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軟紅十丈,都市的喧鬧沒有任何停止跡象,燈火闌珊處傳來人們盈盈笑語,與四通八達馬路上汽車不耐煩的喇叭聲形成鮮明對比。

    高樓大廈仿若山巒疊嶂,將人們禁錮在無法逃出的天地。

    你以為世界很大,其實它很小,小到落在你的心裏,突然就飄灑無影。

    安西市第五醫院,白色外科大樓內燈火通明,骨外科。

    “林醫生,急診請您去會診。”

    “什麽情況。”

    “說是車禍病人,傷勢有點複雜。”護士遞過來電話:“要打過去再問問嗎?”

    林俊然皺皺眉頭,對麵是新來上班沒幾天的護士,說話還帶著怯生生害羞,許多業務都不熟悉。

    這種情況下,自己弄不清楚當然要讓主治醫生來接電話,如今把電話掛掉還要再打迴去,算怎麽迴事。

    “不用了,我過去看看。”順手拿起聽診器,有點不耐煩,“有什麽事打手機,如果時間長就通知二線的值班醫生。”

    小護士紅著臉點點頭。

    嚴格來說林俊然也屬於剛畢業沒多久的新醫生,但他業務過硬,工作起來拚命,深得主任青睞。

    望著林醫生欣長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口,新來的柳護士長出口氣,連著做了兩個深唿吸。林醫生年紀輕輕,但性情太孤僻,麵容有多英俊,內心就有多捉摸不透。

    骨外科工作繁忙,無論醫生還是護士都壓力山大。偶爾閑暇時,大家會聚集在護士站輕鬆地聊聊天,尤其是年輕的醫生和護士們,最喜歡嬉鬧一下,調節氣氛,順便開幾朵戀愛之花。

    可是林醫生從來不會,他總是一個人安靜地待在值班室,睡覺或者看書,說的所有話都是公事公辦。

    護士們有點怕他,即使是資曆頗深的老護士也小心翼翼,背地裏偷偷議論:林醫生嘛,怎麽說呢……陰鷙,對!這個詞和他最般配,冷漠似乎都欠點意思。

    眾人諱莫如深地點點頭。

    陰鷙的林醫生鐵青個臉,站在急診科的救治室裏看片子,最多是個軟組織損傷,居然打到骨外科要會診。

    事情往往就是這麽捉弄人,急診科也是個剛上班的小胖護士,其實是病人有心髒病史,需要心髒外科會診。她慌慌張張撥錯了號碼,對方又稀裏糊塗掛上電話。

    苟醫生望向林俊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了責任護士,才

    弄明白是新來的護士鬧個烏龍。

    他扭頭朝臉色肅殺的林俊然笑笑,瘦而骨節分明的手簽完藥單:“小林,哈哈,就當鍛煉身體了!”

    林俊然是新人,前輩麵前不好發怒,忍住性子說了聲沒關係,掛起聽診器大步流星往迴走。

    他今天值班,早上八點半一台手術,下午從一點開始連著三台,晚上九點才上了次急診,這會兒大半夜十一點還要來溜腿。

    靠在電梯裏半死不活,心外和骨外合用一個外科(* ̄︶ ̄)大樓,矗立在第五醫院最裏麵,急診科在大門口,每次會診都要百米衝刺往外狂奔,相當於跑個兩千米。

    他還氣喘籲籲,修長的腿略微彎曲靠在電梯最裏麵,白大褂下是深藍色的航空製服,興許是職業習慣,迴來也是一路小跑,這會兒有點熱,男子喘著氣輕輕扭開兩個紐扣。

    還好四周沒有人,因為他實在太好看。

    林俊然的臉非常得俊美,乍一看有點像女孩子,但棱角分明,線條流暢,眉宇裏藏著英氣逼人,尤其突出的是一雙幽深眸子,所以完全不會讓人覺得女相。

    摁了四樓,晃悠悠地往上升,“咣當……”電梯在三樓戛然而止,門緩緩打開,卻並沒有人等在外麵。

    三更半夜,除了燈光一切寂靜無聲,醫院裏的電梯有種異常的恐怖感,林俊然麵無表情地默默按迴電梯門,整個人的氣質比午夜兇鈴還慘烈。

    電梯正對著每一層的緊急出口樓梯,鵝黃色的大門虛掩,在電梯門關上的瞬間,突然出現個人影。

    長發及腰,灰色針織連衣裙,女子身段窈窕,瞬間而過。

    這裏是接近午夜的醫院。

    男子下意識地愣了愣,心髒怦怦直跳,害怕……對於他這種天天手下過人命的醫生來說,當然不可能!女子的身形氣質挑動著林俊然的所有神經,渾身每一個細胞都緊張起來,是蘇羽!

    立刻又覺得自己瘋了,絕對得精神恍惚,隻是個側影怎麽能判定是她,何況蘇羽在國外定居已久,不可能在第五醫院出現,看看表……半夜十二點,自嘲地笑笑,渾身頃刻放鬆下來:三更半夜。

    迴到科室,迎麵瞧見柳護士訕訕色地笑,滿麵愧疚。剛才急診科的小胖護士已經打過電話道歉,她自己也難辭其咎,就怕林醫生當麵發怒,以後臉上如何掛得住。

    “林……”連醫生這兩個字都不敢叫出口。

    “柳護

    士,以後接電話要注意,反複問清楚病情比較好,要不會很麻煩。”話語平淡,並沒有任何的指責。

    柳護士一時愣住,趕緊答話:“我以後一定會小心,不好意思啊,林醫生,大晚上的讓你跑腿。”

    “沒關係。”

    林俊然轉身迴到值班室,一把拽下白大褂,關上白熾燈,倒在床上補覺,摸不準後半夜還會有急診。

    他剛才對柳護士的態度和藹,並不是因為轉了性情,而是在電梯的一瞬間恍惚,突然讓男子感同身受,人人都有迷糊的時刻吧,何必揪住不放。

    林俊然就是這樣,能夠改變他的想法之人,曆來隻有蘇羽,即使遠隔千裏,就算不是真實的存在。

    將睡非睡間,蘇羽嬌豔容顏再度浮現,笑吟吟地伸出白皙纖細的手,“俊然,和我一起離開這裏吧!”如桃花瓣般的嘴唇柔柔地張合,聲音像一池春水泛起漣漪。

    他在夢裏喃喃地說好,伸出手想牽起那雙手,卻隻抓住白色冰涼的床單。林俊然(* ̄︶ ̄)並不想張開眼睛,他知道是夢,但還不想醒,就讓夢再沉一些,任由整個身心徹底墜入夢中,那裏有他想要的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夢見了蘇羽,他這一夜睡的極其安穩,以往在值班室都是迷糊一會兒就要豎起耳朵聽電話,今夜不用,走廊裏寂靜無聲,窗外朗月清風,天下太平。

    第二日交完班,又繼續上台手術,臨近中午時迴到科室,下午可以調休。

    昨晚睡得好,他心情不錯,靠在護士台上簽醫囑,隨時準備下班。

    “哎呀!我按錯了,真不好意思。”軟糯糯的聲音從電梯口傳來,伴有女子甜甜地笑聲:“本來想去六樓的。”

    “常有的事。”旁邊人笑道:“我也經常按錯。”

    電梯轟隆一聲關上,又開始往上升。

    林俊然的手抖了抖,他覺得自己要瘋了,那聲音難道不是——蘇羽!

    因為懷疑自己精神錯亂,臉色更加黑壓壓地嚇人,對麵的幾個護士立刻一秒消散,全都退避三舍,隻留下辦公護士不能走,一個人在林俊然冷峻的眼神裏瑟瑟發抖。

    還好時間不算太久,他放下筆,還沒來得及脫掉白大褂就從科室門口衝了出去,六樓!他聽到她說六樓,噔噔噔!飛馳在樓梯上,瘋了就瘋了吧,他要去看看。

    六樓心外科上辦公班的是一位實習護士,也姓林,非常得漂亮,看到骨

    科的林醫生氣喘籲籲地站在自己麵前,一臉懵懂。

    “你好,有事嗎?是會診?”隨手翻著記錄單,並沒有骨科的會診啊。

    林俊然左右看看,走廊裏並沒有人,咬咬嘴唇,有些尷尬:“請問——剛才有個年輕女孩來科裏嗎?”他想說很美麗的女人,但怕對方把自己當色狼。

    林護士呆住一秒鍾,腦子裏使勁搜索,半晌才說:“哦!有,五分鍾前才進的科裏,十六床的陪護。”

    他的心緊繃起來,聲音都有點哆嗦:“十六床。”

    “嗯,我隻能想起這位,要帶你去嗎?或者有什麽事我可以轉達。”職業又熱情。

    林俊然搖搖頭。

    骨科和心外的病床布置一樣,他知道十六床在最靠裏麵的大病房。

    不緊不慢,白大褂隨著步伐緩緩擺動,他其實是不知道該以怎樣的速度前進,是她或者不是,究竟盼望哪一種,從來心如止水的林大醫生竟然不曉得。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病房前,望著鵝黃色大門上麵的玻璃窗,卻不敢抬頭往裏看。

    好一會兒,有人推門出來,看見外麵杵著的林俊然嚇一跳,要不是男子身穿白大褂,身形挺拔,眉宇俊郎,那位大爺定會大喊一聲。

    他往後推推,展露出不自然的微笑,佯裝要進去查房一般,身子挪挪,眼角往裏麵瞧。

    十六床在最裏麵,半躺著位白發斑駁的老頭,邊上坐著個年輕女孩,猛一看秀美的側顏確實很像蘇羽,他的心驟然縮在一起,走近幾步,才看仔細了並不是她。(* ̄︶ ̄)

    蘇羽當然更美,身段更妖嬈,天生淡櫻桃色的嘴唇,墨發如漆又蓬鬆柔美。

    蘇羽最痛苦的就是走哪裏都被人問唇膏的色號,她是百分百天然的美人,根本就不用塗口紅。

    林俊然長出口氣,如釋重負後又生出無盡的失望,他沒往裏走,轉身出了病房。

    這一天都過得精神緊張,他要去喝杯咖啡。

    被誤認為是蘇羽的十六床陪護,剛好削完個蘋果,女子遞給床上老者,哄著說:“好吃的,再吃一個。”

    老人家淡淡笑笑,略帶瞞怨:“你來就可以,怎麽還拉上姐姐,她才剛下飛機。”

    女子努努嘴,斜對麵洗漱間的門被拉開,甜糯的聲音飄過來,“別怨秋璿,叔叔你生病了,我當然要來的。”

    笑吟吟地走出來,聘聘婷

    婷的身姿吸引全病房人的目光,美得不真實卻又沒有距離感,柔柔地讓人如沐春風。

    秋璿又削了個蘋果自己啃著,瞧堂姐與老爸談笑風生。她早就習慣如此,蘇羽從小就是家裏最得寵的孩子,有什麽辦法呢,畢竟她也是美豔堂姐的裙下之臣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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