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若頹然坐於臥榻之上,聲如細絲,“且歌姐姐,你怪我也好,罵我也罷,我都認了。但求你別怪雲汐,她是無辜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冷聲道,“你將魂靈珠融於雲汐狐尾中,當真是為她著想麽?”


    “斷尾於雲汐而言,百利而無一害。倘若小乖並未陷入昏迷,我照樣會斷了雲汐同鬼蜮格格不入的紅尾。”淩若話音一落,便因體力不支昏死了過去。


    而她懷中毛茸茸的雲汐,亦在雲闕闖入寢宮的那刹,變成了白嫩可人的嬰孩。


    我心裏堵著一口氣,並未在寢宮中停留,旋即轉身闊步離去。


    容忌以為我被淩若難產時的痛苦模樣嚇到,將我緊擁入懷,輕聲寬慰道,“別怕,沒事了。”


    我頗為苦惱盯著手中魂靈珠,輕聲說道,“魂靈珠乃雲汐斷尾。淩若為給雲汐製造因果機緣,特意將魂靈珠同雲汐狐尾相融。小乖的身體狀況確實很需要魂靈珠救急,但他倔得很,若是得知魂靈珠會帶來一段孽緣,定不肯接受這份異常沉重的‘饋贈’。”


    “總還會有其他法子。”容忌沉聲道。


    正當此時,身量尚小的小野悄無聲息地從暗處躥出。


    她眨了眨紅通通的眼眸,“噗通”一聲跪在我身前,“對不起,小野做錯事了。”


    “怎麽一個人跑來鬼蜮了?”


    我將小野攬入懷中,輕拭去她頰麵上的點點淚痕。


    “小野本不想傷害淩若。誰知,淩若竟一口將魂靈珠吞入腹中,小野急於救容且哥哥,這才托人送來幻果。”小野局促地看著我,眼眸裏溢滿驚懼之色。


    自北弦月故去,白晶晶自鎖餘生舊夢之後,小野就變得更加敏感。


    我定定地瞅著心慌意亂的小野,深知她心中的不安和焦慮,卻不知該如何寬慰她。


    小野小心翼翼地向我道歉,應當是怕我將她視作心腸歹毒之人。可事實上,她並未做錯什麽。


    一來,小野並未傷及淩若性命,反倒陰差陽錯地保住了淩若及雲汐的性命。


    再者,淩若確實虧欠小野良多,小野即便是出於私心,小小地報複一下亦是合情合理。


    若不是淩若,小野何須擔起複興狐族的重任?她本該是無憂無慮的狐族小公主,卻成了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孤女。


    “北璃王,你會不會覺得小野很壞?”小野沉默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詢問著我。


    “怎麽會?你很好。青丘的擔子,十分沉重。倘若有一天堅持不下去,你還有北璃給你做後盾。”我看著小野閃著淚光的晶亮眼眸,委實心疼無依無靠的她。


    小野聞言,頹喪的小臉上終於現出一抹明媚的笑靨。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遂將藏於袖中的方糖塞入我手中,“北璃王,你喜歡吃糖嗎?小野覺得很辛苦的時候,就會吃一顆糖。甜甜的糖,能蓋過所有的苦。”


    “喜歡。”


    我將晶瑩剔透散發著甜香味兒的方糖收入袖中,對她的憐愛又多了幾分。


    “北璃王,容且哥哥已沉睡上百年,我委實不願他又陷入渺茫無依的夢境中。我隻希望,他能快些長大。待我長發及笄,若他還喜歡我,我就嫁給他。”小野認真地說道。


    “你既下定決心,就放手去做罷。”我毫不猶豫地將魂靈珠遞給小野。


    待小野懷揣著魂靈珠歡欣雀躍而去,容忌沉聲道,“你明知小乖不願接受魂靈珠,為何還將之交予小野?”


    我聳了聳肩,反問著他,“你舍得拒絕小野麽?”


    “舍得。她不是你。”


    “………”


    容忌當真越來越會說話。


    他隨隨便便一句話,都能叫我鬧個大紅臉。


    我疾轉過身,原想借著鬼蜮的陰風吹散麵頰上的熱度,不成想走急了,竟一頭栽入朱雀懷中。


    朱雀冒著火氣的身體被容忌冰冷的氣場所染,一雙振翅欲飛的火紅羽翅,硬生生地被凍在半空中,進退兩難。


    我揉了揉被他身上鎧甲撞得生疼的前額,兩眼犯花,“平白無故的,穿這麽結實做什麽?”


    朱雀吃力地咽著口水,喉結上下滾動,慌得手足無措。


    “東,東臨王。屬下不是故意的。”


    下一瞬,朱雀單膝跪地,怯生生說道。


    “看來,你徹底忘了本王的警告。”容忌冷沉著臉,琥珀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悅。


    “屬下不敢。”朱雀將頭埋得更低,大氣都不敢出。


    容忌可真是奇怪,仿若同朱雀有仇般,總是不遺餘力地嚇唬他。青龍也時常冒冒失失地闖過我的寢宮,但容忌對青龍從未有過敵意。


    “你幹嘛兇他?”我語氣不善地看向容忌。


    “笨蛋,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喜歡你,隻有你自己不知道。”容忌壓低了聲,附於我耳邊輕語道。


    朱雀喜歡我?


    我匪夷所思地看向跪地不起的朱雀,心下腹誹著,難不成因為我是凰神鳳主,他將我當成了鳥,故而一見傾心,再見衷情?


    片刻後,朱雀許是頂不住頭頂上方我和容忌灼熱的眼神,率先開口道,“王,鴻蒙古寺有異動。”


    “嗯?”


    照理說,天弋功力盡失,再無翻身的可能,鴻蒙古寺怎麽又傳來異動?


    “一個時辰之前,聖君封於前往鴻蒙古寺,欲詢問神君天弋關於自身的命數。神君剛烈,緘口不言,惹得聖君勃然大怒,遂以五行真火焚燒神君。”朱雀如實說道。


    聞言,我亦唏噓不已。


    封於絕非良善之輩,但我未料到,他竟狠得下心腸以五行真火焚燒親生骨肉。


    說到底,天弋也是命苦之人。他生性良善,卻因骨血裏融著封於的狠戾,又被冷夜荼毒多年,最終走上了不歸路。


    “派人盯著封於。”我低低說道,原想命朱雀一並盯著百花仙子,但容忌似乎挺信任百花仙子,我亦不好當著他的麵兒讓朱雀替我監視她。


    “王,還有一事,屬下不知當說不當說,”朱雀抬眸,下意識地掃了一眼麵色冷漠的容忌,細聲細語地說道。


    “何事?”我急急問道,最是見不得朱雀婆婆媽媽欲言又止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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