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兒,原來你不識路!”花芯背靠元寶,雙手枕於腦後,優哉遊哉地翹著二郎腿。


    “你怎知我不識路?”我反問道。


    花芯一個鯉魚打挺,“噌”地一下躥出了袖口,站至我肩膀上指指點點道,“你已經繞著北璃王宮飛了八十圈兒了!”


    “難怪容忌沒來找我,他定然沒料到我飛了大半天都沒飛出北璃王宮!”我小聲嘀咕著,繼而詢問著花芯,“你可知驛館在何處?”


    “什麽?你說什麽?”花芯裝聾作啞,“沒了金銀財寶的潤澤,我快枯萎了,腦子轉不動!”


    真是株斂財成魔的狗尾巴草!


    我尋遍全身,也未發現值錢之物,因而隻好將發髻上的瑪瑙玉簪贈予她,“這簪子應當值點錢,你大可拿去典當。”


    花芯雙手做西子捧心狀,對我千恩萬謝,旋即將瑪瑙玉簪塞入我裏衣中,還不忘調侃著我,“歌兒,你明明長得傾國傾城,為何還要女扮男裝?憑你的樣貌,當個美豔花魁是綽綽有餘的!”


    我算是發現了,花芯腦子裏除了錢財,再無他物,因而便敷衍答之,“人各有誌。”


    “好吧,盡管你這誌向不怎麽樣,但你依舊是這世上最最動聽的歌兒。”花芯如此說道,纖細的胳膊往西南方向一指,篤定地說道,“驛館在那兒。今後若是找不著路,你記得帶上我就成了。方才你在北璃王宮上空飛了八十圈兒,我便將北璃都城的大街小巷都一一記下了!”


    “好說好說!”我爽快地應著,原來花芯也並非一無是處,起碼她這識路的本領,甚得我心。


    我調轉了方向,朝著花芯所指之處俯衝而下。


    原以為容忌此刻正四處找尋著我,不成想他竟早早地迴了驛館!


    花芯察覺到了我的怒氣,抓緊了瑪瑙玉簪,忙不迭地替容忌解釋道,“歌兒莫氣。容忌許是口渴了,迴驛館喝杯茶水,就會出門尋你的!”


    然而,容忌並未如花芯所言,喝完茶就出門尋我。


    他坐於院中,正心不在焉地同師父對弈,絲毫未察覺到屋簷上的我。


    “師父,可有法子根治歌兒身上頑疾?”容忌隨意落下一子,琥珀色的眼眸中透著幾分嚴肅。


    我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心中生出一絲絲甜。


    原來,容忌還是這般關心我!而我,卻隔三差五地懷疑他,委實不應該。


    師父捋了捋自己並不存在的胡須,意味深長地說道,“自然可解,就是怕你舍不得。”


    容忌淺歎,“我怎會不舍?隻是取他人性命以根治歌兒身上頑疾,雖能解燃眉之急,但歌兒若是得知真相,定然良心不安。”


    師父微微頷首,審慎說道,“此言有理!再者,以活人作藥引,恐徒增小七殺孽,因果輪迴,終是不好。”


    原來,我身上頑疾如此難治!


    好在,容忌知我所想,並未擅作主將活人作為藥引,不然,我這輩子都難以心安。


    花芯從袖口爬出,學著我的姿勢,雙手托著毛茸茸的下巴,好奇地詢問著我,“師父有錢嗎?他缺娘子嗎?”


    “我師父窮得叮當響,除卻寶貝師娘,再無其他值錢的物什。”


    師父猛然一抬頭,芝麻大點的眼眸直勾勾地望向我。大概是師父眼睛太小,使得他眼裏的關懷無處安放,便化作顆顆淚珠垂下。


    “師父!你可別哭了,淚珠都比你眼珠大!”我揪著花芯毛茸茸的腦袋,飛身而下。


    “不孝徒兒!盡知道打趣為師!”師父揩去眼角的淚珠,破涕為笑,“小七愈發亭亭玉立了,真好。”


    容忌起身,麵上帶著一抹戲謔的笑意,他低頭定定地看著我,在我耳邊輕語道,“歌兒想來找我,無需躲躲藏藏。你這上躥下跳的,萬一摔著如何是好?”


    “你既怕我摔著,為何不前來尋我?非要我自個兒找上門,才舍得哄我兩句!”我掐著他俊逸不凡的臉頰,愈發用力,直到掐出青紫的淤痕才舍得鬆手。


    “歌兒歌兒,你可輕點下手吧!萬一掐壞了容忌,誰掙錢養我們?”花芯以纖細胳膊纏上我的手腕,十分緊張容忌。


    容忌目無斜視地看著我,也不喊疼,也不求饒,過了大半晌才冒出了一句,“鐵手教的,他說欲擒故縱,往往事半功倍。”


    “你可不得這樣!這麽好的歌兒,你若是欲擒故縱,她一生氣興許就跟其他人跑了!”花芯雙手叉腰,仰著毛茸茸的腦袋,有模有樣地教訓著容忌。


    容忌淡淡掃了她一眼,轉而鄭重其事地同我解釋道,“我總擔憂觸及你身上的頑疾,再加之鐵手自詡風月老手,說是欲擒故縱之法既可讓你死心塌地,又不易牽動你身上頑疾,我便如是照做了。”


    半倚在廊道上的鐵手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恍惚地朝著我的方向看來。


    我迎上他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就說容忌為何總忽冷忽熱,若即若離,原是鐵手從中作梗!若是讓我逮著機會,非好好戲耍他一迴!


    鐵手頓悟,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一溜煙功夫跑得無影無蹤。


    我迴過眸,頗有些心疼地吹著容忌被我掐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臉頰,“你對我忽冷忽熱的時候,我心口處也是這般疼痛。”


    “不敢了。”容忌低低應著,作勢要幫我紓解心口的疼痛。


    我半推半就,心底小鹿亂撞,有些期待,又有些畏懼,隻得將頭埋入容忌心口,以此遮住通紅的臉頰。


    師父趁著我同容忌膩歪之際,已然湊至跟前,硬撐著芝麻大點的眼睛,十分好奇地盯著我肩頭上的花芯。


    花芯矯捷地隱沒在我耳後,警惕地盯著師父,“歌兒說你窮得叮當響,我不要嫁你!”


    “呸!我有媳婦兒,何必覬覦一株野草?”師父來了氣,被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胡須隨著雙唇的劇烈顫動而跟著抖動,仿若一隻嚼草的老羊,模樣十分滑稽。


    “了塵小兒,我似乎記得你!你總愛偷食老君丹藥!”花芯如是說道。


    師父冷哼道,“那又如何?不像你,修了幾十萬年,依舊是株扶不上牆的狗尾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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