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想了想,他不知道王翦為什麽如此問他,但他還是老實迴答道。


    “太師熟讀兵法,驍勇善戰,自身在戰場上的表現極為搶眼,能夠帶著手下的兵接連不斷的打勝仗,這大秦戰神之名,自然要歸屬在太師的身上了。”


    而麵對著扶蘇的迴複,隻見王翦微微一笑,他對扶蘇說道。


    “其實說實話,我在戰場上的表現,中規中矩很一般!即便縱觀整個七國,對兵法的運用,我也隻能算是站在中上水平而已!”


    “老夫自知資質有限,對兵法一道,即便是我將之倒背如流,也不可能像很多天才一樣,能夠對兵法靈活運用,在戰場上能夠出奇製勝!”


    聽到這裏。


    蘇蘇剛想對王翦說,太師實在自謙。


    “不過,我雖不能出奇製勝,卻極為擅長攻城之戰!”


    可下一秒,王翦頗為自傲。


    說到了自己最擅長的點。


    他捋著胡須,目光平靜地注視著扶蘇,說道。


    “接下來的一段話,扶蘇公子,你且聽好!在老臣看來,凡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此乃老夫能在攻城之戰屢戰屢勝的原因所在!”


    “雖然老夫對兵法的運用方麵不太強悍,可老夫每次出征,都會照例體察我方士兵的心情!而與此同時,在戰鬥當中,我也會抓住對方士兵的心情!”


    “抓住兩方士兵的心情還不算,我還會對他們的心情加以引導!我會適時的引導,讓我方士兵的心情得以激動,戰意得以高昂!而又讓對方士兵的心情得以低落,戰意得以消減!”


    “在攻城戰當中,我方士兵士氣大漲,而對方士兵的士氣低落,即便是我手中的兵隻有兩千人,我也有信心拿下對方一萬人的士兵!”


    聽著王翦的訴說。


    扶蘇對戰爭也是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他對王翦讚歎道。


    “以兩千人能有信心拿下對方一萬人的軍隊,太師在戰鬥當中能夠抓住士兵彼此的心情,加以引導,然後取勝,這種能力,實在是令人欽佩不已!太師無愧大秦戰神之名!”


    隻是下一刻。


    王翦的話音一轉。


    “在戰爭當中,誰抓住了彼此士兵的心情,然後加以引導,這場戰爭誰就會獲勝!而在老臣看來,在治國方麵,其實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戰爭!這場戰爭,沒有硝煙。但和戰爭同理,誰能抓住百姓的心情,加以引導,誰就能夠取勝!”


    “在剛才,老臣說公子你在名望方麵,即便是在全天下的範圍內也是仁義之名極盛,這是你的優勢!然而,在抓住百姓心情的方麵考慮,嬴玄公子卻要遠勝於你!”


    “至少,嬴玄公子他,在與你進行監國大權的戰爭之時,他建立西廠,建立武學培訓基地,能夠實實在在地給百姓一些東西,如給他們以未來加入西廠的可能,給他們一個相對公平的申冤環境!”


    “而恕老臣多嘴,扶蘇公子你,除了可以利用儒家操縱輿論之外,你可是實實在在的將什麽東西,真真切切的給到了天下百姓?”


    “雖說扶蘇公子,你在天下的百姓心中都是有著一定的名望的。


    可士兵不是傻子,百姓不是傻子,你沒有辦法給他們以實實在在的好處,他們同樣不會對你實打實的恭敬!”


    “在公子你與嬴玄公子的鬥爭當中,你不是輸在了手段不如嬴玄公子,兵力不如嬴玄公子,而是輸在了嬴玄公子從始至終都是站在大秦的角度去考慮問題,收取你手中的監國大權,不過是人家順便的事兒!而公子你,卻是心心念念以嬴玄公子手中的監國大權為重。”


    “而對於百姓嘛,你自以為掌控了儒家,就掌控了百姓,但其實,儒家和百姓,從來就是兩個毫不相幹的東西,再說,人家儒家組織,也不一定就是一心一意的想要為公子您效命……”


    王翦悠悠的將話說完,而這番話,其實相當交心。


    對扶蘇來說,也是如雷轟鳴。


    在王翦話落之際,扶蘇早已雙眼呆滯,心情無比複雜起來。


    他聽懂了王翦的話,他也知道了他麵對嬴玄的時候,到底輸在了哪裏。


    “民心。”


    扶蘇慘笑一聲。


    這兩個字。


    說著簡單。


    可在這個時代。


    真正能體悟其中含義的,又能有幾個呢?


    真真正正的為百姓謀福利。


    這是嬴玄贏了他扶蘇的根本原因。


    而諷刺的是。


    之前一直以為民心所向的自己。


    這次與嬴玄的對弈當中,卻輸給了曾經自己引以為傲的“民心”當中。


    今後的路要怎麽走?


    想到這裏。


    隻見扶蘇在腦海當中思緒紛亂。


    有很多東西都有些理不清了。


    最終,他強製自己緩過神來。


    以為師者之禮,應對王翦。


    上半身和下半身幾乎成九十度角的大禮鞠躬。


    他輕聲說道。


    “多謝太師的一番話,扶蘇感激不盡!”


    而王翦也是起身,不過,他的眼神平靜。


    “公子,你懂了嗎?”


    扶蘇起身,望著王翦,眼神當中有些猶豫。


    最終他苦笑一聲道。


    “還沒有完全懂,但是太師這番話振聾發聵,至少讓扶蘇明白了,與我七弟嬴玄比較,毫無意義。這次我在監國大權之戰當中,是否輸給了我七弟嬴玄,也毫無意義。真正有意義的,應該是我大秦百姓。”


    不得不說。


    王翦這番話,振聾發聵,將他完完全全驚醒。


    而與此同時。


    他在心中,不止有對王翦的恭敬。


    還有對他七弟嬴玄的佩服!


    能夠以名不見經傳的名聲,最終在監國大權之戰當中,分別勝了他和胡亥。


    也許,在“民心”方麵,他要向他七弟嬴玄學習的,還有很多。


    “能懂這些已經很好了。”


    而王翦對扶蘇也很是欣慰,至少,現在的扶蘇,還沒有被權力衝昏頭腦,他還知道反省。


    “既然現在天色已晚,那扶蘇就告辭了。”隨後,扶蘇對王翦說道。


    而王翦點頭,扶蘇便是帶著滿腔的複雜情緒,迴到了自己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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