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韻在三十歲這年把自己嫁出去了。

    閃婚,還是一個月內的閃婚。

    在那之前她叫囂了十多年不婚主義,號稱不結婚不生娃,單身獨居爽歪歪。

    領完證當天她第一個給梁佳發的信息:【姐妹,我結婚了。】

    附結婚證照片一張。

    半個小時後,梁佳迴:【臥槽!!!】

    言韻問:【怎麽現在才迴?】

    梁佳:【剛剛在吃火鍋,被你嚇的把手機掉鍋裏了,才撈上來……】

    梁佳:【你賠我手機~】

    言韻:【我賠你大爺!】

    梁佳:【這才是你……看來你沒有被綁架。】

    梁佳:【我本來都準備去救你了。】

    梁佳:【假證吧?惡作劇吧你?】

    言韻:【你媽……】

    梁佳:【我媽活蹦亂跳的,你想幹嘛?】

    言韻:【我是認真的,我真的結婚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梁佳:【問題是……和誰結的啊?】

    言韻:【就一個月之前,我跟你們說脫單了,就跟那個人結的。】

    梁佳:【……我們以為你開玩笑的。】

    言韻:【我平時很喜歡開玩笑?/迷惑表情】

    梁佳:【陳老師在我旁邊說祝你新婚快樂,他會給你隨份子的。】

    言韻:【你什麽時候學學你老公,大氣!】

    梁佳:【不是,主要你這太突然了,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梁佳:【跟你爸媽說過了嗎?】

    言韻:【還沒有,第一個給你發的。/苦笑】

    梁佳:【你牛,你牛得很!/大拇指】

    不怪梁佳驚訝,這簡直是驚嚇。

    言韻的那個男朋友沒人見過,一個月前她說自己脫單了。

    梁佳和瑤瑤發了一連串的鼓掌:【恭喜。】

    也沒太當迴事。

    她談戀愛一直很兒戲,沒有超過半年的,而且搞不好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私下未必能有多深的接觸。

    她以前談戀愛的時候經常早上起床氣沒地方發,就發個微信說分手,毫無理由,單純因為心情不爽,就想分個手。

    身邊的朋友都不覺得她是那種能步入婚姻的女人,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適合家庭。

    現在她說她結婚了,還是跟隻交往了一個月的男人結的婚,都不知道見麵次數能不能超過一隻手。

    就讓人感覺……很荒唐。

    梁佳當年跟陳老師結婚也算快的,但至少還認識了一年多,見過父母朋友,身邊的人也都知道。

    可言韻這個男朋友,現在是老公,幾乎是沒有人見過,沒有人知道,她隻在脫單那天提過一句,之後再也沒提過。

    震驚過後冷靜下來,梁佳有點擔心,畢竟結婚不是小事,不知道對方的底細,脾氣,性格,隨意的結了這個婚,也許後麵會給自己帶來傷害。

    梁佳又問:【你真的考慮好了嗎?這可不是小事。】

    言韻:【也考慮了,也有一時上頭的衝動吧,嗨~證都領了,現在說啥也沒用了。】

    言韻:【不過我更怕他後悔,畢竟是我拉他去領證的/汗】

    梁佳:【???】

    言韻:【反正先過過看唄,不行再說。】

    這姐們的態度永遠囂張。

    言韻給自己打氣:【我一定會認真走下去的。】

    梁佳:【擁抱/擁抱】

    梁佳:【他叫什麽名字?】

    言韻:【林嘉南】

    在梁佳的婚禮上,言韻是伴娘。

    陳朗在主桌席位上,一眼相中了她。

    他可能就是喜歡這種高冷調調的冰美人。(其實是個暴脾氣的刺兒頭)

    於是婚禮結束後他從梁佳那裏要來言韻的微信。

    加了三次才通過。

    第一次:我是山海傳媒總裁,陳朗。被拒絕。

    第二次:我是今天婚禮的客人,在婚禮上看到你,很想交個朋友。被拒絕。

    第三次:好吧我是陳鬱他哥,就加個好友唄,我弟妹說你人可好了。半個小時後,勉強通過。

    陳朗興奮了一分鍾,但沒主動去聊。

    因為他忽然覺得自己總裁的身份被連拒兩次太丟人了,所以他不能主動去聊,他要等著姑娘來找他聊。

    那自然是等不到了。

    陳朗一時興起過後,漸漸的也就沒放在心上。

    之後就互躺朋友圈,連點讚的交情都沒有。

    大概一年多之後,陳朗刷朋友圈,看到梁佳發的合

    照裏有個美女,他又跑去問:【弟妹弟妹,你朋友圈合照裏站你左邊的女生是誰啊?長得真靚,微信推我唄!】

    梁佳:【你之前不是要過了?】

    陳朗恍然想起來,哦,原來又是那個女生啊!

    怎麽每次看到她,眼睛和腦子都不好使了。

    陳朗第一次覺得,跟一個女生特別有緣分,於是他決定,他要追她。

    他還是挺有行動力的人,說追就追,先是網聊,拉近關係,再約私下見麵,言韻不搭理他,於是他來招狠的,投資了言韻參與編排的話劇,讓言韻在工作中不得不和他碰麵。

    在話劇巡演的那段時間,言韻每到一個地方,他就跟著追過去,有時候連開幾天大會,晚上下班也要連夜趕過去,每一個城市的首演他都去看,對劇組的吃穿住行放開標準,對言韻尤其照顧,經常親自開車接送,半夜上樓送宵夜,早上安排人送早餐。

    中途言韻做了個小手術,也是他安排好一切,還陪護了一晚,因為手術這件事情言韻對他很感謝。

    就這樣追了半年多,雖然還是沒能成功,但是明顯言韻沒有之前那麽冷淡了,好像還有點動搖,劇組裏的人開玩笑叫她老板娘,她都沒直接反駁。

    陳朗覺得他成功了百分之五十。

    言韻認識林嘉南是因為陳朗。

    那時候陳朗受邀去廣東參加濟珠工會舉辦的慈善募捐助學活動。

    濟珠工會是廣東房地產巨鱷海盛集團一手創辦的慈善組織,成立於1985年,迄今為止組織過多次慈善募捐,涉及希望小學,重病捐款,罕見病捐藥,貧困地區獎學金等多項活動,聲名遠揚。

    海盛集團是家族企業,七十年代至今,已經傳了三輩人,董事會大多是姓宋的人,或是宋家的親戚。

    這一代的董事長叫宋禹澤,畢業於東京大學建築係本科,倫敦大學金融係碩士,學成迴國後進入家族企業。

    廣粵這邊雖然經濟發達,但仍然存有不少老舊思想,特別是在這種代代傳承的名門望族中,對於血脈的重視更為甚之,畢竟人家真的有億萬家產要繼承。

    如今的這位宋先生之所以能坐上董事長的位置,就是因為他是長子嫡孫。

    濟珠工會的上一任理事長是宋先生的母親,現任的理事長是宋先生的二太太。

    二太太姓趙,是宋先生公開的女伴,陪伴他出席所有的公開場合,同時

    也是宋家第四代長子的母親,很受看重。

    除了這位二太,宋先生還有一位從不露麵的大太太,潤元集團的獨女。

    聽說幼年得病,從小高位截癱,海盛集團和潤元集團以聯姻作為條件,簽訂了一份股權置換協議。

    而宋先生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照顧太太的後半輩子直至送終,宋家不缺錢,錦衣玉食供一尊佛容易得很。

    照理說海盛集團比潤元集團資產更為龐大,沒必要以繼承人的婚姻去換取什麽利益,但兩個家族之間仿佛還有一些過往的聯係,長輩的決定不容置疑。

    當時外界都在傳,以宋先生這樣的青年才俊,讓他娶一個身有殘疾的女子做妻子,恐怕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吧,不然也不會在婚後不久就公開宣布自己的第二位夫人。

    對於宋先生公開的兩位太太,外界用宋太和二太來區分。

    宋太隻聞其名,從不露麵,甚至兩家人都絕口不提。

    二太八麵玲瓏,麵麵俱到,極得宋氏家族的器重。

    濟珠工會的活動,向來受邀的人非富即貴,言韻是被陳朗叫來的,充當他的晚宴女伴。

    雖然是一次慈善活動,但會場依舊華燈酒綠,奢靡不減,宋家出手一向豪綽。

    活動的內容也就是各家的太太們捐出一些珠寶,首飾,包包,古董等拿來拍賣,拍賣得到的資金就由濟珠工會牽頭,捐贈給各地貧困山區的學校,或者也可以直接購買棉服,鞋子,書籍,文具等捐贈過去。

    既然來了,那肯定要麽捐點東西,要麽買點東西,光湊熱鬧是不像話的,於是陳朗把競拍牌給了言韻,讓她負責舉。

    言韻說:“我哪知道你要買什麽啊?”

    又把競拍牌塞迴去。

    陳朗說:“你看著拍唄。”

    言韻:“我不要。”

    這時候濟珠工會的理事長出來了,陳朗看見她,起來和她打聲招唿寒暄了下。

    坐下後和言韻說:“宋禹澤的二太,和你同年。”

    言韻看著不遠處一身白西服談笑風生的女人,略挑眉:“二太?”

    她挺漂亮的,而且看起來年紀也不大,比這裏大多數的豪門太太們都要小。

    陳朗把腿架起來:“在這種家族,有個二三四五六太不是很正常嗎?”

    他斜著眉看言韻,像是在表現自己:你看我好吧?就要你

    一個。

    言韻把臉扭過去,抱著胳膊看展台。

    第一件競品是德水食品公司黃太太捐贈的黃金手鐲一對,終價九萬六。

    第二件競品是泰山證券李太太捐贈的項鏈一條,終價十四萬。

    第三件是一隻愛瑪仕的鱷魚皮包包,終價十五萬。

    一直拍到第十二件,是濟珠工會理事長趙女士捐贈的翡翠手串一枚,終價三十六萬。

    按照展品單,之後應該是沈太太捐贈的古董字畫一幅。

    但是台上突然暫停了一會,隨後有禮儀人員上去解釋:“濟珠工會理事長趙銀河女士決定臨時再追捐一件物品,感謝諸位的支持。”

    台下掌聲雷動,理事長趙女士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也微笑著緩緩鼓掌,旁邊就是她的丈夫宋先生,兩人沒有任何眼神和交流。

    台上禮儀人員捧上一隻紅色絲絨盒,接著道:“趙銀河女士捐贈方型鉑金托鑽戒一枚,重8.2克拉,起拍價四百萬。”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趙女士平靜如常,但宋先生已然變了臉色。

    像言韻這種外地來的顯然不知道是為什麽,但看周圍人一派震驚的臉色,她有點好奇:“什麽意思?怎麽大家都這樣了?”

    陳朗淡淡說:“那是宋家承認她身份時,宋先生送她的戒指,算是他們倆的婚戒,中間那顆鑽曾經是宋先生祖母的陪嫁。”

    言韻明白了:“所以說這戒指很重要?”

    陳朗說:“很重要。”

    重要到那是她在宋家身份的象征,是宋氏家族和長輩對她的認可。

    而今天,她在大庭廣眾之下,當眾拿出來捐了。

    大家捐的都是身外之物,沒有人會把真正重要有意義的東西拿出來捐。

    所以周圍一眾豪門圈的老板太太們都在觀望,等著看戲。

    但是宋先生沒有按他們的期待當眾暴跳如雷,而是很隱忍的克製了下來,隨後舉牌競拍:“四百萬。”

    言韻說:“有意思,這是打算拍迴去?不會要秋後算賬吧?”

    陳朗說:“誰知道呢!”隨後跟著舉牌:“四百二十萬!”

    言韻猛偏頭:“你有病啊?你摻和什麽?”

    陳朗不正經的笑:“我覺得那枚戒指很配你啊?”

    言韻無奈:“大哥,拜托了,你

    可別折騰,我隻想看別人的笑話,不想讓別人看我的笑話。”

    那位宋先生再次舉牌:“四百五十萬。”

    陳朗馬上就要跟,言韻趕緊攔他:“你他媽非要老子罵你是吧?”

    陳朗被她壓下來,最終這枚戒指以四百五十萬的價格迴到宋先生手中。

    陳朗感慨:“便宜他了,8克拉的戒指少說值個六百多萬。”

    言韻瞪他一眼:“那本來就是人家的。”

    她起身:“廁所在哪,我去上個廁所。”

    陳朗給她指路:“出門,左拐。”

    會場有好幾個門,言韻好像出錯了門,她在外麵繞了幾圈都找不到廁所,連迴去的路都找不到。

    她在心裏罵陳朗不把話說明白。

    外麵天已經黑了,走廊還算亮堂,每隔一米就有一盞壁燈,所以她不是特別害怕,就是一直在繞,在找路。

    繞了二十分鍾左右,經過一塊露台,有個穿正裝的年輕男人,坐在露台邊緣,腳伸在外麵,用一根伸縮望遠鏡看天空。

    言韻抱著胳膊看了一會,出聲問他:“你坐在那裏幹嘛?要跳樓嗎?”

    然後補充一句:“可惜這裏是二樓,跳下去也死不了,上麵還有一層,我建議你到上麵試一試。”

    那個男人迴頭看過來,可能是想看看哪個女的嘴這麽欠。

    所以……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根據言韻多年後的迴憶,據說是大腦突然一片空白的感覺。

    那個男人告訴她:“我不準備跳樓,我在看星星。”

    如果換作是以前,言韻一定會嗤笑一聲,然後嘲諷:“少裝逼!”

    但是此時此刻她覺得,這個男人好浪漫。

    那個人問:“你要來試試嗎?”

    她情不自禁的的過去了,雖然腦子裏很清醒的在提醒自己:“作死,作死,你在作死!”

    她坐在和那個男人並排的位置上,接過他遞來的望遠鏡,認認真真的看。

    男人問:“怎麽樣,是不是很美?”

    她看到的是一片漆黑。但是她點頭:“嗯,真好看,亮晶晶的。”

    男人:“是嗎?可是我覺得你看不到。”

    言韻:“為什麽?”

    男人:“因為你前蓋沒打開。”

    言韻:

    “……”

    可能是為了緩解尷尬吧,那男人又開口:“你剛剛說我從二樓跳下去死不了,你怎麽得證的呢?如果我現在把你推下去,是不是就可以用實踐證明理論了?”

    理工男的冷幽默一點也不好笑

    言韻後背直冒冷汗,這他媽不是個長得帥的變態吧?

    她謹慎的盯著他,一邊用餘光探測樓層高度和草地位置,思考自己萬一真被推下去了該往哪邊跳。

    然後說:“我勸你不要,現在是法製社會。”

    那個男人笑了,唇邊有淺淺的梨渦。

    言韻問:“你叫什麽名字?”

    “林嘉南。”

    迴去之後,言韻從陳朗那裏打聽來關於這個林嘉南的消息。

    二十九歲,北航本碩,早稻田大學博士畢業,天體物理學家,專業研究恆星演化。

    有一個親姐姐,林嘉敏,體操運動員,拿過全運會冠軍,嫁給了廣東一位富商,他平常社交很少,這次的晚宴是因為剛好來廣東這邊參加科研會議,陪姐姐來參加的。

    言韻想:博士,天體物理學家,真優秀啊~

    又想:二十九歲,媽的居然比她還小,哭了~

    連個聯係方式都沒要到,言韻心有不甘的從廣東迴到帝都。

    覺得再見無期。

    沒過多久,話劇組導演的夫人給她打來電話,介紹相親。

    言韻果斷拒絕:“相親這種東西真的不適合我。”

    導演夫人勸她:“去見見麵也好呀,萬一就合適呢,你也不小了,小夥子很優秀的,你去見見唄!”

    言韻突然想到林嘉南,於是開始想轍子推拒:“這個……我家家風嚴謹,我爸爸隻允許我找博士及以上學曆的人。”

    導演夫人笑了:“那不是正合適嗎?這小夥子就是博士啊!”

    言韻腦門上汗快下來了,一戰敗。

    然後她又說:“呃……我媽喜歡留學生,最好留過學。”

    導演夫人說:“那太合適了,這個男孩在日本留過學的。”

    言韻握手機的手一顫,二戰敗。

    她拿出終極殺手鐧:“我爸媽小時候給我算過命,我這輩子要麽不能找,要找就隻能找姓林的,不然克我!”

    導演夫人在電話裏驚唿:“哎呦,你的桃花要來了小言,這個男孩

    就姓林,真的姓林,你不信我喊他拿身份證給你看。”

    言韻:“……”

    “他叫什麽名字?”

    “林嘉南。”

    ……

    所以,你相信命運嗎?

    言韻滿懷欣喜的去相親了,也不管打不打自己的臉。

    地點定在一家咖啡店,她提前到了半小時。

    時間剛過三點,林嘉南準時踏進門口。

    第一句話是:“聽說你爸爸要求博士學曆?”

    第二句話是:“你媽媽要求留學經曆?”

    第三句話:“還聽說你家裏給你算了命,這輩子隻能找姓林的?”

    第四句:“對了,你還要看我的身份證?我帶來了。”

    最後一句:“不過你應該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當然,隻需要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就打臉了。

    臉嘛,就是用來打的。

    其實已經挺久沒跟陳朗聯係了,但言韻想了想,還是點開了和陳朗的對話框。

    發去消息:【我結婚了。】

    十分鍾後,陳朗迴:【……】

    陳朗:【你不會因為我追你就隨便找了個人結婚吧……】

    陳朗:【沒必要吧,真沒必要,你煩就和我說啊!】

    言韻:【和你沒關係,我遇到了一個很不錯的人。】

    那邊停了很久,才有消息過來:【那就好,祝你幸福。】

    【要是對你不好跟我說,我去扇他!】

    言韻心裏長舒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有一點愧對陳朗。

    現在聽到他這樣說,她也能放心了。

    陳朗是個值得交朋友的人,拿得起,放得下。

    於是她又最後迴了一句:【謝謝,也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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