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司馬兄入盟,是山海盟之幸,自賀盟內又添一位元老。”張茂才連連拱手:“哎!先別感謝,但凡進來的,自願交個二三十兩不等,以備不時之需,一為同盟聚會,二為援助之手,倘若誰有困,先支這項費用。”


    “搞得和各大商會似的,一個腔調。”司馬匪鑒摸出一包碎銀:“就這五兩了,還是浙江布政使司解銀送來時,額外遞的。”


    “台州銀就是不一樣,成色足。”匡六合收了:“賈盟主率先捐一百兩呢,司馬主事是戶部的油缺,往後總不會少銀子的。”


    “還得多謝當日滴水之恩哪,匡兄、王主事、張少卿、賈修撰,嘖嘖,榮耀啊,一門榮耀,匡兄後年不就可以再戰春闈了?”司馬匪鑒一坐,垂頭喪氣:“京官也未必好,你們說這京官吧,腰杆兒是直,外地來的,工部先不說,其他部門就得迎著笑臉、踩著小步、弓著熊腰,那模樣,多小心,宛如小媳婦似的跟你說話……可京官麵子好看,裏子不行,外麵是光鮮的大蘿卜,裏麵……是空的……”


    司馬匪鑒右手手指半空一搓,仿佛大是羨慕外官的油水充足,張茂才不以為然:“外官,你也得看是什麽地方,讓你去川陝雲貴試試,也不用雲貴,目今的河南,你就不敢去。”


    “我知道他想說什麽,聯盟嘛。”王應麟翻翻本店書本:“下幾迴安排咱們的人去江浙,盟主是親王講官,皇上再不喜四王爺,然而王爺也比大臣親,每個王爺都有引薦的名單。”


    司馬匪鑒這才點點頭:“我這投名狀是有兩張的。”


    張茂才好奇:“另外一張在哪裏?”


    “這事你們沒聽說麽?三王爺忠順親王府邸,大門口的那座丈八照壁,被人搬走了,那就是我叫人去搬的。”司馬匪鑒分辯。


    “吹吧,你不臉紅,我都替你臉紅,親王府的照壁,你去搬了,還能活蹦亂跳?”張茂才翻個白眼。


    “是真的。”王應麟卻道:“外人傳的都是市井騙子,實際上是司馬主事的人,也是他出的點子,派幾個機靈點的人,去和親王府的門子說和。他們是這樣說的:仰慕貴府照壁,今兒我們木作、工匠行的想要量量,減小規格仿照一座,煩請通融通融……給了銀子,門子很大度地高興成什麽樣……第二天又說有的地方壞了,要重修,就請人搬走了,溜之大吉,賣了完事,三王爺火成什麽樣……”


    “哈哈哈……”張茂才笑岔氣:“惡人還需惡人磨,當初就看不出司馬主事是個奸佞小人,有成為嚴嵩的潛質……”


    “說誰奸佞小人呢,咱們好好理論,房山不見得比你們涿州窮。”


    “好了,司馬主事夠合格的了,不難為他。”賈琮抱一摞書放下:“張少卿,通政司那邊有王統製的奏折嗎?”


    “有,不過都被太監把著,近來皇上要叫司禮監的秉筆劉大人協理錦衣衛都督了。”張茂才道:“六科廊不是抄發了會推名單?內閣三次名單,皇帝都不同意,特簡王統製入閣,蒙古阿拉布坦消停了些,遼東基本平息,全賴王統製功勞,他又是個兩榜出身的。盡管有人說他兵事廢馳、時而貪功冒進、時而畏敵不前……他是你們四大家族的頂梁柱,內有貴妃,外有大學士,這是又要興盛了……”


    “我看未必,曆覽前朝盛與衰,成由勤儉敗由奢啊。”賈琮把玩著瓷杯沉吟:“前任秦侍郎的兒子不是也在尚寶司嗎?蔭子進去的。”


    王應麟想起來:“後來吏部文選司說尚寶司人滿了,進中書舍人,也不叫他當差,不是實缺。”


    “那就讓他等大選,等外放吧,捐官都有做到總督的,秀才還怕沒地方放嗎。”賈琮琢磨。


    “今年才戊寅,明年大考察了,也是秋闈。”王應麟拿葡萄吃:“得防著吏科那幫人。”


    司馬匪鑒好奇:“修撰大人翻的是什麽書?”


    “當年西洋傳進來的數學、天文學和醫學,燕社也喜歡,加印一版,以後有機會,進言朝廷,叫司禮監官刻,廣為傳播。”賈琮一本一本翻開,這些人果然感興趣,匡六合看那本《眼鏡通要》,張茂才看三角形的勾股定理和開次方,就說有趣:“西洋確實有門道的,明朝、大順的曆法,日食、月食都不準,還是叫西洋人來修,才畢其功於一役,天文台就在皇城西牆上。”


    “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西洋,我們好奇他們的學問,他們的主要目的卻是為了布道、傳教,大修天主教堂,也有人罵他們邪魔外道。”王應麟看的是一本人體解剖圖,看著看著就倒胃口。


    “好了,我迴去焚香沐浴了,明天要進宮麵聖來著。”賈琮伸伸懶腰。


    ……


    鶯兒在下房走廊上朝裏坐著打腰帶:“今兒一大早,奶奶去請安,大太太原是要我們奶奶過去管家呢,搬過去東路那邊,奶奶又說有璉奶奶在,兄弟倆房在一起,怕沒事也生出事來。”


    “你們來這裏可覺得有什麽不適?”香菱隻是看書。


    鶯兒想想道:“就晴雯,嘴碎一些,那個漿洗的多姑娘,看著不正經,倒是不多事,可奶奶又說不像,本來要打發出去,怕晴雯鬧,好歹說了一陣……你倒好,近水樓台先得月,看奶奶的意思,將來怕要把我配給孫福了,那個小紅,看著也要打發出去……”


    香菱默默不說話,鶯兒咬線道:“愁什麽?你總有開臉的時候。”


    賈琮慢悠悠踱步迴來,兩個丫頭趕忙閉嘴不說話了,他進了正屋,薛寶釵親自捧茶:“不是說要進宮述職嗎?今晚給你焚香沐浴?”


    “那是後天。”賈琮眼珠子一轉,他才不想焚香一晚上:“家裏辛苦你了。”


    “大太太倒沒什麽,隻是大老爺氣色時好時不好,剛請郎中開了藥。”薛寶釵又解了她外衣:“那邊二太太就很高興,舅太爺升了,就要進京了。”


    賈琮從後麵抱住薛寶釵,“以前不是動不動請太醫,今天怎麽請郎中?開了什麽方子?”


    “如今哪裏請得起太醫,說是重症要用猛藥,叫璉二哥去抓的,我沒看。”


    賈琮道:“今晚我歇這兒吧。”


    薛寶釵笑道:“我還以為你不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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