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開了一次組會,梁佳和新傳合作的電影《花與夜鶯》已經上報備案,預計年後開機,這是一部文藝片。

    紅燈區的妓/女玉質,和一個臥底在毒梟身邊的緝毒警察的故事。

    玉質十七歲的時候,因為父親的賭債被拖去紅燈區的洗頭店,自此沉淪。

    電影最開始的設定是在昏暗的洗頭店,玉質穿著背心,紮著頭發,端著一個水盆,踩著拖鞋走在狹長的走廊裏。

    老舊的電燈快要壞了,時明時滅,昏昏沉沉,隔壁房間不斷傳出吵鬧,喝酒,調笑,打牌的聲音。

    隨後是一段迴憶,玉質對過去的迴憶,重點拍攝她是怎麽來到這家“春芳洗頭店”的。

    玉質是洗頭店最漂亮的姑娘,她有一個常客,紅燈區的人都喊三哥,是一個五十上下的男人,有著眼鏡蛇般犀利的眼神。

    從去年開始,三哥身邊多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是這汙糟之地從沒見過的幹淨利落的年輕人。

    玉質難免多看了他幾眼……

    整部電影以悲情基調為主,男女主角的年齡設定都不大,導演對選角很看重,除了“三哥”這個角色定下老牌實力演員,其餘角色全部拿出來大張旗鼓的公開選角,包括男女主。

    在眾人矚目之下,最後挑出來的女主角,是帝都電影學院一名大二的學生,叫薑茹,非常年輕,有靈氣,來試鏡的時候穿著襯衫,牛仔褲,紮著高馬尾,樸素的像一張白紙。

    梁佳在人群中一眼就看中了她,片中女主的人物設定本就有爭議,很多試鏡的女藝人為了貼合角色,刻意演繹的風塵魅惑,但反而是薑茹的清純與反差打動了梁佳。

    薑茹甚至連經紀公司都沒有,參與選角的大部分女演員都是各個公司推薦來的,而她是自己在網上看到試鏡的消息,通過郵箱報名的,因為她之前沒有過任何作品和表演經驗,劇組給她安排了三次單獨試鏡,最後導演才決定用她。

    新年伊始,帝都下了一場很大的雪,走在路上踩出來的腳印有兩寸厚。

    漫天雪絮,鍾聲敲響,萬家燈火齊明,寒夜雖冷,不乏溫情。

    新的一年,新的開始,仿佛一切都在順利的進行。

    梁佳穿著超級厚的羊絨大衣,圍巾裹著長發,捂的嚴嚴實實,像一隻北極熊,剛從新傳的頂層會議室下來。

    下樓的時候雪依然大,車子在樓下停了一下午,現在就像蓋了一

    層厚厚的白色被子。

    梁佳拍去車窗上的雪,正好手機響起,她拿出來看。

    陳sad:【新年快樂!】

    梁佳笑著迴:【新年快樂!剛準備給你打電話來著,你幹嘛呢?】

    剛發過去,陳老師的電話就打過來,梁佳接起,聽筒那邊是熟悉的,令人格外安心的聲音,“喂,佳佳。”

    上個月陳老師迴了一趟瑞士,到現在還沒迴來,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年,居然沒能一起過。

    陳老師問:“佳佳,吃年夜飯了嗎?”

    梁佳說:“還沒有,我剛從新傳出來,過來錄製宣傳短片的,馬上迴去吃飯了。”

    “今天還工作?”他問。

    “嗯……沒事做嘛,本來要推的,你又不在,想想就過來錄了,反正也沒多長時間。”梁佳靠在車窗邊,低頭踢著地上的雪。

    她又問:“你什麽時候迴來?”

    陳老師說:“這邊還有很多事,這個月應該迴不去,你最近有空嗎?”

    他頓了頓,說:“你來瑞士嗎,我想你了,正好帶你見見我的家人。”

    梁佳握著電話笑:“好呀,我明天飛麗江,看完我媽以後就去找你啊,上個月你過生日都沒能一起。”

    陳老師低低笑了聲:“嗯,新的一年,又長一歲,而立之年,可以考慮成家了。”

    梁佳抬頭看著紛紛而落的雪霰,說:“你那邊下雪了嗎?帝都下了好大的雪。”

    陳老師說:“這邊沒有。”

    “你早點過來。”

    梁佳迴:“嗯,那你等我。”

    年初三,梁佳看完媽媽,就從麗江出發飛瑞士,中途因為航班問題還轉了一次機,瑞士和國內有時差,她到瑞士的時候,是當地時間的上午十一點。

    陳老師開車來接她,在機場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黑色長發黑色眼睛,穿著米白外套的中國女孩格外顯眼。

    陳老師伸手打招唿,梁佳立刻看到他,張開手臂衝過來,一把摟住他:“啊,陳老師!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梁佳身體力行的表達出她歡欣雀躍的心情,周圍的外國路人頻頻注目,猜測這一定是一對年輕的夫婦或情侶。

    有一句話叫小別勝新婚,一路上梁佳心情無比的好,車裏放著輕快的歌曲,梁佳嘰嘰喳喳的就沒停過,像要把陳老師不在

    國內的這一個多月的所有事情都給他說一遍。

    陳老師遞過來一個紙袋,“怕你下飛機餓,剛才隨便買了點東西,先墊墊。”

    梁佳接過來:“讓我猜猜,肯定是拿鐵和可頌。”

    打開一看,果然是,梁佳每次去咖啡廳基本都點這兩樣。

    她說:“你太了解我的喜好了。”

    陳老師開著車,側目看她,緩緩笑:“你總吃這兩樣,不會膩嗎?”

    梁佳說:“不會啊,我是個很專一的人。”

    她歪頭笑,“所以我對你也不會膩。”

    陳老師笑了,“這算土味情話嗎?”

    梁佳搖頭,“nonono,不算。”

    她湊過來,眉眼彎彎,笑著問:“你知道我屬什麽嗎?”

    陳老師:“我知道,95年,屬豬。”

    梁佳:“笨呐,屬於你!”

    陳老師的祖父母住在聖加侖州的小鎮,這邊是德語區,臨近萊茵河與博登湖,風景很好,氣候宜人。

    梁佳第一次來瑞士家裏拜見長輩,按照中國人的禮節準備了一些禮物,因為爺爺是廣東人,梁佳還特意拜托朋友從廣東寄了一些特產過來。

    爺爺奶奶都是特別溫和可親的長輩,做了滿滿一桌子菜招待她,廣式的燒雞臘腸,現烤的麵包,小牛排,奶酪鍋和紅酒,還有馬來人擅長的甜辣料理,奶奶是馬來西亞人,但是中文也能說得很好。

    吃完飯,陳老師帶梁佳去了他的房間,一間靠近院子的小房間,有偌大的窗戶,坐在書桌旁,抬眼就可以看到院子裏,陳老師從小住在這裏,據他說,春天的時候這盞窗戶如同畫框一般,滿眼都是繡球花,野玫瑰,翠菊,香蘭和鬱金香。

    他六歲移居瑞士,就在這間屋子裏長大,這裏有很多書,更多的是樂譜,有一架老式鋼琴,有很多把小提琴,牆上都是他的照片,留有他成長的痕跡與迴憶。

    這裏是一塊保留童年迴憶的秘境,推開房門就如同推開他的心門。

    隻向最親密的家人展開。

    梁佳翻看陳老師家裏的舊相冊,裏麵有他的全家福,有他父母的照片,他媽媽年輕時的照片真是一個大美人,像七八十年代的港風明星,但多了一些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書卷氣息。

    還有陳老師和他哥哥的照片,從一歲多在廣東,三歲多在老巷子裏踩水坑,再到六歲來了

    瑞士,穿上校服第一次上小學,在學校門口和爸爸媽媽揮手。

    然後是陳老師媽媽在廚房做麵包,他和哥哥站在旁邊看,哥哥大他好幾歲,比他高一頭,兩人鼻頭上都沾了麵粉,還有他爸爸教他們用毛筆寫自己的名字,父子三人一起開卡丁車,很多很多記錄生活的照片,看起來就是個溫馨又浪漫的家庭。

    七八歲左右,還是一個小孩模樣的陳老師,坐在鋼琴前麵,麵無表情的彈奏,他的哥哥在旁邊吃麵包,表情很囧,不知道這張是誰抓拍的,梁佳看著笑了半天。

    再往後翻,他的身邊多了小提琴,照片一張一張的翻過去,好像陳老師也在這些照片中一點一點的長大了。

    照片裏記錄了他第一次學習小提琴,第一次上課,第一次比賽,第一次站上舞台,之後一次又一次的站上舞台,有和老師的合照,有小學畢業時和同學的合照,他的周圍擁堵了很多女同學,果然從小就是人群中的焦點。

    中學畢業舞會時,他穿著西服打著領結,已然是一個明朗的大男孩模樣了,雖然照片中還顯得青澀稚嫩,但和現在的他已有七八分相似。

    再往後,他站上圓頂劇院的舞台,走上世界都矚目的位置,拿到一次又一次獎項,走過一條又一條紅毯,在無數的歡唿,稱讚,掌聲中,逐漸成熟,磨礪棱角,刀槍不入。

    最後一張,父母已不在,是他和哥哥還有祖父母的合照,大約是比現在早幾年的時候,照片中的兄弟二人,當時都已事業有成,獨當一麵,此時沉穩低調,西裝革履的男人,與第一張咧嘴大笑的小男孩是同一人,不禁讓人感慨歲月的魔力,真想多翻兩遍。

    人生真奇妙,過往的那麽多年,他們沒有任何交集,有著跨越洲際的遙遠距離,隔的那麽遠,在不同的國度長大,過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軌跡從無交疊。

    初中時候的梁佳,走在放學迴家的小巷裏,背著當年步行街最流行的帆布包,文具盒裏積攢著一整疊韓流偶像卡片和各種大頭貼,同學們喝著汽水吃著幹脆麵,嘴裏討論的都是當年韓綜的大熱cp。

    彼時的年輕學生紛紛開始早戀,梁佳覺得校園裏的扛把子竟也有幾分帥氣,長的挺像她的愛豆,學校門口賣的測桃花的刮刮卡風靡全校,梁佳也去刮了五張,仍然未能得知她未來的老公在哪裏。

    那一年,她未來的另一半第一次登上世界級別的領獎台,與她相隔7596公裏,當時他還不知道她姓甚名誰,不知道熙熙攘攘的

    人群中有一個叫梁佳的女孩子,不知道命運的紅線,穿透了7596公裏,也要把他帶到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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