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依舊是個好天氣,夏日的天空總是戀愛般晴朗,又賭氣似地炎熱。

    綠油油果樹,滿眼紅果子墜滿枝頭,恰似插在雲鬢的花鈿,青山腳下,風一簇簇拂過,樹葉搖曳。

    幾個學生拎著籃子站在樹叢裏,梯/子(* ̄︶ ̄)/很高,兩個人在底下扶住,一個人爬上去,站在高處又是另一番風景,心曠神怡用在此時最為合適。

    他們嘰嘰喳喳,無論怎樣努力也像是觀光客,完全沒有摘果子的樣子。

    蘇羽挎著籃子站在樹底下抬頭望,寧美妍已經竄了上去,寬大防曬帽下是嶄新的防曬服,墨鏡遮住大半張臉,儼然全副武裝,更像個遊客。

    “哎呀,蘇羽,一會兒你也要上來看看,漂亮得喲!”她叫喚著,水紅色的防曬服流光溢彩得刺眼,活像馬路上的紅燈,“蘋果真大,剛才李幹事說是什麽牌子?”

    “七月仙!”辛敏在另一顆樹上撥著樹葉迴答:“要不能這麽早熟嗎。”

    “這果園可真大,望不到頭,真大!”她重複著。

    蘇羽靠在梯/子/邊,她還挺喜歡吃蘋果,以前從來不知道蘋果原來是長在樹上。城裏孩子對農作物所知甚少,以至於到了蘇羽這種駭人聽聞的地步。

    本來她還挺興奮,但總惦記明天林俊然會不會去診所,不按時打針就會沒效果,要不找李幹事打聽一下他家或者別的聯係方式?但這樣一來豈不是引人懷疑。

    她為了謹慎起見,連失而複得的項鏈也沒戴上,尋思過幾日等大家把這件事淡忘,就說是在草叢裏突然發現,再到派出所把案子一消,萬事大吉。

    可是萬一他明天不來?反反複複地琢磨,憂心忡忡。

    不遠處的李幹事正在聊天,劉佳慧的媽媽滿頭卷發,大嗓門仿佛隨時要笑出來,“現在是李主任了呀!我們剛搬走時你才來,對不對?”

    “嗯,多些嫂子照顧。”禮貌又溫順,服帖得很。

    “也沒照顧什麽,我們家老劉那會兒已經去市裏上班,就是讓你吃過幾頓家裏飯。”

    “那也忘不掉呀,”他笑嘻嘻,低聲細語,“劉主任雖然是財政口,但隻要下來辦事都來看我,嫂子家的菜,那道紅燒排骨我可總惦記呢。”

    “你喜歡吃還不簡單,”女人到了一定年紀最喜歡別人誇自己菜做得好,喜不自禁,“下午就來家裏吃,老劉晚上到,休息幾天才迴市裏,剛好你們見見。”

    “那嫂子我不客氣了。”

    “看你說的,還和我生分。”

    他們一邊聊天一邊看不遠處的學生們打打鬧鬧地摘蘋果,李阿姨歎口氣,大概也想起了自己的青蔥歲月,羨慕地:“年輕真好呀!”

    李幹事笑說這幫學生也沒幹過活,淨到這裏添亂,李阿姨樂得不大的眉眼擠到一起,“你這孩子就是太客氣,我還能指望學生們啊,前麵一片就是專門收拾出來讓人玩,以後交通發達了,咱們也搞個農家樂,大好的風景不能浪費!再說雇的工人都在裏麵幹活,這邊就幾個年輕小夥子,一點兒也不礙事。”

    她挑眼打量眼前的李維思,二年不見越發出息,先前的青澀感已經蕩然無存,眼底都是遊刃有餘的自信。學曆高(* ̄︶ ̄),說話又得體,據說家境也好,最晚明年肯定要調迴市裏,不禁想到自己快大學畢業的女兒佳慧。

    “維思,嫂子能這樣叫你吧?”

    “當然。”

    “你也年紀不小,有沒有談女朋友?”優秀男人好比限量發售,看見好的就要立刻下手,省得女兒誤入歧途,佳慧以前就差點被個小混混迷住,李阿姨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哦,沒有,事業為重。”李維思有點心不在焉。

    對方滿意地點頭,手裏馬上給老伴發短信,讓把女兒也帶迴來過周末。

    李維思卻在抬眼尋找蘇羽,剛才還在/梯/子/底下站著,怎麽一會兒就不見蹤影,隻剩寧美妍大唿小叫,旁邊的伍德陽斜眼撇著她,真是一百二十個心煩。

    商博海拎上摘滿蘋果的筐子走過來,覺得很有必要表示一下他們會掏錢的意願,省得李幹事為難,也顯得他們太孩子氣不懂人情世故。

    三個人說了會兒話,李阿姨是個自來熟,一會兒就和商同學聊得開心,李維思悄悄撤出來,他想去找蘇羽。

    蘇大小姐此時正在果園裏晃悠,手裏提著空蕩蕩的籃子想心事,陽光強射,一束束和利劍般,刮著皮膚抽搐地疼。

    她沒戴墨鏡,光線晃得連眼睛都睜不開,感覺自己像裹著雞蛋殼的白水煮蛋。

    上身穿著紗製的鵝黃色防曬衣,白色純棉運動褲也算透氣,但鞋子穿得不合適,不是全包腳的款式,幾個指頭露出來,一下下在草地裏走著,總覺得隨時會被蟲子咬到。

    她低頭轉悠,尋思怎麽能見到林俊然,最後決定無論明天對方去不去,她都要把錢付清

    ,這樣也算仁至義盡,以後也和自己再沒關係。

    不由得想起男孩的眼睛,他的家庭,一個人!家裏老人年紀又那麽大,根本不會照顧自己吧。

    蘇羽在參加義工活動之前,完全不知道世界上有這麽多辛苦生活的人,她一直覺得那些就隻是在電視上存在,和自己的生活差個十萬八千裏。

    當她第一次把愛心早餐放到隨父母來城市裏打工的孩子手裏時,小姑娘露著牙縫的笑臉震撼女子的心,不過是一袋牛奶和麵包,早上自己還用牛奶洗的臉,咬了口麥趣爾麵包嫌太幹。

    林俊然想得沒錯,蘇羽一點兒苦也沒吃過,從小在航空大院裏長大,家庭優越,父母疼愛,她又生得美,學業優異,走到哪裏都是備受寵愛。

    但他低估了蘇羽,女子並不嬌氣也不膽怯,她是個美麗的花瓶,但並不易碎。

    蘇大美人心神遊離,踩著泥地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像個漂亮的瓷娃娃左右搖晃,冷不防從天而降個東西,正砸到頭頂,紅彤彤的蘋果滾到腳下,她哎呦喊了聲。

    “對不起!”有人從樹上撲通蹦下來,焦急地:“對不起,剛才沒小心,沒事吧?”

    聲音熟悉,她抬起眼,一雙深色的眼眸由於陽光映射而璀璨瀲灩,(* ̄︶ ̄)顯得湖光般水色粼粼,白色短袖,袖口挽上去幾層,亮晃晃得刺眼卻也異常好看,當然隻能是林俊然。

    今天的他看起來朝氣蓬勃,可能因為勞動的關係,膚色紅潤不少,額頭貼著細汗,密密一層,周身籠罩在暖光中,中和了他的冷淡。

    一慌神,遠處似乎還能聽到同伴的嬉鬧聲,可周圍卻是安靜的果樹林,藍天如碧浮在崇山峻嶺,他和那顆蘋果一樣從天而降!

    蘇羽第一反應是難道自己出現了幻覺,腦袋被重物襲擊後遺症?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對麵的林俊然看著一點兒也不真實,應該是自己日有所思,又輕輕喊叫一聲,晃了晃。

    俊然趕緊走近幾步,下意識地去拉她,“你是人是鬼?!”蘇羽脫口而出。

    “啊!?”他們離得很近,俊然半挑著眉毛,深信蘇羽的腦袋已經被砸壞。

    “是鬼!”他抿著嘴唇說,忍不住笑。

    “你……怎麽在果園?”

    “你不是也在。”

    “我……來摘蘋果。”

    他微微側頭看著蘇羽摔在地上的筐子,空空如也。“摘的蘋果在哪?”

    又指指自己的筐子,“我才是來摘蘋果!”

    “我,還沒開始。”她咬著嘴唇說,看上去很不服氣,“你剛才砸到我,我都不敢爬梯/子/了。”

    “蘋果掉下來,又不是我從梯/子/上摔下來,關爬梯/子什麽事。”邊說邊走到梯/子下自己筐子邊,撿出最大的蘋果再放到蘇羽的籃子裏。

    俊然一直蹲著,漆黑的發絲在豔陽下閃著流光,青山碧水間的白衣少年,讓蘇羽微微呆住,她是很美的,從小到大被人豔羨,但生平第一次覺得別人好看。

    林俊然,真得很好看。

    男孩把蘇羽的筐子裝滿,又考慮到太重她估計提不動,再拿出來幾個試著拎拎,滿意後轉過身,迎上蘇羽遊移的眼神。

    他也頓了頓,時光仿佛又迴到那顆大樹下,這兩個人自從第一次目光交錯,就很容易陷入這種莫名其妙的瞬間沉默中,一點緊張,一點不知所錯,一點期盼,一點不易察覺的心動。

    有的人就是這樣,你沒見過幾次,但是瞟一眼心裏砰砰直跳,到很久之後我們才會明白,這瞬間的心動叫做一見鍾情。

    還是蘇羽先打破沉默,她笑著走近,突然把帽子啪嗒一聲蓋到男孩頭上,有點小也湊合著能戴,“別把我弟弟曬壞了!”笑嘻嘻地打趣。

    陽光明媚,她微微眯起眼睛,嘴唇紅紅滴,飛過的鳥兒都想下來嘬一口。

    “誰是你弟弟!”男孩躲過她的目光,倒也不把帽子取下來。

    “明天記得來打疫苗啊,下午三點。”

    “晚一些吧,我還要來果園。”

    “五點。”

    “好。”

    “不錯,弟弟很乖。”又是軟軟糯糯的聲音。

    她沉浸在突然有個好弟弟的喜滋滋裏,對麵的林俊然依舊沉默不語,幽深眸子裏泛起久違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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