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舅舅。”


    “母親說我們該啟蒙了,準備給我們報文班。”


    “可我不喜歡學文唉,我想報武班,長大後跟二舅舅一樣,騎大馬,拿大刀,做個讓萬人敬仰的大將軍,你能不能勸勸母親。”


    張恆走在前麵。


    兩個小家夥一左一右。


    一邊走,朱朝一邊眼巴巴的看著他,因為他很清楚,四舅舅有大本事,隻要四舅開口,母親那邊不會反對。


    “學武啊!”


    張恆迴望一眼。


    相比學文,每天拿著書背搖頭晃腦,死記硬背。


    顯然騎馬胯刀,哼哼哈哈,更受小孩子的青睞,不為別的,就是好玩。


    隻是學文還是學武。


    不能以孩子的喜好來,他還小,不懂事。


    但是大人得懂。


    “文講悟性。”


    “武重根骨。”


    張恆想了想:“你們兩個和二舅舅一樣,都沒什麽習武的天賦,說發展,隻有學文,中秀才,考舉人,得進士,入翰林,成為大儒這一條路可走。”


    說完。


    張恆又向朱朝問道:“你是想學文,金榜題名,日後做大官,還是勉強做個三流武者,給人牽馬趕車,長大後當個趟子手?”


    “趟子手?”


    朱朝愣住了。


    別人家的孩子或許不知道趟子手是什麽。


    但是他知道。


    他家是開酒樓的,現如今,鎮上的十幾家酒樓,過半都是他家的。


    那些趟子手他見過。


    破衣爛衫,抱著把刀,人家雇主請鏢局的人吃飯,趟子手都不能上桌,上桌的不是鏢頭,起碼也是個鏢師。


    一想到自己會成為滿臉風塵,一身窮苦的趟子手。


    朱朝就有點打退堂鼓了。


    “廟祝爺...”


    一邊說。


    一邊往至北侯府走。


    走到門口。


    外麵站著八個頂著牛角,魁梧有力的牛妖守衛。


    見到張恆迴來,為首的牛妖隊長眉開眼笑,點頭哈腰的往前湊:“廟祝爺,跟您商量個事,您看我能不能請假迴家一趟?”


    “迴家?”


    張恆有些意外。


    “家裏還有兩個弟弟。”牛妖隊長一臉憨厚:“我尋思著迴去一趟,把他們也帶來,一起給廟祝爺效力。”


    聽到這種說法。


    張恆臉上多出笑容,樂道:“你這蠻牛,嘴還挺甜。”


    這些守衛侯府的牛妖,都出自虎山域內的蠻牛部落。


    平日裏在侯府內做工。


    管吃管住,領一份月錢。


    到了月底,還有大妖指點他們的修行,各種待遇都是不錯。


    “看你這麽懂事,就給你三天假吧。”


    張恆想了想,又補充道:“另外跟賬房說一聲,就說是我說的,讓賬房給你支五匹棉布,二百兩銀子,布帶迴去,給族裏的子侄做兩件衣裳,銀兩嘛,在附近的村莊換些酒肉,也讓族裏的人看看,跟著我沒受委屈。”


    蠻牛部落。


    是虎山域內的大族群,有三千多頭牛妖。


    不過人雖多,卻老實本分,日子過的比較清苦。


    平日裏。


    每到農忙,這些牛妖就會下山,幫百姓犁地,賺些銀兩,補貼家用。


    有些好飲酒的,手上沒餘錢,也會把賬記下,迴頭去貨站給人抗大包,做苦力,不曾短了賬目,也非兇惡之徒。


    張恆有感這些牛妖的質樸之心。


    就選了百餘人做護衛,每日站崗放哨,守夜打更,牛頭掛角的往門口一站,看著也比較有牌麵。


    “四舅舅”


    從門口進來。


    朱暮一臉不解:“這些守門的牛妖,各個都有丈二身材,看著就孔武有力,可它們怎麽這麽怕你啊?”


    在小家夥看來,張恆站在這些牛妖麵前,甚至夠不到胸口。


    一雙臂膀,更是比常人的腰都粗,反差也太大了。


    “家裏的狗見人就咬,為什麽不咬你?”


    “你養它嘛。”


    張恆雖然從沒有在這些牛妖麵前顯露過修為。


    可人也好,妖也罷。


    都是有等級觀念的。


    一旦區分出上下關係,那就是命令與服從。


    要不然。


    身高一米四五的郭導,怎麽侵犯一米八的壯漢。


    就他那個小豆丁,抓起來能一把摔死。


    可人家就有這個本事,個頂個都是大漢,低於一米八的不要,而且喜歡強上。


    “廟祝爺。”


    一路走過。


    侯府內的園丁,婢女,使喚婆子,紛紛向張恆行禮。


    她們中有人有妖。


    不過因為張恆是人,婢女一類的多用人類,當然,廚子也是,之前來了個癩蛤蟆,說是要應聘廚師。


    門都沒進,就被一眾牛妖亂棍打出去了,因為它長得太醜,看一眼當場吐了三個,還有五個三天不想飯吃。


    “萌萌呢?”


    張恆來到寢殿,卻沒有看到虎萌萌。


    “迴廟祝爺的話,小山君去後花園撲蝴蝶去了。”


    有侍女在一旁答道。


    張恆一臉無奈。


    十年,對人類而言已經很久了。


    但是對神獸來說十分短暫。


    小老虎大概要一千歲才能成年,十年對她而言,隻相當於人類的三個月。


    所以十年前虎萌萌是什麽樣。


    現在還那樣。


    多少長了一點,但是不明顯,換算成人類的歲數,依然是八九歲的樣子。


    “姑姑,小姑姑...”


    花園內。


    鳥語花香。


    小老虎正歡快的蹦跳著,追逐著蝴蝶。


    兩旁。


    出任著侯府教習的唐簡,生無可戀的站在樹下。


    六名婢女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小圓扇子遮臉,偷偷的笑著,說不好她們是來照看小老虎的,還是來看動物表演的。


    “啊,小侄子!”


    聽到唿喚。


    小老虎迴過頭來,忍不住瞪了瞪眼睛。


    下一秒。


    伴隨著一陣白煙。


    小老虎化為了小女孩形態,故作老成的咳了兩下,向著張恆直翻白眼:“張恆,你怎麽不讓人通知我一聲,害我在小侄子麵前出了醜。”


    雖然比較起來。


    虎萌萌化成的小女孩,也就跟朱朝與朱暮差不多。


    可她終究是跟張恆久了,代入的是長輩身份,在兩小麵前一直板著臉,故作威嚴。


    “小姑姑...”


    兩小中。


    朱暮跟虎萌萌的關係最好。


    因為朱暮是女孩,而虎萌萌總是有很多漂亮的新衣服,一時興起,就喜歡給朱暮打扮一番。


    當然。


    姑姑寵侄女是虎萌萌自己說的。


    在張恆看來,更像是玩洋娃娃的快樂。


    一支眉筆,幾盒水粉,十幾件衣服。


    虎萌萌能拉著朱暮玩一天,你給我畫畫,我給你畫畫,有些東西確實是天生的,比如打扮。


    “姑姑在呢。”


    虎萌萌大人一樣。


    捏捏朱暮的耳朵。


    隨後又有些興起,小聲說道:“我讓人搭了個沙灘城堡,足有三層樓高,都是沙子做的,我帶你們去玩好不好?”


    “好。”


    兩小紛紛點頭,很快便跟著虎萌萌走了。


    目送著三小的背影。


    張恆也是五味雜陳:“萌萌奉我為兄長,可要我說,她十年做三月,也不長大,再過十年,我就成她爹了。”


    一旁。


    唐簡卻有些羨慕這樣的關係,低語道:“兄也好,父也罷,萌萌遇到您也是她的造化,不然空頂著至北侯的頭銜,估計早就被人賣了。”


    張恆點點頭。


    其實那日他上山,是準備擒下老山君,讓他跟現在的唐簡一樣,給他當牛做馬的。


    隻可惜。


    計劃趕不上變化。


    老山君出征北海,家裏隻有虎萌萌在。


    見到小老虎,張恆就很喜歡,畢竟沒有猛男能拒絕,一隻毛柔柔,枕頭大的小白老虎。


    隻是話說迴來。


    要真沒有他,以萌萌的性格,自己守著這至北侯府,還不得讓人欺負死。


    別看侯府現在一片欣欣向榮。


    暗地裏,唐簡不知道出了多少次手,斬斷了多少窺視。


    那些人,可不隻是來看看。


    他們是要吃人,不,是吃虎的。


    “廟祝爺。”


    見張恆不說話。


    唐簡在一旁小聲道:“鼠山老太君迴稟說,虎山軍已經初步編練完成,麾下妖兵六千,其中鼠老太君,熊山兄弟,皆是妖仙之境,大軍戰力初成。”


    張恆微微點頭。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眼下世道不太平,野心家如雨後春筍。


    而虎山域又是個聚寶盆,藥材與礦石的產出頗為豐盛,手下沒有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總是不美。


    所以張恆才讓鼠山老太君,組建虎山軍。


    為的就是天下有變時,不至於太過被動。


    “廟祝爺,我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提醒了一句。


    唐簡又有些琢磨不定:“您給鼠老太君的權利是不是太大了,眼下她為虎山軍主帥,帳下八個兒媳各個都是校尉,雖說有熊山兄弟充任左右先鋒,可他們也是孤掌難鳴,這支侯府出錢養下的妖軍...”


    說著。


    唐簡壓著聲音:“不能姓鼠啊。”


    張恆麵無表情的抬頭。


    看著欲言又止的唐簡,輕聲道:“要不要我派你去擔任監軍呢?”


    “那最好啊。”


    唐簡下意識的一應。


    “嗯?”


    張恆眉頭一挑。


    “不敢,不敢。”


    唐簡明白過味來了,連忙推脫:“我就是提一嘴,防人之心不可無。”


    張恆微微搖頭。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訴求,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算計。


    十年過去了。


    張恆的實力恢複了不少,大樹底下好乘涼,依靠著他煉製出的丹藥,投靠過來的妖魔們也多有進境。


    比如唐簡。


    他現在已經是一尊地仙境大妖。


    鼠山老太君和熊山二兄弟,也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成就了妖仙之位。


    人嘛。


    妖嘛。


    道理都一樣。


    終日奔忙隻為饑,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綾羅身上穿,抬頭又嫌房屋低。


    唐簡入了地仙境後,心思也多了不少。


    張恆其實了解他。


    他想去找刑罰王報仇,最好再殲滅刑罰王手上的刑徒軍。


    隻是還沒到時候。


    而且張恆希望他明白。


    虎山域,做主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他這個廟祝爺。


    做人也好,做妖也罷,


    最重要的是本分。


    唳!!


    張恆正要敲打唐簡兩句。


    天空中便傳來一聲鷹鳴。


    抬頭看去。


    這隻飛鷹通體銀灰,腳上幫著一個腳環。


    見了張恆。


    在半空中徘徊兩圈,一個俯衝直接飛下,落在了不遠處的樹梢上。


    “信鷹?”


    張恆看看飛鷹腳上的腳環,多少有些意外。


    因為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實在想不到誰會給他寫信。


    “廟祝爺。”


    唐簡上前抓住信鷹,取下腳環,恭敬的遞給張恆。


    張恆打開一看。


    入眼。


    信的開頭寫著一首詩。


    “那日君一別,今又細雨飛。”


    “寒暑不知年,十載已東歸。”


    再看。


    詩的下麵是一句話:“吾弟張恆親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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