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期錄製前,梁佳接到節目組通知,依舊是和陳鬱搭檔,並且如無意外,一直到節目結束前都是他們倆繼續搭。

    【觀眾對你們這一對好感度比較高,我們和陳老師那邊商量了一下,還是想讓你們倆繼續搭,陳老師團隊也沒什麽意見。】導演組是這樣發過來的。

    梁佳迴:【可以,我沒意見。】

    寥寥幾字,顯得很淡定,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其實心裏快要激動死了。

    確定了吧,這是確定了吧,後麵都是他們倆了。

    九號錄製地點定在國家劇院,陳鬱工作的地方。

    迴國後他大部分的固定演出都在國家劇院,除了一些國外巡演和節目特邀,這裏算是他的地盤,刻滿他生活和工作的痕跡。

    梁佳以為這次錄製又是到哪個風景區或者網紅景點打卡,沒想到會來這裏,國家劇院是很莊重嚴肅的地方,除了一些大型演出,極少出借,看起來這次是陳鬱自己策劃的,否則節目組不可能借到這樣的場地。

    節目組的車直接開到國家劇院門口,梁佳下車後沒有看見陳鬱,劇院的工作人員在前方帶路,梁佳跟著走,進到一個大劇場。

    是階梯式的劇場,很大,看起來能容納上萬人,分為上下三層,牆壁四周圍著絳紫色絨布,遮擋了大部分光線,整個劇場看起來空曠又暗沉,沒有燈光,沒有聲音,肅重的壓迫感撲麵而來。

    工作人員把梁佳帶到前排坐下,安排好後便離場,梁佳獨自一人坐在靜默的大劇場,有些許局促不安。

    她從包裏拿出手機,準備給陳鬱發微信,問問他到哪裏了。

    劇場最前方的舞台幕布漸漸打開,柔和的光線在半圓範圍內一束接一束的延伸。

    陳鬱從幕布後走出,走向舞台中央站定,穿著熨燙板正的黑色禮服,架起琴,朝光的這邊彎彎唇角,拉動琴弦,遞出和緩溫柔的音調。

    燈光從他的身前一直延續到梁佳的腳下,輝火交映,這偌大而空曠的萬人劇場,此刻僅有他們二人。

    一種別致的浪漫應運而生。

    陳鬱站在舞台上,在冷色調光線的包圍下,演奏著悠揚的曲目,每一個音符都是如此輕緩又連貫,沁人心脾般愉悅。

    他的每一次表演都如此完美,每一首膾炙人口稱讚連連的曲目背後,都是數以千計的日日夜夜和擦不完流不幹的汗水。

    天才也是需要努力的,而天才往往比凡人更加努力。

    台上的他太過耀眼,太過矚目,用任何言語來形容都顯得匱乏,梁佳甚至不敢過久的觀望。

    因為她知道,隻有錄製中的這七八個小時,才能堂皇的站在他身邊。

    梁佳靜靜的看著,聽著,她知道有攝像機在捕捉她現在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心潮澎湃後,忽而有些悵然。

    她好像突然不滿足隻在節目裏搭檔了,按照正常的進度,再錄製一個月左右他們就可以saygoodbye了!

    如果節目不要結束就好了,梁佳如是想。

    然後義憤填膺的罵醒自己:你夠了,你這個貪婪的女人!

    陳鬱拉的曲子,是17年戛納獲獎的一個青春文藝片的同名主題曲《lovedoesnotforget》。

    由陳鬱作曲,anna填詞,獲得過多項國外的著名音樂獎項。

    中國的一位年輕翻譯,賦予了這首曲子一個美麗的中國名字,《戀戀不忘》。

    台上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陳鬱收起琴弓,如同往常的一次又一次謝幕,為今天這獨特的唯一一位觀眾鞠躬,謝幕。

    隨後他輕快的走下台,眸色中含著溫柔,說:“佳佳,這首曲子送給你。”

    “謝謝,我很喜歡。”梁佳撫平裙子,從座位上站起來。

    二樓,監視器後的導演組紛紛感慨,“文化人談戀愛太不一樣了!”

    “浪漫得跟拍電影似的。”

    年輕的女導演情不自禁,“完了,我迷上陳老師了!”

    劇場皆暗,唯有舞台上的幾束燈光維係光亮,隻能照亮舞台和前三排的座位,似暗夜裏的螢火,影影綽綽。

    陳鬱將小提琴收在定製的琴包裏,在梁佳旁邊找了個位子坐下,示意她也坐,“一會想吃什麽?”

    梁佳說:“都可以啊。”

    “這附近有一家特別好吃的甜品店,一會帶你去。”

    梁佳在打字,說:“我在找你剛才拉的什麽曲子,怎麽聽歌識曲識不出來?這破軟件!”

    陳鬱抿唇笑了笑,拿過梁佳的手機:“我打給你。”

    梁佳接過來,點下enter,隨即出現的是百度百科。

    《戀戀不忘》/《lovedoesnotf

    orget》,電影《戀戀不忘》同名主題曲,講述一個青澀少年長達七年的暗戀故事,1996年,北都小鎮的寄宿學校裏,十六歲的男孩米克……

    梁佳看到作曲人,很驚喜地抬眸,“嗯?是你寫的曲子啊?”

    “17年寫的,那時候還沒迴國。”陳鬱靠著椅背,雙手放在膝蓋上,很淡定的添了句,“屏保拍得不錯,有品位。”

    ……屏保?

    梁佳一時沒反應過來,握著手機突然想到,靠靠靠!!!

    屏保不就是之前偷拍他的背影照嘛?

    怎麽忘記這茬了,真特麽社死現場!

    梁佳低頭在地上來迴看,想看看有沒有什麽地縫讓自己鑽進去。

    “那天順手拍的,覺得這個畫麵不錯,你要嗎?我發你。”她強裝鎮定的迴應,在心裏佩服自己,瞧瞧,瞧瞧什麽叫臨危不亂。

    輝暗的燈火間,梁佳望著台上沉重垂地的寬大幕布,問陳鬱:“你第一次接觸小提琴是什麽時候?其實我很好奇,他們都說你是天才,天才的天賦是怎麽被發現的?”

    “是那種嗎?爸媽帶著去見老師,老師說,讓他自己試試看最適合哪種樂器吧,然後不凡的少年登場,僅僅憑著過往在電視上看到的畫麵,就能準確拉出一首完美的曲子,震驚全場,不隻如此,隻要聽過一遍曲子,就能立刻默寫出樂譜還能演奏出來。”

    又開始了,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陳鬱:“……你怕不是小說看多了。”

    他笑了下,搖搖頭,“聽過一遍立刻記住譜子,迄今為止我仍然做不到,每一個站上舞台的演奏家,每一首表演的曲目,在台下我們都會練習成千上萬遍,隻為了上台那一刻的萬無一失,音樂界說我是天才,並不是說我可以無師自通,隻是手速,手感,音樂上的造詣以及對錯誤的敏感度超出常人,很多業餘愛好者,無論再怎麽勤加練習,也達不到專業演奏者的水準,這就是天賦的差別。”

    梁佳感慨:“小提琴真是一個浪漫的樂器,每一首曲子就像一首情歌。”

    陳鬱說:“那取決於演奏者的內心。”

    梁佳:“……”

    你說話不要這麽意味深長好不好?

    搞得她總是以為自己想多了,又以為自己想少了。

    “我第一次接觸小提琴,是六歲的時候,我第一個老師是我媽媽,她教我鋼琴和小提琴,

    最後我選擇了小提琴。”他繼而很認真的迴答梁佳那個玩笑的問題。

    他媽媽……梁佳微怔。

    陳鬱從不在公開場合提到他的家人,特別是他已經逝世的父母。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嗯……你媽媽,應該是很優秀的人吧。”

    陳鬱向著她的方向微微側身,有在思考,“的確,她很厲害,幾乎是全能,網球,馬術,高爾夫,遊泳,急救,都是她教會我和我哥的,像我爸爸就是那種典型的學術人士,從來隻專注於書本上的知識,我和我哥小時候都覺得他很悶。”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在鏡頭前主動提起這些。

    “你是在瑞士出生的嗎?”梁佳好奇的問,她沒有考慮太多,就如同朋友間的聊天。

    “不是,我奶奶是馬來西亞人,我爺爺是廣東人,我在廣東出生,六歲才去瑞士的,因為我父親的工作關係。”

    陳鬱的父母在多年前因飛機事故意外去世是全網皆知的事,營銷號寫過很多關於他家庭的傳聞。

    聽聞他母親是戰地紅十字會發起人,國外不少媒體揣測過他父母的意外是一場蓄謀已久的人為事故,有人撰寫他父母離世後留下巨額遺產,他和哥哥為了爭奪遺產鬧得兄弟鬩牆不再往來,也有的說,他的祖父母氣憤兒媳參與這些混亂地區的事情,連累自己的兒子一起發生事故,所以對兄弟倆態度非常惡劣,這才導致他們二人接連離開瑞士迴國。

    種種討論,不知真假,但是但凡帶上陳鬱兩個字,評論都是成千上萬,無數人同情他悲慘的過去,給他寫了數以萬計的帖子,深挖他的過往和家庭,營造一種悲情才子的氛圍感。

    在巨大的討論和關注之下,很多人已經失去了理智或者說甘願通過這種消費他人的方式來博取自身的利益。

    在各類營銷號的肆虐宣傳下,給他套上了這樣一個鐵板釘釘的人設,無數粉絲為他感慨呐喊:陳老師過的太不容易了,陳老師的童年太慘了,憐愛哥哥了,他隻有我們了!

    站在陳鬱的角度,他沒有想過這件事情會鬧得這麽大,他是決計不願意用父母的事故來給自己賣慘,盡管他幾次發聲辟謠,都無法阻止這樣的輿論盛行。

    甚至到後來他的人氣已經到達了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地步,哪怕在演奏會上和他主動握了一次手的陌生人,第二天都會立刻被扒個底朝天,通稿上一律寫:和陳鬱握手的是何方神聖/和陳鬱同站領獎台的男

    人。

    站在聚光燈下太累了,於是他不得不沉澱下來,學會靜心,學會摒棄俗事。

    外界說他清冷,說他疏離,說他厭世,說他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一心鑽研沉浸於小提琴的世界。

    其實他也不過是個凡人而而。

    曾有前輩說過,在聚光燈最亮處,在大眾目光所集之地,是最繁華璀璨的名利場,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枷鎖。

    今天,他好像是有意在鏡頭前,主動提及過往的諸多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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