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靠在車門上連抽了三根煙,然後才抬腳往別墅的方向走。


    別墅的黑色大門上髒兮兮的,上麵覆蓋了一層塵土。宋楚伸出食指輕輕抹去一點,塵土下麵是已經斑駁的黑色表皮。


    即使是名貴的東西,也是要經常的修繕保養才能日複一日維持光鮮亮麗的麵貌。大門沒有鎖,直接推開就能進去。


    別墅的占地麵積很大,宋楚記得小的時候他站在他三樓的臥室裏往外望的時候,總是覺得別墅大的離譜,像是一個永遠都逃脫不出的孤島。


    而現在,以往寬闊得能容下兩輛車並行的車道上已經長滿了齊腰的雜草。


    荒蕪而又蓊鬱。


    他緊閉著嘴巴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湧上來的除了雜草的氣息之外還有一絲苦澀,他不由地又點了一根煙,站在原地抽完之後隻覺得喉嚨發幹眼睛發脹。


    順著車道一直往裏麵走,前方出現一個岔口,左邊通向主屋,右邊通向車庫和側屋。


    他不記得以前有麵對過這樣的情形,以往他從不曾步行迴家,無論去哪裏都是由司機接送,車子直接停在車庫,然後他抱著書包順著主屋和車庫之間的迴廊迴到主屋。而側屋,那裏是哥哥姐姐經常去玩耍的地方,他不受待見,所以幾乎從不往那裏去。


    站在岔口前猶豫良久,宋楚還是抬腳往了右邊。這一段他幾乎從沒走過的路在現在看來其實也沒什麽特別,道路兩旁以前是花園的地方現在已經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草,旺盛的幾乎已經擠到了車道上。


    不一會兒他就到了車庫前,車庫的門大開著,裏麵的空間很大,能同時容納幾十輛車,以往他從未仔細觀察過這裏,總是低著頭急匆匆地下車然後急匆匆往自己的臥室裏趕。


    相比較於院子裏野草肆意的花園來說,這裏顯得空曠而又陰冷,車庫的大門猶如通往陰森寒冷的地獄之門,從裏麵唿唿地往外吹著冷風,而門口附近的地板在風吹日曬之下已經變得殘破不堪。


    宋楚在門口站了良久,終究還是沒有進去,他還記得車庫門的按鈕在右邊一個雕塑的後麵,摸索著按下去,車庫門竟然轟隆隆地合上了,雖然陳舊,但是依然功能完善。


    側屋是一個五層小樓,一樓是一個巨大的遊泳池,裏麵已經沒有了水,j□j出幹枯的池底。二樓是網球場和羽毛球場,場地中央的攔網已經從中間斷裂開來,抬眼看過去,角落裏似乎已經有蜘蛛結成的複雜巨大的網。


    他沒有再往上去,還是轉身下了樓,順著迴廊再次經過車庫迴了主屋。


    相較於花園的頹敗和側屋的殘破,主屋保存的相當完好,一樓客廳像是一個古老的油畫一般,華貴古舊,可是細看之下就可以發現,雖然經過了刻意的掩飾,可是宋楚作為一個在這裏長大的人還是能夠看出來這裏有被人動過的痕跡,不是那種隨意的翻動,而是大規模的帶有某種目的性的搜查。


    他心裏咯噔一下,腦海裏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就像是多年來的懷疑幾乎快要被證實了一般那種詭異的心絞痛。


    他輕輕唿了口氣,繞過客廳上了樓,二樓是他父母的房間和一間巨大的書房,書房裏曾擺滿了他父母的專業書籍,沉寂而又厚重,他父母死後,這些書籍被無償捐獻給了某國立圖書館。


    可是他從來不知道這些書現在到底在哪裏存放,也從來不曾在意過。


    他一直想要逃離有關於這裏的一切,關於他那對冷漠的父母關於他那兩個任性驕縱的哥哥姐姐關於這座巨大別墅裏的一切的一切,還有關於那個在他腦海中幾乎已經沒有了任何印象的親生母親。


    站在書房門口,宋楚忽然感覺出一種莫名湧上心頭的痛楚,這裏的一切,是那麽的親切,卻又是那麽地冰冷。這裏是他長大的地方,童年的記憶當中沒有任何溫暖的東西,處處昭顯著冰冷和寂寞。他那顆年幼的心靈早早就體會到了笑臉背後的人情冷暖。


    可是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呢?


    他的父親,毫無疑問難逃其咎,可是他也隻是一個在世俗的壓力下不得不親眼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走向死亡的可憐人罷了,而他名義上的母親,也不過是個沒有愛情的可憐女人,至於他的那對哥哥姐姐,也隻是一對從未感受過親情的小孩子罷了。現在,站在一個成年人的立場上,宋楚很輕易的就能理解每個人的無辜。


    可是這裏的一切還是釀成了巨大的災難。


    書房有一個巨大的老式窗戶,窗簾拉開著,光線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厚重的地毯上映出明亮的光斑,宋楚站在窗邊往外望了望,看到的隻有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旺盛的野草,隨風搖曳著。他像是處於世界盡頭,四周全都是茫茫的高大的野草,野風唿嘯的吹著,一望無際的草場中隻有他一個人,連空氣都是冰冷的。


    他閉了閉眼,轉過身背對著窗戶,隨著他的動作,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毯上,雖然幾乎是沒有聲響,可是在這沉寂的房間裏,他還是輕易地就捕捉到了,他睜開眼就看到在陽光照耀下地毯上有一個細小的亮閃閃的東西。


    他下意識俯身去撿,在彎下腰的那一刹那,腦海中突然一陣恍惚,有一個溫柔的女聲掠過記憶的斷層,


    “楚楚,想要一個弟弟嗎?”


    “可以和你一起玩的哦。”


    “媽媽不在的時候,你要照顧他哦。”


    腦袋一陣劇烈的疼痛,宋楚痛苦地栽倒在地,他一手按著胸口痛苦地喘氣,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濕了鬢角。


    他想起來了,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大概七八歲,身高也許剛到現在的他的大腿,他的那位名義上的媽媽,曾經對他很溫柔,那個時候,她從研究所迴來就會把宋楚抱在腿上,細聲細語地對他說,“媽媽給你生個弟弟好不好?”


    他記得當時自己已經不會思考了,被媽媽親切對待的驚喜讓他忽略了所有,無論媽媽說什麽,他都隻會看著媽媽的眼睛順從的點頭。


    無論什麽。


    他記得他點頭了之後媽媽的眼睛就變得亮晶晶的,那張漂亮的臉上閃爍著的是將要為人母的羞澀的喜悅。


    後來,不知道從那天開始,他的媽媽又恢複了以往冷冰冰的模樣,那時懵懂無知的他還小心翼翼怯生生的努力想要討她的歡心。可是習慣了之後他也不再奢求了,他在心裏認命的認為也許媽媽對他冷漠才是正常的狀態,後來時間長了他也就不再想了。


    現在看來,當年的事並沒有那麽簡單。


    大腦的疼痛一直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等到痛苦稍微減輕點得時候他才慢慢地恢複了思考的能力。


    他慢慢起身,緩緩地唿了口氣,幹脆把沾了塵土的西服外套脫了下來。


    剛才地毯上那閃著光的東西是原本他袖口鑲著的一顆鑽,他拇指食指撚著這一顆小小的亮晶晶的東西,看了一會兒,打開窗戶扔到了窗外。


    他母親的冷漠到底是為了什麽?他不記得後來他的母親有懷孕過,所以這個弟弟到底出沒出生還是一個疑問。


    要是出生了的話......現在也應該像沈言那麽大了。


    樓上自己的臥室他終究是沒上去看。


    這一次之後,他再也不想迴到這裏來了,他斷然不會容許自己的大腦終日沉浸在往日的苦痛悲哀之中。


    開車迴去的路上,他一直緊緊抿著唇,臉色冷漠,隻是望著前方的路。快到家的時候陸世軒打來電話,他隻看了一眼就扔到了副駕駛,任憑手機在坐墊上嗡嗡響個不停。


    到家之後陸世軒很少見的站在迴廊上等他,天色已經暗了,迴廊上亮著燈,陸世軒的影子被拉成奇異的形狀蜿蜒在迴廊的欄杆上。


    宋楚抬眼瞅他一眼,直接繞過他迴屋,陸世軒轉身跟在他後麵,聲音聽不出情緒的道,“去哪兒了?”


    宋楚沒有說話,徑直往樓上走,陸世軒站在下麵看著他沒有動。宋楚走了幾步就停在原地,背對著他道,“你知道我身上有定位器。”你還來問我做什麽。


    陸世軒臉色冷冷的,“外套丟哪兒了?”這麽晚穿這麽少不冷麽。


    宋楚背影僵了僵,片刻後幾步下了樓梯揪著陸世軒的領帶猛地把他摁在牆上,“我連這點人身自由都沒有?你到底想怎麽樣?”我雙手把心奉上了,現在連身體也任憑你差遣,要我執行任務我就去,到了晚上就乖乖躺著,還要怎麽樣?


    這好像還是宋楚第一次直接這樣發火,以往他即使有情緒也都是非常隱忍的。


    陸世軒眸色變了變,最終變成了柔軟的顏色,一手放在他腰側,低聲道,“我隻是擔心你會冷。”


    宋楚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出什麽事了嗎?情緒怎麽這麽不穩。”陸世軒的手在他腰側安慰性地摩挲著。


    宋楚眉頭微微蹙著,片刻後放開他,轉身上樓。陸世軒站在下麵望著他的背影。那背影在某一個時刻顯得孤獨又悲傷。


    迴到臥室宋楚反手關上門倚在門框上閉著眼睛疲憊地捏了捏鼻梁。


    “你怎麽了?”


    突然出現的說話聲,宋楚睜開眼看到沈言坐在沙發上,手裏捧著一杯水,睜大眼睛望著他。


    宋楚突然毫無預兆地心裏抖了一下,“你怎麽在這兒?”


    “等你啊。”沈言笑了笑,“你不在都沒人陪我玩。”


    宋楚眉頭蹙了更深了,扔下一句,“迴你自己房間去”就徑直去了浴室。他的白襯衫上還沾著一些汙跡。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我竟然變成日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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