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兒,堅持住!”


    祁汜徒手掰開了竹籠,急急解開束縛著我手腳的麻繩,將我緊緊地擁入懷中。


    “是朕來晚了!”祁汜麵露歉疚,將我平放至池塘邊的空地上。


    掌事嬤嬤立於祁汜身側,並無半分愧疚,反倒理直氣壯地說道,“皇上,此女留不得!”


    “朕是不是同你說過,不得傷她?”祁汜起身,一手扼住掌事嬤嬤的脖頸,周身黑氣湧動。


    “皇上,此女不潔,若是成了後妃,恐辱皇家清譽!您難道想成為滿朝文武的笑柄嗎?”掌事嬤嬤言之鑿鑿地為自己辯駁著。


    而後,四位嬤嬤紛紛跪地俯首,“皇上聖明。此女行為放浪,有失婦德,還請皇上嚴懲!”


    祁汜鬆開了掌事嬤嬤,將她狠狠摔至地上,冷漠言之,“朕何時臨幸的她,還需要向你們報備?”


    掌事嬤嬤聞言,身體抖得跟篩子一般,跪伏在祁汜腳邊,苦苦哀求著他,“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祁汜一腳踹至他心口,冷冷說道,“念你照拂朕二十載的份上,朕饒你一命。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手下四位嬤嬤膽敢以下犯上,差點傷及皇後性命,其罪當誅。嬤嬤,你就負責監斬罷!”


    祁汜語落,遂將奄奄一息的我攬入懷中,頭也不迴地大步離去。


    “奴婢領旨!”


    身後,掌事嬤嬤哀嚎聲響徹雲霄,驚落了枯樹上寥寥昏鴉,使得寂寥的冷宮再添新愁。


    “祁汜,掌事嬤嬤隻是太在乎你了。”


    我輕拽著祁汜的衣襟,雖不願替曾傷害過自己的掌事嬤嬤求饒,但亦不願祁汜意氣用事,傷了愛他如子的掌事嬤嬤的心。


    “朕若是不給她個教訓,來日她若再做出傷害你的事,朕怕是會懊悔終生。”祁汜輕聲答著,轉而將我輕放至他的臥榻之上。


    我總覺掌事嬤嬤情緒太過激動,甚至有可能自尋短見。


    可祁汜倔得很,將我所言全當成了耳旁風,自顧自地坐在我邊上,全神貫注地吹著手中熱氣騰騰的薑湯。


    “乖,張嘴。”


    “我自己來。”我下意識地撇過了頭,委實不習慣祁汜這般情深意切地注視著我。


    “也好。”


    祁汜麵上顯出淡淡的失落,但他並未遷怒於我,隻靜靜地坐在身側,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悄然拉高了被褥,擋去自己大半張臉。


    祁汜看出了我的窘迫,吃吃一笑,“以後學聰明些!今日一事,你完完全全可以推在朕身上,她們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拿你如何。”


    得知我失潔,他竟還笑得出來?


    不得不說,祁汜的喜好比容忌還要奇怪。一個喜歡胖到不忍直視的女子,一個喜歡放浪形骸的女子,他們二人,倒是絕配。


    “笨蛋,朕並沒有什麽怪癖!朕隻是習慣了愛你的一切,包括小乖,朕完完全全可以視如己出。”祁汜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思,急急解釋道。


    小乖?這是什麽玩意兒?


    祁汜所言,我並未聽明白,不過我也沒心思弄明白。


    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臉色,見他心情不錯,正準備問問他有無尋到天弋的藏身之處。


    時近兩日,容忌若再無音訊,那當真是兇多吉少了!


    然,我尚未開口,殿外便傳來倉促的叩門聲。


    “皇上,不好了!掌事嬤嬤投湖自盡了!”


    殿外,一道尖銳的嗓音傳來,如同晴天霹靂般,使得原本笑意炎炎的祁汜,半天迴不過神。


    “祁汜,你還好嗎?”我伸手輕推著他,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他並未答話,轉身出了寢殿,同門口的宦官總管輕聲說道,“厚葬。”


    我見祁汜情緒不對,不甚放心,悄然下了榻,遠遠地跟在他身後。


    空曠的禦花園之中,並無多少奇花異草,稀稀疏疏的樹影,襯得他的背影愈發寂寥。


    夜色下,他長袖猝動,青絲張揚,手中長劍如遊蛇奔走,肆意劃落廣袤天地間,如落葉般卑微的蒼涼與無奈。


    “嬤嬤對朕十分嚴苛,似乎從來不苟言笑。不過,每每朕在她麵前舞劍,她總能開懷一笑,誇朕大有長進。”


    祁汜背對著我,娓娓道來。


    也許是在自言自語,也許是在同我說道。


    我雖未見過他兒時的模樣,但卻能感同身受,知他此刻心底的無助與彷徨。


    “祁汜,節哀順變。”


    也許,“節哀順變”四字太輕,全然無法慰藉他心底的傷。但我卻找不出更好措辭來寬慰他,他想要的承諾,我即便竭盡全力逼迫自己,也無法說出口。


    須臾間,我腦海中突然閃過容忌渾身是血的可怖模樣,心口一陣劇痛襲來,窒息感愈發強烈。


    “容忌……”我捂著心口,眼皮直跳,仿若下一瞬,容忌就當真會離我而去。


    祁汜轉身,看著口吐鮮血的我,即刻迴了神。


    他扔下手中的長劍,一手扶著我,一手在我眼前幻化出一片碩大的水幕,“朕本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容親王,但朕出於私心,遲遲不願出手救他。”


    我並未在意祁汜說了些什麽,雙眼目眥盡裂,死死地盯著水幕之中備受淩虐的容忌,心痛得無法自已。


    水幕之中,天弋將容忌扔至黑魆魆的山洞中,時不時地以九環錫杖重擊容忌身體。


    “甜甜施主,貧僧本不願傷你。但天意有所指示,要貧僧還俗娶了女施主。你若不死,貧僧這輩子都沒希望了!”天弋雙手合十,居高臨下地看著奄奄一息的容忌,麵上獰笑堆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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