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江南煙雨,纏綿得像戀人的手,在長江北岸瓜洲鎮的上空飄飄蕩蕩,彌漫了這江北的繁華市鎮,一條橫貫東西的長江,使得瓜洲鎮與鎮江府隔江相望。


    至此地界,黃河水患已經幾乎影響不到明麵,隻有暗中隱藏的通貨膨脹,影響了江北各個市鎮,在說明這場水患還沒有消彌。


    在經濟學的定義中,貨幣流通量大於所需量,從而物價上漲與購買力下降,謂之通貨膨脹,這種現象是一種不好的狀態,在封建王朝各個災荒階段,都有體現。


    “粵商來的蔗糖嘞,不甜不要錢。”


    “梔子嘞,糍粑嘞。”


    “揚州蹄膀喲!”


    一走進瓜洲市鎮,賈琮所見的便是盛世景象。


    他身穿寶藍直裰,頭戴方巾,幾個護衛雖散漫地走在路上,腳步卻以賈琮為中心,圍成半圈。


    他們走在一條彎曲的入鎮小徑,兩邊草木碧綠,林木蔥鬱,腳下石路光滑油亮。


    長江三角洲地區多為平原,縱有山石丘陵,繁華地帶的也不險峻。


    這是賈琮從通州南下,來到瓜洲的第一天。


    隻要穿過前麵的長江,就是江南。


    眼前是一座市鎮酒樓,北麵欄杆外是波光粼粼的河麵,地段位於斜路上的平坦丘陵,四四方方都有曲欄,東麵直通一道石拱橋,可見有浙東船穿梭。


    酒樓左右釘著高大木板,這木板產自雲貴,上麵的字跡在表明這是一處煙花之地,揚州的銷金窟,失意人的脂粉堆與英雄塚。


    “燕京山海字號的肥皂、無煙的蠟燭,申大娘,咱們是老熟人,甭擔心我會欺你。”一個瓜洲牙行的人,還沒進門,就開始推銷。


    “可你這也太貴了罷?一兩銀子一塊?皂角也沒這價。”申老鴇一手扶門,一手的紅帕子一甩,腦門凸出,塗脂抹粉的臉上,在夕陽的照耀下,誠如魯迅筆下的“油光可鑒”。


    “哎喲喲!一兩銀子怎麽了?咱們走的是高端路線,這楊花館的姑娘們,還缺這一兩銀子麽?曉得那山海字號麽?當年的書風靡大江南北,老字號,品質有保證,這肥皂還進過宮裏麵呢,娘娘們都用呢。”


    賈琮心裏好笑,他的影響真是無處不在,走到哪兒都有人。


    說來也不奇怪,揚州的瓜洲、儀征,占了地理條件的便利,生意自然好做。


    找了本地的中介牙行,一方麵本地顧客放心,不會和外地人有隔膜。另一方麵,外地客商也少了很多麻煩。


    長江以北,最大的牙行匯集地,就是瓜洲、儀征。


    大順全國牙行不下十萬人,牙稅上百萬,這是個什麽概念?


    賈琮轉動心思,他很想把牙行控製在手中!


    輿論、信息的傳播,金錢的流通中轉站,還有一個問題,牙行雖然也是交稅的,但是從明朝開始,牙稅“一錢不報上司”,都被官員們一個人撈一點地撈走了,沒天理啊……


    “一兩銀子你買不了吃虧,一兩銀子你買不了上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賈琮又看見鄭夜寥也挺著大肚子在牙人旁邊,自從山海書店盈利上漲,鄭夜寥這個浙商,當然忍不住要親自來開拓市場了。


    還有就是,旁邊還跟著不時念佛的晉商桂卜言,賈琮摸摸下巴,目不斜視,也不細瞧欄杆內迎風丟手帕賣笑的姑娘,徑直上了台階:“這風景不錯,開個上房……”


    賈琮隻是單純地喜歡這裏的風景。


    鄭夜寥與桂卜言一看清來人,紛紛都不談生意:“先開上房,先開上房,最好的姑娘,最好的酒……”


    那申大娘一看是個富家公子哥兒,熱情無比地來拉客,左右姑娘看著賈琮,就像看一坨閃閃發光的金子。


    賈琮正想進去,消解一下疲憊,好好休息一晚,進了酒樓,桂卜言大手一揮:“申大娘,你便請最名貴的東西上來……”


    老鴇心花怒放,千方百計地做了最高規格的接待,賈琮一麵上樓,一麵與兩大富商交談:“五湖四海的做生意,很累吧?”


    “多謝大人體諒。”桂卜言猶如彌勒佛似的笑道:“這跨省做生意,有三條要訣,第一千裏奔波,旅途危險,得請鏢局。第二得疏通官府關係。第三麽,就得找牙行。”


    “都是至理。”鄭夜寥笑道:“我們山海書店有大人的名號,各個關口能通融一些。”


    到了古色古香,一看就是高大上的臨河二樓房間門外,賈琮心滿意足地叫他們退下,推門一進,卻見一個墮馬髻、千褶月華裙的美婦,坐在琴案旁邊的圓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大人請。”柳采薇起身福了一禮。


    賈琮道:“采薇姑娘怎麽到了這地方?”


    柳采薇蹙眉長歎:“天下之大,無所容身。”


    賈琮略微琢磨,就知道是劉知遠的緣故,柳采薇有豔名,江南風塵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女子,不跑出揚州城,怕就逃不出正在搜羅美女的劉知遠的魔掌了。


    賈琮臨窗一看,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大人到哪裏都有雅興啊……”


    妙玉並沒有跟來,而是勞累地歇在了驛站,出來玩的話,賈琮才不會帶她呢。


    ……


    兩個富商下了樓,出門,忽然見到東南柱子下麵,石拱橋之前,停了兩台轎子,須臾就走下兩個美豔的女人。


    美婦來到台階下,摸摸微微隆起的小腹:“他在這裏嗎?”


    鄭夜寥臉色難看,向桂卜言求助,桂卜言目不斜視,重重咳嗽一聲,門內的孫福已經飛奔上樓了。


    另一個美婦冷笑:“前麵帶路!”


    ……


    嘭!


    雅間大門打開,二女隻見賈琮麵容憔悴地在奮筆疾書,案牘勞形。


    身上風塵仆仆的著裝還沒換,顯然還沒清洗過。


    尤三姐狐疑地在房中巡視一圈,賈琮騰地站起,嗔怪地道:“你們怎麽來了?哎呀,你不能走動啊。”


    “沒事的,郎中說現在可以多走動,我讓二妹留在城內,親自來這邊看看。”尤氏笑得很舒心。


    ……


    片刻,尤三姐搖搖頭出來了,留下尤氏,他們夫唱婦隨,美滿合和。


    “你怎麽了?”


    “我怕弄到孩子,還是算了吧。”


    “郎中說現在不怕的,你輕一點就行。”


    次日天光大亮,兩人剛起床就聽見外麵一片吵嚷喧嘩,賈琮把頭伸出窗外,“他們往鎮中心去了,這裏出什麽事了?”


    尤氏容光煥發,烏發下的容顏成熟得嬌豔欲滴,攏攏頭發:“好像是鹽商罷市了,昨天就有人鬧。”


    賈琮臉色陰沉下來,劉知遠做得太過分了!


    還不等他思索對策,門外的鮑二又迴:“王家有幾個人來了,要見琮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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