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


    神君冷喝,眸中閃過一絲警惕。


    我訕訕收迴了手,試探道,“神君當真失憶了?你的真容我早就見過了,何必藏著掖著?”


    “你身體虛,又受了寒,子時前必須入睡。”


    他將我輕放至榻上,細心地為我掖好被角,而後擎天柱般巋然不動地杵在榻前,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沒過多久,神君見我亦一臉防備地盯著他,輕聲地詢問道,“怎麽還不睡?”


    廢話,我哪敢在他麵前入睡?萬一他發起狂來將我撕成碎片怎麽辦!


    “是因為本座盯著,所以才難以入眠麽?”神君沉吟片刻,而後開口詢問道。


    他怎麽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


    我困惑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白日裏的他,眼神兇戾,下手狠絕。可眼前的他,眼神深邃,溫柔得不像話。


    難道,神君被天弋打得落荒而逃之後,受不了打擊得了失心瘋?


    “別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神君素手放下紗帳,而後輕手輕腳地出了屋,信步離去。


    透過薄如蟬翼的紗帳,我怔怔地盯著門扉上的雕花紙窗,無意間瞥見神君頎長的身影掠過窗畔,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白日裏我在屋中所見暗影,並非樹影,而是神君影印在窗上的影子。


    並非我多想,確實是神君太過反常。白日裏,他大體還算正常,同悉日一般張狂不可一世。可今晚的他,不止動作變得輕柔,連眼神都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柔情。


    “宿主,你該不會愛上神君了吧?為何滿腦子都是他!”黑盒子驚唿道。


    我連連收迴思緒,悶悶答道,“胡說八道。我就是覺得反常,總感覺神君像是被一刀分成兩半一般,一半狠戾,一半溫柔。”


    “本大王覺得,神君在玩欲擒故縱。他想引起你的注意,故而白天對你又打又摔,深夜又假惺惺地對你擠眉弄眼。”黑盒子哈欠連連,話未說完,翻了個身,接著唿唿大睡。


    我原想起身,趁夜黑風高時迅速逃離此地,但今天確實被神君摔慘了。


    他沐浴數個時辰,我就被來迴摔了數個時辰,元神未散已是萬幸,更遑論連夜逃離?


    紅燭搖曳,熏香沉沉,紗帳暗影綽綽,我終究未抵過愈發濃烈的倦意,沉沉睡去。


    翌日,天蒙蒙亮。


    兇神惡煞的神君闖入屋中,一把將尚在榻上酣睡的我仍至冰涼的地板上,大腳朝著我還裹著厚實被褥的身體踹來。


    好在我反應快,就地打滾,險險躲過他的飛來大腳。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本座榻上撒野!”神君踩了個空,忿忿不已。


    他蹲下身,將我連帶著身上的被褥一並扔出門外,而後“砰”地一聲重重關上了門。


    “………”


    神君該不會和孟婆一般,喝了過量的孟婆湯,喝壞腦子了吧?


    昨兒個明明是他讓我睡的榻,才過了一晚,他竟氣急敗壞地將我扔出門外。


    若不是因為身處極樂門之中孤立無援,且打不過神力突飛猛進的神君,我定然不會就這麽算了。可是,眼下情況對我實在不利,除了忍,別無他法。


    思及此,我將身上的被褥平鋪在地,尋了個稍微舒適些的位置,蜷縮在一隅,醞釀著睡意。


    “你進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神君陰惻惻的聲音又傳入我耳中。


    “不要。”我果斷地迴絕著,半眼不想再見到他。


    砰——


    我語音剛落,神君一腳就將大門踹得四分五裂,踏著輕颺的粉塵,來勢洶洶。


    “神君剛剛在喚我?我這不是沒聽到嘛!你站著別動,我自己過去。”我揉了揉眼,從地上坐起,拖著一身的傷痛,朝著門口處怒意勃發的神君走去。


    神君冷睨了我的一眼,而後揪著我的前襟,將我帶著臥榻前。


    他指著枕上的殷紅血跡,不悅地質問著我,“這是什麽?”


    “你自己不會看嗎!昨天不是你親手削了我的耳朵,流點血很奇怪?”我一看到枕上的血跡,耳廓上的傷口突然隱隱作痛。


    “拿去扔了。”神君怒氣更甚,一掌將我和帶血的玉枕一同扔出門外。


    他原想抬手關上門扉,意識到大門已經被他踹得四分五裂不複存在,已經伸出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而後順勢撚了道掌風,將我再度掀飛,使得我不偏不倚地落入池塘之中。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嗆了一肚子水,心口怒火蓬勃。


    “小娘子,我就走了半日,怎的弄得如此狼狽?”池中,黑衣人乍現。


    他將視線移至我耳廓處又龜裂開來的傷口,冷聲詢問道,“誰傷的?”


    “與你何幹?”我情緒瀕於崩潰,再無心思應付他,懷揣著玉枕躍上池塘,疾風暴雨般朝神君臥房闖去。


    黑衣人緊隨其後,順手解下自己的上衣披在我身上,不滿地說道,“遮遮自己凹凸有致的曲線行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刻意賣弄風情,勾引男人。”


    “你管得著?”我將他披在我肩頭的衣物摔在地上,對於黑衣人的“好意”半點不領情。


    我狼狽落水,被人折騰了一整天,他還覺得我在賣弄風情勾引人。


    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他沒有。


    “生氣了?小爺給你笑一個,別氣別氣。”黑衣人拾起被我摔至地上的衣物,連連賠著不是。


    “別來煩我。”


    我移開眼,不再去看依舊蒙著黑綢吊兒郎當的黑衣人,側身闖入神君屋中。


    此刻,神君正一動不動地躺在榻上,他並未察覺我的靠近,雙手枕於腦後,雙眸緊閉。


    “去死吧!”我雙手捧著玉枕,朝著他的腦門兒狠狠砸去。


    神君未作防備,須臾間便被我砸得頭破血流。


    他驚乍起身,一手攥著我的手臂,一手奪下我手中玉枕,“發的什麽瘋?”


    “發瘋的人,是你!”我迎上他曜黑的眼眸,心中僅剩的懼意被憤怒湮沒。


    啪——


    神君將玉枕摔得稀碎,而後又將我摔至榻上,冷淬了一口,“欠收拾的東西!”


    神君手背青筋暴起,周身怒意勃發。


    許是因為怒極,他的墨發在疾風中狂舞,眼眸中的戾氣仿若隨時隨刻都有可能噴薄欲出。


    “依本座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犯本座底線。”


    他一手掐著我的脖頸,但見我視死如歸的模樣,手中力道驟減,轉而以雙指解下我衣襟上的暗扣。


    我既然敢以玉枕狂磕神君腦袋,就已然做好同他拚命的準備。但他突然下移的手,卻叫我方寸大亂,慌得不知所措。


    “我錯了。要不然,你也痛打我一頓?實在不解氣的話,打兩頓也可以。”


    神君置若罔聞,從一開始慢條斯理地挑著我衣襟上的暗扣,到最後耐性全無,索性上手生撕。


    慌張之餘,我哆嗦著手抽出軒轅劍,朝著他一陣猛砍。


    “知道害怕了?”神君退了一步,站於榻前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士可殺,不可辱。”我已不敢激怒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太過衝動。


    “辱了又如何?還能遭天譴不成!實不相瞞,本座愛極了你張皇失措的小模樣。”神君微微傾身,目無斜視地看著我。


    “你別過來,不然,我不介意和你同歸於盡。”


    我雙手緊握軒轅劍,原想著頂多和他同歸於盡。萬萬沒料到,他早已不是清心寡欲隱於靈山一心修道的神君,其變態程度不容小覷。


    神君嗤笑,“縱觀整個虛無界大陸,已無人是本座的對手。就憑你,想和本座同歸於盡,簡直是癡人說夢。”


    他話音剛落,眨眼間便奪過我手中的軒轅劍,強按住我的雙腿,又朝我逼近了一分。


    我和他的距離,近得隻隔了一層冰涼的銀狐麵具。


    他周身的寒意使得我背脊發寒,他眼底的戾氣和情欲糅雜一團,使我驚懼不已。


    我狠瞪著他,悄然撚了蛛網,正欲將他引入夢境之中,不料蛛網尚未成型,就被他中途掐斷。


    蛛網一滅,我唯一能絕地反擊的機會隨之幻滅。


    眼下,若想與暴怒中的神君相抗衡,隻剩下自爆內丹這一條出路了。


    內丹一旦爆破,我體內的乾坤之力便能發揮出全部潛能,別說是他,整個古戰場都有可能毀於一旦。


    不過,內丹爆破,我大概也活不成了。


    神君腦門處有汩汩紅黑熱血湧出,順著他銀狐麵具傾瀉而下。


    啪嗒——


    啪嗒——


    頃刻間,血跡將我的素色衣物染得斑斑駁駁。


    他緊盯著一身狼藉的我,突然間輕笑出聲,“想要自爆內丹?你怕是沒弄清楚,落在本座手中,死比生更難。”


    “淩虐他人很好玩?別得意太早了。總有一天,我會將你踩在腳下,笑著看你如何搖尾乞憐苟且偷生。”


    “這張小嘴如此討喜,為何要說出令人生厭的話?”神君單手挑起我的衣襟,眼露戲謔,仿若將折磨我當成一件趣事。


    “放開她。”黑衣人肩扛水缸,擲地有聲地闖入屋中。


    神君迴眸,悄然鬆開我,而後闊步上前,對上黑衣人殺氣騰騰的眼眸,輕笑道,“想救她?”


    黑衣人微微頷首,沉聲道,“放開她,小爺來當你的麵首。隨便你怎麽折騰,小爺絕不反抗。”


    神君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修長的脖頸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滾。別讓本座再看到你。”神君顯然不吃黑衣人這一套,冷漠地下了逐客令。


    “要小爺滾可以,小爺要和她一起滾。”黑衣人騰出一隻手,指了指剛剛下榻驚魂未定的我。


    神君亦迴眸輕蔑地瞥了我一眼,而後斬釘截鐵地迴絕了黑衣人,“她必須留下。”


    “什麽時候,神君也開始意氣用事了?你若敢動她一根毫毛,東臨王會放過你?雲秦國主會放過你?水神會放過你?北璃三十萬將士會放過你?”黑衣人反唇相譏,“不得不說,你確實很強,但尚未達到天下無敵的境界。為了一個女人,何必呢?”


    神君沉默不語,似在權衡利益。


    不多時,他猛然抬頭,詢問著黑衣人,“你是誰?”


    “小爺是誰與你何幹?你隻需記住,小爺是她的男人。有小爺在,你若想找她的麻煩,沒門!”黑衣人樂此不疲地放著狠話,但我總覺他氣息稍顯紊亂,似有內傷在身,身體並不似他表現得那樣強悍。


    “自作孽,不可活。”神君閉了閉眸,廣袖中疾風狂舞。


    我擔憂神君一隻手就能把黑衣人擊得粉碎,連連抄起榻邊半人高的瓷瓶,迅猛地朝著神君後腦勺砸去。


    與此同時,黑衣人手中水缸亦連缸帶水地朝神君前額砸去,一時間,水聲嘩然。


    “你們!”神君被砸得頭暈眼昏,單膝跪地,周身殺氣湧動。


    我瞅著他氣到發紅的雙眸,連連撚了蛛網,試圖將他引入夢境之中。


    然,他並不受我的蛛網影響,依舊平穩地站起身,如剛從無間地獄走出的修羅一般,帶著一身的肅殺,朝著我與黑衣人步步緊逼。


    慌亂中,我又撚了數十道蛛網,一股腦朝神君扔去。


    終於,在我朝他扔去第一百道蛛網的時候,總算將他成功引入夢境之中。


    他腳步一頓,略顯迷茫地看著我和黑衣人,而後他繃緊了過於結實的身體,向後一仰,重重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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