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冬時節,天才方亮了一些,沒一會兒前那樣灰暗了。薄霧漸漸退了一點,隻是整個天空還是呈著淡白,朦朦朧朧的感覺,靜靜的,方覺有些清冷。

    庭院裏假山若真,水清見底,隻可惜一旁的綠樹隻剩禿枝幾根,煞了些風景。假山中清流傾瀉進池,池麵上稀稀落落地浮著幾片枯黃的落葉,然,池水仍舊清澈,還添上幾分雅致。

    那帶些清澈的金色映在了窗紙上,又透過窗紙,爬上了西洛譽俊朗的玉麵。

    下一瞬,他打開了窗,看著窗外的初冬之景,心裏想的卻是另一番滋味。

    不一會兒,池麵上多出了許多細小的凹凸感,仔細一看,才發覺是下起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綿雨,小小的,輕輕的,像是在輕撫著秋景快些乖乖離去。

    然而清風拂麵,卻總帶來一絲蕭條的氣息,直教人心裏堵得慌。

    綿雨輕拍在窗前,雖小,卻也勾起了心底絲絲迴憶。

    此情此景,此心此境,西洛譽抿了一口暖酒,隨手將桌案上的玉笛提起,就唇吹曲。

    一縷宛若山澗河水流淌般清脆的樂音,刹那間從他唇邊的笛中緩緩流出,去了庭院,去了廊廡,又過了中庭,連綿在溪山之間,天地之中。

    它若春風拂麵,若明柳輕柔,又若郎妾間細語偎依,隻是那曼妙輕盈得讓人柔腸輕轉的曲聲每飄過一處,便留下那如潮如海般狂瀾的傷感,置地其中,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一曲吹罷,東廂的馨雪方從笛音中抽身而出,擦去禁不住迴首往事時落下的淚。

    一旁的蘇澤心裏雖也有一番感受,卻還是置身事外地搖了搖扇,將晶瑩剔透的琉璃燈吹了滅,歡樂道:

    “你們女人家動不動便抹淚,可真謂水做的。一大早的,我爹他們可沒像我們這般起的早,這吹笛之人也不怕吵著府裏的人。”

    末了,又輕敲一下花櫚木桌,怒聲道:“一早外頭便是淅淅唆唆的聲音,還真是煩人……這鬼天氣,還讓不讓人出門了。”

    “扇扇扇,成天握著你那破扇子,到底有什麽珠寶美人給扇出來?都入冬了,你也不嫌倒置,”南門馨雪沒給他好臉色看,“人家吹笛思人,吹得這樣傷感,你不同情也就算了,還這樣說人家,到底礙著你什麽事了?有人規定大清早的不能吹笛了麽?還不許人想念了不成!”

    蘇澤被說得一怔,隨即又笑而置之,依舊是倒置地扇著扇子道:“馨雪丫頭,我說這淅淅唆唆的聲音煩人總不假吧?你看你,可比我煩躁多了。要說他吹笛倒不算犯法,隻不過弄糟了本少爺的心情,可別怪我待會兒心裏一煩,上去相打一番!”

    “就你愛湊熱鬧!一大早不睡,便來我廂房鬧著,”說了他一句,又顧自坐下來心酸,“人家聽著這笛音,心裏就難受得緊,一聽就知道是有人和我一樣想著別人呢,一樣的牽腸掛肚,一樣的傷感別離……雖說南陸的事過去有一陣子了,可看著你有爹有娘,我就忍不住想起娘,岩哥哥,師傅,還有一去不知蹤影的丫頭……現在能說話的也隻有丫頭了,哪知她一走就又是好幾日,怎叫我心裏不是空蕩蕩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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