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得讓你差點怎麽了?”我不自覺地揚高了聲調,使勁掐著蘅蕪的下顎。


    蘅蕪眸光流轉,在我和神君身上來迴遊移,而後頗有些得意地揚起下巴,朝我示威道,“身份尊貴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要撿我用過的男人!”


    她當真是瘋了,生死關頭還敢激怒我。


    我怒極反笑,以利刃撬開她的唇齒,“他很甜?”


    “得神君垂憐,蘅蕪這輩子無憾了。”蘅蕪雙眼迷離,麵上泛著離奇的紅光,身上死氣極重。


    神君輕蔑地看向跪伏在地的蘅蕪,轉而柔聲向我解釋道,“切不可輕信她的一麵之詞。本座行事素來光明磊落,你若是心存疑慮,大可驗明正身。”


    “怎麽驗?”


    神君喉頭微動,“你想怎麽驗,就怎麽驗。”


    說實話,我確實有些心急。


    恨不得立馬摘下他臉上的銀狐麵具,一窺真容。


    但我心中顧慮頗多,亦十分擔憂銀狐麵具下,不是那張讓我魂牽夢縈的臉。


    正當此時,蘅蕪猛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神君襠口撞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蘅蕪陰惻惻笑道。


    神君被砸得狠了,呆立於原地,久久迴不來神。


    “神君,後會有期。”蘅蕪瞪著一雙死氣沉沉的死魚眼,眷眷不舍地向後倒去,七竅流血,當場暴斃。


    空曠的塔樓上,蘅蕪餘音迴環往複。那句詭異無比的“後會有期”,使得本就陰森詭譎的廢樓久久籠罩在死氣怨念之中,令人頭皮發麻。


    我冷睨著橫死的蘅蕪,總覺她不單單是害了失心瘋這麽簡單。不過,她既已殞命,一時間我也不知從何查起,隻得擱置下心中的疑惑,轉而去處理更為重要的事。


    眼角餘光掃至身邊巋然不動的神君,我朝他勾了勾手指,“走吧,是時候了斷一下你我之間的恩怨了。”


    神君窘迫言之,“疼……”


    想來也是,蘅蕪卯足了勁兒往他身上砸,他尚還能維持麵上的平和,不哭不鬧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


    “疼,也給我忍著。”我背手負立,兀自走在前頭,愈發暴躁。


    蘅蕪說過,神君在三日前的深夜闖入過她的屋中。


    三日前,恰巧是容忌失蹤的日子。


    也就是說,倘若蘅蕪所言非虛,且容忌已然占了神君身份的話,闖入蘅蕪屋中之人,極有可能就是頂著神君身份的容忌。


    待我們輾轉迴到極樂門後院,神君輕手輕腳闔上門扉,而後又畢恭畢敬杵在我麵前,耐著性子為自己辯駁道,“三日前,本座身體偶感不適,無意間闖入過一間廂房。本座意識到廂房有人,便速速離去,連屋中之人的樣貌都未看清。”


    我坐於案幾前,雙手托腮,怔怔地盯著神君的銀狐麵具,雖未聽清他說了些什麽,但潛意識中,還是選擇了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坐下,陪我喝杯酒。”我替他斟了一杯酒,緩緩送至他麵前。


    “本座不喜飲酒。”神君淡淡答道。


    “是不喜,還是不勝酒力?”我反問著他,而後抄起酒壺,仰頭以烈酒澆麵。


    “扮成神君的模樣,刻意試探我對你的感情,很好玩,是嗎?白天對我又打又罵,深夜何苦又裝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若是厭倦了我,直接說就是了。拐彎抹角地鬧失蹤,害我成日成夜擔憂你的安危,你良心不痛嗎?”


    我知容忌遲遲不肯露麵,定有苦衷。但我委實不明白,究竟是因為什麽事,讓他瞞我瞞得這麽緊。


    “你身體不好,別喝了。”神君奪過我手中的酒壺,將我緊擁入懷,“本座從未想過傷害你,隻是本座的身體出了些問題,白日裏處於完全失控的狀態,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你。不過你放心,過了今晚,本座一定會離你遠遠的,直至能徹底掌控情緒的那一天,再迴來找你。”


    “有什麽事,我們一起麵對,不行麽?”我仰頭看著他臉頰上冷冰冰的銀狐麵具,猛然抬起手將麵具揭下。


    我原本十分篤定,麵具下必定會是容忌那張臉。


    出乎意料的是,麵具下,竟是如假包換的冷夜。


    “怎麽會這樣?”我驚懼不已,連連退出他的懷中,一雙眼死死地盯著他那張有些許陌生的臉。


    他沉沉地歎了一口氣,“將本座錯認成他了?”


    我後退了一步,防備地盯著他,始終不肯相信是自己認錯了人。


    “見到本座這張臉,很失落麽?”他開口詢問著我。


    眼前這張臉,確實同我記憶中的冷夜相差無幾,但卻並無冷夜那雙極好辨認的蛇眼。


    因而,我沉聲質問道,“你的蛇眼呢?”


    “不好看,挖了。”他淡淡說著,而後微微仰頭,將酒壺中的酒一飲而盡。


    “你把容忌怎麽了?他人呢!”我抓著他的胳膊,激動地質問著他。


    神君垂眸,輕聲說道,“本座說過,你這麽好,他定然不會無故失蹤,遲早有一日會迴來找你的。”


    此刻的我,腦袋裏一片空白,心中也說不清是失落還是難過,隻覺前路迷茫,身心俱疲。


    “我不需要你等,也不需要你對我這麽好。走吧,有多遠走多遠,別讓我再見到你。”


    想不到,折騰了這麽久,居然是空歡喜一場。


    我兀自坐迴桌前,烈酒穿腸,一杯接著一杯,完完全全無視了守在一旁的神君。


    “歌兒,別喝了。”


    “別叫我歌兒,我和你不熟。”我許是喝多了,頭暈眼花,以致於看什麽都有雙影。


    就連近在咫尺的神君,都顯得朦朧縹緲。他已然戴上冰冷的銀狐麵具,可燭光中,他的影子是那樣熟悉,和容忌那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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