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西閣之中的值房外,豔陽高照,賈琮在此候命,他入門就看到一塊石碑,大體是禁止喧嘩和太祖太宗訓戒之類的。


    秋蟬嘰嘰喳喳吵得人心情煩躁,賈琮皂靴裏麵的腳也站酸了,他隱隱開始覺得腰部有點酸痛,盡管他勤於鍛煉,終究年歲不大,看來昨晚還是操之過急啊。


    “妻妾多了,容易早夭啊,這古代的價值觀也是,好不容易風風光光地中一把狀元,皇帝老兒偏生命我迴去成親……”賈琮口是心非地在秋陽炙烤之下,眼神恍恍惚惚的,驀然想起薛寶釵雪梨似的胸脯,掙紮扭動的嬌軀……不施粉黛卻有一股充滿帳幔的體香,溫香軟玉,纏綿悱惻,賢良淑德,那味道著實令人迴味無窮。


    怪不得紅粉窟是英雄塚呢,二八佳人體似酥,腰中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中叫人骨髓枯,寶釵也才十六七,正是芳華妙齡,賈琮暗道:“得節製,得節製啊。”


    香菱那個小妮子,還沒開誠公布過呢,在通往女人身體的道路上,賈琮還任重而道遠。


    “賈修撰,賈修撰……”守門太監喊了兩聲,賈琮才迴神過來,進值房叩見。


    西閣值房接近大明宮,隔了兩道門,守衛森嚴,雍樂皇帝常叫人在此值班,多為天子近臣,大多安排內閣人員,而如今的楊清和、汪應元、張分宜三位,年事已高,所以也常叫翰林院過來值班。雍樂皇帝也不時會從寢宮過來這裏和人商議,因此久而久之成了一個辦政場所,值班人員每每會親傳皇帝旨意,所以又有人說,能在西閣值班,最有希望發達。


    值房之內並不像其他宮殿一樣富麗堂皇,中間一大條長案,四周擺設椅子,四麵牆壁空空如也,卻是大順政令所發地之一,雍樂皇帝主座上坐南朝北,平身起立之後,問了他一些豫親王講官的情況。


    “賈修撰,朕讓你奉旨成親一事如何啊?”雍樂皇帝把奏折往長案一丟:“娶了哪家千金?”


    “陛下德心仁厚,福被萬方,準臣迴家娶親數月,臣不勝感激隆恩之至,娶了薛家的小姐,琴瑟得宜。惟思兢兢業業,以報我皇之萬一。”賈琮小心應對,馬屁不停。


    “行了,朕可不是叫你來溜須拍馬的。”雍樂皇帝皺眉:“薛家?戴權,如今京裏有哪個薛家?”


    “主子,是金陵薛家,他們家是皇商,掌管內宮采辦。”當值的戴權提醒:“薛家祖上有過一位中書舍人,主子日理萬機,倒不記得這一家了。”


    “我說呢,怎麽對薛家毫無印象,你這奴婢這麽一提,就讓我想起那一年戶部造冊選秀的事情來……是良家女子就好……”雍樂皇帝撫額:“中原水患,由來已久,堪用的人甚少,幸有宋問達幫朕支撐著,又發旨派豫親王下去,這會子應該到徐河、保定府金馬台驛一帶了……賈修撰對治河甚有宏論,這迴朕沒記錯吧?你說你還教了什麽?朕那四子如何?長府官有幾日一報,你可仔細迴答了。”


    賈琮正思四大家族在金陵何等威風,“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而深居皇宮的萬歲爺,卻看似毫不知情,雍樂皇帝盡管早年出過宮,現如今也未必明白外麵事情了。


    “迴陛下,臣確有過幾道治河策論,曾引發部院爭論。四王爺天潢貴胄,自是天資聰慧,臣每以中原河圖,佐以四書五經教之,王爺功課常有宏論,已備在府邸等待查考……”


    “嗯……”雍樂皇帝其實並未在意上心,“那為何賈修撰身居翰林,卻深知水患之事呐?”


    “臣家在南省,常有往返,曾親眼目睹江北、臨清、通惠河之水患。”


    “你說上至九五至尊,下至販夫走卒,身體力行,水患可解?又有招募河工、設立營汛廳、官員責任……有幾條倒是甚對朕心,可治河,治的是錢啊……”雍樂皇帝老臉抽搐,顯然舍不得拿自己的內帑銀子:“所幸朕勵精圖治,戶部國庫也充實七八分了。”


    “我皇英明。”賈琮諂媚道:“如今我皇英明神武之威,遠播遼東漠北,邊患大體已平,國有財力,足以治河。一旦奪淮之黃河重新移道,不僅可解數十年北運之患,天下水路也必念我皇恩德,千秋萬世,代代傳頌,不絕於史,乃是超越堯舜禹的大功德啊……皇上。”


    連戴權也一臉向往,留名青史,讓天下人建祠廟,永生永世供奉香火,沒什麽比這更遠大的誌向了,雍樂皇帝聽得心情舒悅:“好,說得好,賈修撰既然當差已畢,朕就命你來西閣輪換值班,代傳喚、草擬聖旨、敕令之用,今兒輪不到你當值,賈修撰奉朕口諭到工、戶兩部監察,以資治河之後顧,但有情況,如實上奏。”


    “呃……”賈琮險些拐不過彎來,趕忙提袍跪下:“微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等他抬起頭來,雍樂皇帝已經犯困地連打哈欠,乘轎走了,進來當值的翰林院蔣化蛟,嫉妒得眼圈都紅了:“阿諛之臣!丟盡清流之臉!”


    ……


    司禮監的位置在東閣後麵,挨近北城門,這裏的道路時常推垃圾桶的聲音不絕,戴權迴來的時候,皇上安歇下,司禮監又有一人去換他班,進司禮監大堂,趙康等候多時:“幹爹,賈修撰移信,叫提拔一下千戶餘彪。”


    “錦衣衛?哼哼……”戴權往太師椅一坐,拆開信封漿糊:“這事我會去說,狀元郎嘛,來日有用得著他的時候,叫你去燒冷灶。萬一這冷灶熱了呢,是不是?”


    原來趙康就是小釘子,如今的豫親王府太監總管,他又恭敬道:“幹爹,孩兒還聽見一個事,今兒密雲、順義提塘官急傳兵部職方司……王子騰忽然病重……據說不行了……”


    “消息準嗎?”戴權忽然起立:“劉秉筆,王統製的奏折呢?咱家要進宮去看看。”


    “嗯,死了好,死了好啊,長江後浪推前浪……”戴權哼哼道:“皇上叫司禮監重新協理錦衣衛,內閣最好也安排進咱們的一個人,如今看來,非賈琮莫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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