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的學生分為兩類,一是貢生,二是監生。


    貢生、監生各自分為多種,拿錢買的叫“例貢”、“例監”,靠祖宗功勞為“恩貢”、“蔭監”,等等。


    優貢、優監則是學政從生員中選拔,榮耀、地位超越其他貢生、監生。成為國子監貢生,縱使日後連年不中舉人,也可參加幾年一次的朝考做官,這不失為一條後路。


    當然如此無法入翰林院、詹事府、內閣,當不了京官要職,地方官也難混到督撫,科甲出身才是最保險的。劉東升這意思,主要是讓賈琮進國子監接受更好、更正規的教育。


    國子監是國立中央最高學府,教育條件、水平,毋庸置疑。


    此外,有了貢生身份,大順規製,能免去秀才的科考、歲考,無限期參加鄉試。


    貢生、監生隻有兩條前途,要麽拿錢買官,要麽參加鄉試。


    但是,若非以生員身份提拔的貢生、監生,參加鄉試的次數是有限製的,規定次數之內不過,便隻能買個小官了,以此可見兩榜出身的優越性,進士出身,罷官了也能等待起複。


    雖說國子監是國家最高學府,但賈琮不怎麽感冒,頗有點膩歪,進了國家學校,還有自由度麽?前世深受應試教育摧殘,故而他本能地抗拒,不過,劉東升的好意又不能拂卻。


    這是以權謀私了,各省優貢,名額寥寥無幾,劉東升卻以直隸學政職權,直接劃給了他。不過賈琮的名氣、實力,也不可忽略,否則國子監、禮部、內閣也未必打鉤通過。


    且先填個學籍再說,歲考、科考是秀才的噩夢,歲考年年必考,有貢生身份,他此後便能直接參加秋闈鄉試。


    “勞煩差爺了。”賈琮起身出來外堂,接過牌票,不像賈母的不耐煩、看不起,掏出二兩碎銀過去:“我明日必去報到,劉老師行到哪個府了?節下可安好?”


    “學台老爺到了保定府,督台老爺接待著呢。”門鬥推辭一番,笑笑收了。


    保定府是直隸總督於成龍的常駐地,難為這人大老遠跑過來,劉東升也真是重視自己,賈琮改口道:“這麽著,你今兒也不像要迴去的,待會帶點禮物。”


    那門鬥對他好感大增,打揖退下,賈琮想了想,踱步迴來,周瑞已於內堂說明情況,賈母一言不發,她的寶玉何時能風光一迴呢?


    賈迎春笑容溫暖地恭賀,走幾步扶小弟:“這真是離蟾宮折桂不遠了,學政老爺大節下還惦記你。”


    “母親,兒子去見見那位長府大人。”賈赦難掩喜色,幾乎要一口答應賈琮南下,見賈母興致缺缺,才閉口出堂。


    黛玉、寶釵都不由多看了賈琮幾眼,寶釵水杏眼異彩連連,與臥在賈母懷裏嬌生慣養的賈寶玉相比,如今的賈琮瞧著沉穩有度、進退從容,要才華有才華,要家世有家世,就是……庶出不雅觀了點。


    王夫人、王熙鳳笑容牽強,跟吃了蒼蠅一個樣。


    賈璉倒還無所事事似的,賈寶玉便很是不爽了。


    場麵一度十二分尷尬。


    “行了,節也過完了,我也有點犯困,放完煙花,都散了罷。”賈母不看賈琮,就隻欣賞漫天的煙花綻放,摟住寶玉、黛玉。


    煙花看得百無聊賴,賈母便扶著鴛鴦起立,散會,歇息。


    李紈歎氣,教訓賈蘭道:“你瞧瞧你琮叔,才比你大一歲,便這般有出息。再瞧瞧你,要向你琮叔學習。”


    賈蘭乖巧點頭:“噢!”


    ……


    雍樂十一年的正月十七,微風細雨。


    幾月下來晴雯姑娘與賈琮感情升溫甚多,她這般身份、家世、脾性,在賈琮看來,便是非常缺乏愛,作為過來人的賈神童陪她探親一轉,不過是給她月例自由的小細節,卻是讓他在人家晴雯姑娘的芳心中悄然占據一片位置。


    賈府規矩森嚴,入畫私藏哥哥財物,其實也不是真正的私藏。但是按照規矩,必須交給她們的看管人,而看管人又喝酒賭博不學好的,豈不糟蹋了她們的辛苦錢。然而,入畫便是如此地被“冤枉清查”。


    奴才,一無人身權,二無財產權。


    是以這對主仆每每睡在一起說說笑笑,不知何時開始,現下變得自然而然。


    給他套上棉襖、鬥笠,晴雯笑道:“你說要南下,大老爺答應了麽?那晚的長府大人說了什麽?”


    林紅玉遞手爐,接口道:“是豫親王選中了琮爺,派長府雒老爺知會一聲,因琮爺年紀小,兩榜未定,並不上報朝廷選定入親王府當值。雒老爺夤夜來訪,也隻是便服出行,非是公事。說琮爺倘若南下迴故裏,豫親王爺想要琮爺參謀參謀水利,便是這點意思,大老爺豈有不答應的?定下夏末再去,是大太太叫我迴的。”


    林紅玉是個嘴快、能說的,把李紈都說暈過,她話中之意,有大太太罩著她的意思。


    賈琮問她:“芸哥兒可還來過?”


    “來過幾次,都是向爺問安的。”林紅玉答完,陡然警覺,細思一陣,閉嘴不言語。


    晴雯性子急,迴話不利索,哼了哼,此時卻不擔心林紅玉爭了,說道:“安定門你去過麽?”


    “不去過也能找到,國子監那麽大地方。”賈琮收拾妥當,晴雯點點下巴:“若是寫了親供入學,不迴來了,叫孫福報個信。”


    ……


    梨香院屋內,樸素、淡雅的薛寶釵拉了香菱敘話,鶯兒在旁刺繡。


    “香菱,這麽些年,我都不記得何時為你取的名字了。”薛寶釵微微一笑,仔細打量出落得愈發好看的香菱,連聲稱讚。


    香菱呆頭呆腦地道:“姑娘的學問,連姨老爺(賈政)都誇。姑娘不留心,我卻記著,正是四年前咱們進京,姑娘見了一池蓮藕取的。這名字,聽著也有香氣。”


    “難為你記著。”薛寶釵想了想,取笑道:“來年你去了那邊琮弟一房,可別忘了我。”


    “姑娘怎麽說這話,這事定不定還難說呢。”香菱眨眨睫毛,微微低眉:“香菱進了薛家,姑娘待得好,可不敢忘的。”


    “這便成,我哥哥從金陵織造局購來幾匹上好的湖絲,是打湖州轉過來的,我叫裁縫做一套,明兒你來拿,啊。”薛寶釵柔和道。


    香菱謝恩,退出。


    鶯兒悶笑,薛寶釵嗔怪道:“鶯兒,你笑什麽?”


    “姑娘可是進京選秀、戶部報名造了冊的,沒準將來是貴妃,琮爺尚未中舉,姑娘敢肯定他是成大器的?才叫香菱做個內應……”鶯兒本是私下玩笑。


    薛寶釵卻起身,蔥黃綾子棉裙拂動,擺起主子的正經款來:“你這丫頭,亂說什麽?看把你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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