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容忌才折返將我帶迴寢殿。


    “捉到了嗎?”


    他麵色凝重,“天兵將仙界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他。”


    “傲因說,遺失在大師兄屋裏的簪子上,沾有嫦娥仙子的氣息。”我收拾著心情,如是說道,“不若,我們去月宮一探究竟?”


    “你先迴去休息吧,我去就行。”容忌見我狀態不佳,並不打算讓我跟去。


    隻是,我眼下一步都離不得容忌,深怕他出什麽意外。


    他見我堅決不肯迴去,隻好帶著我飛往月宮。


    月宮清冷,月桂樹邊有一男子,握著斧子埋頭砍著樹。


    月宮的傳聞,我也略知一二。此男子,想必就是吳剛了。


    不過他的長相應該極醜,不然偌大的月宮裏頭就他和嫦娥仙子二人,嫦娥仙子和他朝夕相處,早該愛上他的。


    我和容忌繞過了他,推門而入,看向此刻正坐在浴桶中閉目養神的嫦娥。


    她緩緩睜開眼睛,伸出手,將浴桶邊懸掛著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去。


    “太子殿下難道有窺人沐浴的癖好?”嫦娥仙子蛾眉微簇,臉上掛著一絲憂鬱,眸中淚光點點,我見猶憐。


    容忌眼中不帶一絲情欲,薄唇輕啟,“他在哪?”


    我見嫦娥仙子浴桶中水波蕩漾,直直上前查看。可惜的是,浴桶中並未發現大師兄的蹤跡,隻有那隻十分好色的玉兔。


    嫦娥仙子跨出浴桶,眼淚說來就來,“我在月宮,深居簡出,怎麽就礙著你們了?何苦跑來羞辱我?”


    我朝她遞著帕子,無意中發現她胸口處的紅痕,順手指著她的胸口問道,“嫦娥仙子真是不簡單!即便在月宮深居簡出,也從未缺過男人吧?”


    “聖女不要太過分了,我雖是籍籍無名的小仙,但你們如果欺人太甚,我也是敢拉著你們,到天帝麵前評評理的。”


    “嗬,那仙子胸口曖昧的紅痕是怎麽留下的?玉兔撓的,還是吳剛砍的?”我冷笑著,“又或者是文曲星官留下的?”


    嫦娥仙子瞳孔微縮,顯出一絲慌張,但她迅速鎮定下來,矢口否認,“沒有的事!我和文曲星官從無交集,甚至沒說過話!”


    容忌懶得同嫦娥仙子浪費口舌,徑自走向裏屋,四處搜尋著。


    我拿出她遺落在大師兄屋裏的簪子,在她眼前晃著,“仙子可認得這個?我在文曲星官屋裏撿的,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她隻匆匆瞥了眼簪子,就移開眼神,嚶嚶啼泣,“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若是憑著一根簪子就想汙蔑我的清白,那我也可一頭撞死,以證清白!”


    說話間,她便要朝牆上撞去,我眼疾手快攔住了她,“仙子莫急,你不說實話,不妨聽聽玉兔怎麽說。”


    我走向浴桶,將濕淋淋的玉兔拎起,“看到什麽,盡管如實說來。”


    玉兔眼淚簌簌掉落,始終不肯說一個字。倘若不是見過玉兔口若懸河的模樣,我真要懷疑它不會講話。


    容忌查看了一遍,並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遂走近,掰開了玉兔的嘴。


    我這才驚訝的發現,玉兔嘴裏沒有舌頭,看來是提前被嫦娥仙子拔去的。


    “嫦娥仙子為了文曲星官,竟不惜傷害這隻陪伴了你數萬年的玉兔?”


    我不寒而栗,即便是牲畜,相伴萬年也該有些感情,而看似弱不禁風的嫦娥仙子,居然對玉兔都下了狠手。


    嫦娥仙子淒婉至極,癱坐在地上哭哭啼啼,“你們究竟要做什麽?兔兒被人拔了舌頭,我已經自責難當,你們怎可誣陷我傷害它?”


    我拎著玉兔的耳朵,詢問道,“是嫦娥仙子拔了你的舌頭嗎?”


    玉兔點了點頭,淚如雨下。想必它也沒料到,嫦娥仙子會為了保護一個男人,斷了它的舌頭吧。


    嫦娥仙子站起身,從我手中接過玉兔,強行將它摟入懷中,淚眼婆娑地看著容忌,“殿下,你究竟想要什麽?”


    容忌俯視著她,反問道,“你以為文曲星官是真心實意對你?”


    嫦娥仙子擦去臉上的淚水,撇過臉辯解道,“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他可有承諾給你名分?可有承諾帶你搬離月宮?”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問道。


    嫦娥仙子咬著唇,不置可否。


    僵持了許久,她才想好說辭,推說道,“我這輩子隻愛過兩個人。一個是水神,已然隕落。另一個,是天帝,愛而不得。”


    她為了保護大師兄,竟然將她心底最深的痛都挖了出來。


    看來,從她口中,是問不出別的了。而月宮清冷,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依舊沒有絲毫線索。


    也許,大師兄壓根兒沒來月宮。我垂下頭有些喪氣地同容忌走出大門。


    容忌忽而看向我的小腹,細聲問道,“葵水提前來了麽?”


    我搖了搖頭,倘若葵水將至,我會腹痛難忍,眼下我一點兒感覺都沒有,肯定是沒有。


    “那我怎麽聞到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容忌嘟囔著。


    我指了指懷中身體已經僵硬的綠鶯,“是綠鶯身上的氣息麽?”


    “不是。”他深思著,忽然意識到什麽,“伐樹聲消失了!”


    我和容忌趕忙跑向屋外的月桂樹,果真,空無一人!


    看來,我和容忌剛入月宮時,看到的砍樹人不是吳剛,而是大師兄!


    容忌蹲下身,看著月桂樹下的殘破布條,“我就說聞到一股血腥氣!”


    不用說,這殘破布條的主人肯定是吳剛。


    想不到,嫦娥仙子為掩護大師兄,不僅拔了玉兔舌頭,還不惜動手殺人。


    我迴頭看向嫦娥仙子,不再問大師兄的下落,隻問她,“值得嗎?”


    嫦娥仙子發現大師兄成功逃脫之後,不再顧左右而言他,“值得。”


    天帝聞訊,匆匆趕來。


    他見容忌無礙,這才鬆了一口氣,下令讓天兵將嫦娥仙子推下誅仙台。


    嫦娥仙子臉上浮現出一絲怨懟,“你不知道吧?文曲星官是你和沁奴所生。”


    “那又如何?”天帝一聽人提及沁奴,勃然大怒。


    “我懷裏,懷有文曲星官的骨肉。你若將我推下誅仙台,豈不是殘害了自己的親孫子?”嫦娥仙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淺笑著,“真沒想到,當初我一心愛慕你,到頭來卻和你的血脈搞在一塊。”


    “你!”天帝指著嫦娥的鼻尖,氣到渾身震顫,“禁足月宮,永不得踏出。”


    嫦娥朝著天帝施施然行了一禮,抱著玉兔進了屋,飄出來一句清冷的逐客令,“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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