身體棒棒的孩子。現在b超能照出男女了嗎?”


    “沒去照。我不在乎男女,都喜歡。”慕綰綰輕聲說道。


    “我喜歡兒子,”元昕眉頓了頓,舀了一勺豌豆湯慢慢地抿,“在這個世界上,女人太苦。要生養孩子,要溫柔賢惠,要一直美麗,要有才華,要聽話懂事,要會照顧人。男人呢,隻要有錢就行了,你事業成功很有錢,你做什麽事都可以被人原諒。所以我不想要女兒,不讓我的女兒來這個世界上受苦。”


    這話非常有道理!慕綰綰舉雙手雙腳讚成!


    可是,元昕眉怎麽今天總說這種話?在這之前,她從來不抱怨官浩瀚的呢,而且一直表現得特別溫和,不管是對人對事對生活,都很豁達。是因為官浩瀚的離開,讓她實在撐不下去了嗎?


    “多吃點。”元昕眉又給慕綰綰切了幾塊牛排,柔聲說道:“牛肉是好東西,能讓你變得更強壯。”


    喬橋搖晃著酒杯,饒有興趣地看著元昕眉。


    “喬小姐,怎麽一直看我呀。”元昕眉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撫了撫臉頰,笑著問道:“我臉色不好嗎?”


    “伯母年輕的時候一定是豔冠群芳的人物。”喬橋微微一笑。


    “那是肯定啊,不然官先生怎麽會娶了我們太太。”管家在一邊接話道。


    元昕眉掃了管家一眼,小聲說道:“你去拿花剪來,綰綰喜歡花,你們去花園裏挑一點帶迴去吧。”


    慕綰綰聽出了送客的意思,於是起身,和喬橋一起去花園裏剪花。


    “直接走不就行了嗎?幹嗎還要臨走抱上一束花?”喬橋不解地問道。


    “我喜歡花啊。”慕綰綰手起手落,剪下一枝嬌豔的玫瑰花,放到喬橋拎著的小桶裏。


    “滋……”喬橋被刺紮到了手指尖,吮了一口,小聲說道:“玫瑰好看,就是刺多。”


    “就像你。”慕綰綰數了數剪了多少枝,覺得滿意了,這才把花剪還給了管家。


    “你還真不客氣,剪了滿滿一桶。”喬橋晃著小桶,東張西望了一會兒,輕聲說道:“花園還挺大,房子設計也好看,官浩瀚是個有品味的男人。說實在的,男人就得成熟穩重才有味道。”


    “那你為什麽喜歡容湛?他除了霸道沒啥優點。”慕綰綰笑著問她。


    “誰喜歡他了?我隻是想要睡他。”喬橋不客氣地說道。


    “我發現你還真不客氣。”慕綰綰搖了搖頭,“不過呢,你確實有這樣的底氣和資格。想睡誰就睡誰……挺好的。做女人做成你這樣,太爽快了,這才不枉白活一場。隻可惜你隻圖嘴上快活,一個也沒睡過。”


    “我是不願意拿自己的靈魂和肉體去供奉另一個貪婪的俗氣的靈魂。”喬橋微抬下巴,傲氣地說道。


    “好句子!哪抄的?”慕綰綰嘲諷道。


    “原創,你這個沒文化,沒情趣的人。”喬橋白了她一眼,搶先往外走去。


    慕綰綰走出花園小門的時候,扭頭看了一眼,元昕眉還坐在玻璃花房裏,捧著茶杯,靜靜地看著她這邊。


    元昕眉今天表現得特別怪,就像是在……在做什麽重大的決定?慕綰綰仔細地迴憶了一番她和元昕眉之間的對話,今天元昕眉沒有說官浩瀚一個字的好,這在之前是不可想像的。之前的元昕眉就是官浩瀚活著的,不管他有多冷漠,不管他對這個家有多疏遠,元昕眉一直安靜地等待著,不會有半字怨言。


    每個人的耐心都有限啊。元昕眉的耐心被撕裂了,還會再等嗎?


    ——


    看著兩個年輕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元昕眉放下茶杯,輕聲說道:“那時候,我也喜歡在花園裏這樣走來走去,剪下很多漂亮的花,然後插滿我的花瓶,再挑出一瓶最好看的捧到浩瀚的眼前去。一晃,二十多年了,浩瀚還是那個他,不願意多看我一眼的他。阿新,我是不是真的不值得?當年我要是沒嫁給他,會不會比今天過得好得多。”


    “太太,已經這麽多年了,淩止也大了,舊事就不要再想了吧。”管家小聲勸道。


    “怎麽可能不想?”元昕眉揉了揉額角,輕聲說道:“浩瀚對我起疑心了。阿新你看,自打綰綰進門,幾部監控就沒有離開過她,那些安保也在看著我……浩瀚若知道了以前的事,他是不會放過我的。別說淩止了,十個淩止也不會阻止他。他的心腸就是那麽冷硬。”


    “不會吧?先生一直是信任您的。再說了,那個女人是該死,她不應該攔您的路,更不應該生下孩子想破壞您的婚姻。”管家壓低聲音,手輕輕地落在她的肩上,“先生現在時間不長了,他不願意手術,你也沒辦法救他。好在還有淩止少爺,少爺才是您這輩子最大的依靠,想開一點,咱們往前看,以後會更好的。”


    元昕眉偏著頭,安靜地看著玻璃房外的花園,幽幽地說道:“可是我還是想要他的愛情。年紀一大把了,再說愛情 兩個字,是不是很幼稚?年輕的時候沒有得到過,現在年紀一大把了,反而願望更強烈了。好像這樁心事不了結的話,我死也不甘心呢。”


    “愛情有什麽用呀?又不能當飯吃。”管家小聲勸道:“您現在日子多舒服,這麽多人伺候著,兒子也好,也沒有人讓你堵心了。”


    “嗯。”元昕眉想了會兒,視線投向桌上的兩個杯子,一個是慕綰綰用過的,一個是喬橋用過的。她拿起餐巾,包上兩隻杯子慢慢地拿到眼前看,紅酒杯裏麵殘留的酒汁慢慢地晃動。


    “太太,去休息吧。我來收拾。”管家想拿迴兩隻杯子,被元昕眉製止住了。


    “我一個人坐會兒,你先下去。”元昕眉擺擺手,讓管家出去。


    花房裏很安靜,她把兩隻杯子放到桌前,腦海裏浮出現一個畫麵。那一年許願帶著孩子來找她,兩個人也是這樣麵對麵坐著的。她坐在這邊,許願在那邊。許願的表情、許願說的每一個字她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許願賭氣離開桐城之後到了鶴山,在那裏遇上了沐展越。沐展越想通過她拿到鶴山醫院裏有些人做過的罪惡勾當的證據,結果被人給盯上了。許願迫於無奈,想找官浩瀚出麵幫忙,起碼把孩子給他,不連累到孩子。元昕眉攔住了許願,把她打發迴去了。那天許願向她保證過,不會和官浩瀚和好,請求她把信轉交給官浩瀚……


    那封信,她完整地看過之後,用打火機把它變成了一堆灰燼。她是不可能允許許願再迴到官浩瀚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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