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士兵淋了一身的朱砂水。


    手持朱紅大網,圍成一圈,圈內站著三千村民。


    其外。


    張恆設起法壇,三十六根巨木朝天,上麵掛著三丈法幡。


    符令。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


    驅邪縛魅,保命護身。


    智慧明淨,心神安寧。


    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錢水師兄,你受點累,將雞血混著朱砂,拿毛筆沾一沾,在每人的眉心上都點一下,點燃大家的陽火。”


    張恆向錢水吩咐著。


    “沒問題。”


    錢水抱著雞血壇去了。


    等到錢水走後,張大膽有些憂心的說道:“師兄,我們這麽大的陣仗,那東西不會被嚇得不敢來了吧?”


    “你傻啊,它不來不是更好。”


    別人不知道,張恆還能不知道嗎。


    眼下的陣仗看著很大,其實都是唬人的,中看不中用。


    要是徐真人或者錢真人在這,拿著把桃木劍就去了,哪用這樣費事。


    他們道行不夠,才整的這麽花裏花哨,一會鬥起來,這些東西能發揮幾成功效都不好說。


    畢竟,東西再好也要看是誰用,不是把醫生的藥箱給你,你就是大夫了。


    “師弟,你聽...”


    兩小時後。


    時間來到淩晨。


    錢水拉了拉張恆的衣袖,做出了聆聽的動作。


    張恆有樣學樣,隻聽好似在很遠的地方有人在唱戲,隻是戲聲太遠了不仔細聽根本聽不真切。


    “是她,是她的聲音。”


    人群中傳來騷動,出聲的是個青年人。


    張恆抬頭看去,發現此人很快就被李村長給按迴去了,看樣子這人就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兇...李句。


    “師兄?”


    張大膽看向張恆。


    張恆微微搖頭,輕聲道:“敵不動,我不動。”


    哪怕聲勢浩大,能準備的都準備了,但是效果如何並不好說。


    雙方按兵不動,這樣拖下去是最好的。


    隻是從遠處的唱戲聲來看,別說明天,恐怕今晚都拖不過去。


    “師兄,聲音怎麽越唱越大,越唱越淒厲了?”


    張大膽咽著口水。


    如果說剛才的戲聲在幾裏外,必須仔細聽才能聽到一些,現在嘛,戲聲便隻有幾百米了。


    不用自仔細聽,戲聲就能入耳,想聽不到都不行。


    “師兄,唱的是什麽啊?”


    張大膽忍不住向張恆問去。


    張恆也不知道,不過錢水好似知道一些,小聲道:“好像是《柳毅傳書》中的花好月圓。”


    “講的是什麽?”張大膽再問。


    錢水努力迴憶著:“你的愛重情專,我的情愛不變。”頓了頓:“夫妻恩愛萬萬年。”


    咕!


    張大膽咽了口吐沫。


    楚美人是被他丈夫召集鄉裏,以偷人的罪名活活打死的。


    死後還不得安寧,被村裏人認為是道德敗壞,不讓她葬入墳崗,而是沉入豬籠內丟進了後山水潭。


    這樣的死法,配著夫妻恩愛萬萬年的戲腔,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梆...


    突然傳來一聲梆子聲。


    下一秒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大風吹的幡旗搖搖晃晃,吹的眾人跌跌撞撞,吹的法壇吱吱作響,吹的冥紙上下翻飛。


    稍許之後。


    狂風突然停下,眾人趕緊定睛看去。


    入眼,二百米外站著一名穿著深藍色寬大戲袍,右手微抬,用袖子遮著麵容的女人。


    梆...


    又是一聲梆子。


    女人瞬間消失不見,出現在了一百五十米的位置上。


    它微微彎腰,弓著身子,抬著雙手,兩隻袖口對在一起,偏偏又留有一道縫隙,好似正在透過這條縫隙看著眾人。


    綁...


    第三聲梆子響起。


    女人已經出現在一百米處。


    它長袖善舞,咿咿呀呀的唱道:“感君愛戀,夫妻恩情永相連,感你待奴心一片,心愛嬌賢良善....”


    戲腔高低起伏,音調刺耳淒涼。


    時似低吼,時似怨咒,聽不出一絲情感,隻有無邊恐怖襲來。


    “師兄。”


    張大膽站在張恆身邊,哆哆嗦嗦的說道:“它好囂張啊,分明是不把你放在眼裏。”


    “啊!”


    張恆縮了下脖子。


    不過氣勢不能丟,看著前一刻在地上起舞,下一刻在樹上唱戲,隨後又出現在山崗上咿咿呀呀的楚美人,沉聲道:“就你會唱,我們沒嘴嗎?”


    說完,看向身後的一眾兵丁命令道:“旗正蕭蕭,馬正飄飄,唱!”


    “旗正蕭蕭,馬正飄飄,好男兒國報在今朝...”


    士兵們放聲高歌,一時間漫山遍野都響起了軍歌聲,楚美人的戲腔也被壓了下去。


    “此身如在龍宮殿,與龍君歡宴飲瓊筵,宮主深情將酒獻,此情此景,曆曆朝朝在目前...”


    隨著軍歌響起,楚人美的戲聲也越發宏大,刺耳。


    一開始還隻是一個人的聲音,唱到後麵,漫山遍野都有嬉笑聲,陪唱聲,哭嚎聲傳來,一聽之下仿佛有千百人。


    一時間,各種聲音壓向軍陣,軍歌與戲腔交織在一處。


    張恆向士兵們看去。


    入眼。


    士兵們一個個麵帶懼色,說到底,除了槍斃了幾個土匪以外,大多數的士兵並沒有見過血,更不是什麽百戰之師。


    一見楚美人,氣勢便落了三分。


    幾番爭鬥下來,軍歌很快便遭受壓製,被壓得抬不起頭來。


    “軍陣都壓不住,這東西好兇啊!”


    錢水已經徹底慌了:“師弟,這東西一開腔群鬼響應,我師父在這尚要敬它三分,你跟我恐怕是不行的。”


    “不行?”


    張恆一把將錢水抓過來:“現在說不行,你不覺得晚了點?”


    錢水也很無奈,他沒想到楚美人這麽兇啊,連道:“師弟,快想個辦法吧,我們恐怕鎮不住它。”


    “幸好我也不是毫無準備。”


    張恆鬆開錢水,伸手向躲在裏麵的李句一指:“將他抓出來。”


    “張家族長,不要啊,我就這一個兒子啊!”


    李村長連哭帶嚎,想要上前阻攔。


    “去你的。”


    當兵的可不管這些,舉起槍托,一把將李村長砸倒在地,拖著李句來到壇前。


    說來也怪,李句一出現,周圍的戲腔戛然而止。


    就連唱戲的楚美人,不知何時也閉嘴了,趴在一棵大樹後麵,隻露著半張臉看著這邊。


    “有戲!”


    張恆一看有用,一把抽出張振虎腰間的盒子槍,槍口抵在了李句的腦袋上:“李句,你為了榮華富貴,誣陷妻子與人通堅,道德敗壞,喪盡天良。”


    說完,張恆看向不遠處,站在大樹後的楚美人,大聲道:“我現在以大溝鎮鄉公所的名義,判處你死刑,立即執行。”


    砰!!


    一聲槍響,李句直接被打爆了腦袋。


    一看始作俑者死了,錢水大喜過望:“師弟,你怎麽不早出這招?”


    張恆擦了下臉上的血跡,苦笑道:“它兇成這樣,隻怕不是冤有頭,債有主就能擺平的!”


    錢水一聽,嚇得連忙向楚美人看去。


    入眼,楚人美揮動長袖從大樹後走出,再次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陳世美,喪天良,依仗你當朝馳馬爵祿高,忠言良語辜負了,隻怕你難逃殺人刀!!”


    “師兄,這個我知道,是鍘美案。”


    張大膽興高采烈的說著。


    說完,臉上換來哭腔,再問:“陳世美已經死了,它怎麽還不走啊?”


    “我有天大冤屈,一個陳世美怎夠?”


    楚美人猛地揮開雙袖。


    身子向前探出,露出一張慘白的臉,隻有白仁的眼,還有漆黑如墨,向外流淌著淤泥的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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