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曲徑通幽處,古人說是:生我之門,死我之戶。


    女人也是分類型的,像王熙鳳這種女人,強勢、剛性,哪怕做錯了事,也很難認錯,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錯的,拈酸、要強、得理不饒人。


    一般男人,鎮不住這種女人,這種女人,在封建社會,如果長期不知收斂,管得丈夫太嚴,那麽沒有多少封建男人受得了,結果必然是分崩離析,大難臨頭各自飛。


    如果在現代社會,王熙鳳這種人就是女強人,可能會活得比較好。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聰明,是好的,但,聰明用在中飽私囊也就罷了,最不應該的,是用來作惡、欺壓弱者、傷及無辜。


    “王熙鳳倚勢霸成親”一幕,她強行安排彩霞嫁給周瑞兒子,周瑞兒子賭博、喝酒,不學好,彩霞一家都不願意,可是王熙鳳為了她自己所謂的那張臉,前麵拆散守備之子、張金哥一對鴛鴦,後麵又霸道促成彩霞一家不願意的親事,紅樓婦人為惡之甚,無出其右者。


    彩霞,多麽老實、細心的一個丫頭啊,因為王熙鳳的一句話,斷送了一生的幸福。


    小叔子賈琮發難之後,丟掉管家大權,灰頭土臉,還要憑白忍受多少下人、妯娌、小姑子、丫頭、堂兄弟們的笑話,雖然那些笑話是私底下,但她想得到他們說什麽,這些議論更是她受不了的,對賈琮的那種恨意、毒意,始終壓在心底。


    原本想他不過屁大孩子、生母卑賤,是像趙姨娘、賈環一樣,可以隨意蹂躪的主兒,他卻突然聰明猶如神童,讀通四書、會做八股,心機不下於她,現在大老爺、大太太對他的態度,都比對自己要好,畢竟賈琮倘若成功了,嫡母大太太也臉上有光、相夫教子有功。神童,這種東西不多,但並不罕見,成日家各種勳貴家族應酬往來,她也聽聞,全國科考那是幾十萬人啊,其中有多少神童?她才不信賈琮能過五關斬六將,還想明年參加縣試,自視太高了吧!


    可眼下她全無辦法,錯處在她那裏,所有下人都知道了她惡毒、貪婪的本性,這種家事,王子騰都幫不了。更何況,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她作為正妻的風評越來越不好了,原因是什麽?賈璉二十幾了,沒有子嗣!沒有小妾(平兒隻是通房,無小妾名分)!還不就是她妒忌?封建貴族家庭,男人沒妾,別人就會說正房妒忌,名聲不好!


    每每想到這些,王熙鳳就把小叔子恨得牙根癢癢!恨不得像聶小倩的姥姥一樣,把他的心掏出來,一口吃掉!


    還從來沒有人把她逼到這一步,所幸老太太還是喜歡她的插科打諢、活躍氣氛的,《論如何討老人家歡心》,她大概能作為論點人物,隻要有老太太在,她就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早間吃過飯,賈璉要去請安,王熙鳳推病不去,賈璉便自己去,到賈赦堂屋還遇到了賈琮。


    賈琮在向父母迴話,要去劉東升府上拜見,賈赦邢夫人欣然應允,賈璉訝然:“看來琮弟是學業有進了,不然人家劉禦史怎會見他。”


    這麽一想,原先因為愛妻丟掉管家權力的不快,也不好引發出來了,從家族大局考慮,他分得清孰輕孰重。


    賈琮知道賈璉王熙鳳是不會長久的,王熙鳳已威脅不到他,他和賈璉也沒什麽可說的,倒是有一事,他開始謀劃,便是賺錢,與下人的感情固然重要,可是沒有利益驅使,是辦不成事的,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都不好談。


    當然,先把秦師姐的麻煩解決了,再賺錢也不遲。


    這幾天王熙鳳的經期來了,女人就是麻煩,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天,有時候還不固定,弄得璉二爺無處泄火,賈赦高樂去後,賈璉就和賈赦丫頭眉目傳情起來,公然在堂屋揉她小手:“秋桐,二爺想死你了。”


    “哎呀,好不要臉,你一般的也有老婆丫頭,找我們做什麽?”秋桐欲拒還迎,嘴上不悅,心裏卻歡喜得緊,大老爺老不死的,不給力,豈不是浪費她的青春!


    “唉……”賈璉諄諄教誨,在她屁股捏了一把,拿到鼻孔陶醉地聞:“老婆是別人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妙,沒聽過嗎?”


    賈璉在訴說男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心理。


    “呸!大老爺知道了怎麽辦呢?”


    “過幾年我向大老爺求你,妾嘛,老子送兒子也沒什麽。”


    他還沒有膽大包天到在此苟合,一心遺憾地迴來,沒了嬌妻王熙鳳滋潤,璉二爺便鬱鬱寡歡地,瞧著小廝昭兒模樣不錯、皮膚也好,便命他脫了褲子,在廂房大戰三百迴合,昭兒提臀迴身:“二爺,錢又賭光了。”


    “放心,少不了你的。”賈璉大開大合:“我不愛你別的,就愛你這白白的屁股……”


    璉二爺表示:王熙鳳不讓我玩女的,我玩男的還不行嗎?


    ……


    如果是吃喝住行、拜師求學的錢,賈赦提供的也夠用,可賈琮不是安於現狀的人,八股,科考,不過是他獲取權勢的工具,當對國學的熱愛轉化成工具之後,那點興趣,便不足為道了,他總要在期間辦事,做點該做、想做、能做的事情,特別是在這種家庭,自己有財路來源,省了多少掣肘。


    晚清四大諷刺小說之一《官場現形記》,開頭便道出:科舉能當官、能發財、能坐堂打人。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千鍾粟,古人早已看得明明白白,讀書是為了:錢財、美色、吃飯。


    康有為《物質救國論》,總結出來咱們中國人幾千年最看重的東西:住房、穿衣,吃飯。至今都適用。


    親情一類的東西,賈琮不指望,生母早已不在人世,他也沒覺得這樣活得累,大概前世的家境與此類似,雖是出身在農村,爺爺奶奶是民國走過來的,父輩兄弟姐妹七八人,為了一畝三分地、分界線的一條路、山林的幾棵樹,叔叔伯伯能夠六親不認、大打出手,因此這方麵的,他不祈求,早已習慣了,人心、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美麗如林妹妹、寶姐姐,假使她們落魄了,叫她們嫁一個平民,她們不願也不會。


    大多數人的一生,都是煉獄般走過來,而且是孤獨的。


    他當然相信世間有溫暖,但有陽光就有黑暗,人是一個多麵體,所看到的人,不過他的一麵或者幾麵,感情、世事,不外如是。


    ……


    興隆街,劉府,大抵雍樂一朝物質水平還不錯,賈府這種中等人家也排場奢華,秦業、劉東升的家宅都自稱府邸,掛上牌匾。有後台有背景的京官,家宅都是官家的,由工部提供,建設部和水利部嘛,先建設自己,再建設他人。


    孫福先下馬,欲把兩匹馬拴在路邊楊樹,劉府門房出來道:“去去去!你們幹什麽的?”


    賈琮對孫福使個眼色,拿出劉東升的貼身玉佩,孫福見勢遞上二兩九分九厘碎銀,那門房本想多收幾分的,見了自家老爺玉佩,隻得作罷,露出笑臉,叫他們牽馬匹到前院馬廄,孫福腹誹:“嘿嘿,就是不給足你三兩,惡心死你。”


    他主子自然不知曉他的這點心思,門房通報,留他們到書房用茶,片刻劉東升才過來。


    古人接客的地方是有講究的,按照親近程度從低到高,一般是:客廳、書房、花廳。


    劉東升先問他學業怎樣,下人上茶,談了一陣,劉東升道:“宛平縣令樊林與我有些交情,子禮若是縣試過關,而被黜落,我會盤查,若是不過關,我也絕不會徇情的。”


    他說話時,臉上疤痕真有點瘮人,估計上麵也就是看他這點,認為沒有威嚴,才遲遲沒高升吧,當然主要是沒關係,也許是吏部文選司送禮不夠。劉東升的性情與秦業類似,但有區別,聽他談話,這人更注重政績一些,而秦業比較清,劉東升這種人,適合當禦史,上麵倒沒看錯。


    賈琮答了聲“是”,估摸差不多了,便自然而然拿出賈珍罪名的卷宗來,一條條、一樁樁,清清楚楚。


    劉東升看畢,奇怪道:“子禮,這賈珍是你堂兄,你為何不顧及……”


    “象新先生,實不相瞞,於公於私,晚輩皆不該隱瞞,家兄如此作為,是置晚輩家族於不顧,這是私。家兄這些不法之事,愧對列祖列宗,愧對天恩皇糧,這是公。”賈琮談吐清晰,語氣不高不低:“而且,家兄覬覦兒媳,那秦氏便是晚輩老師之女……”


    “畜生!”劉東升拍案而起,勃然大怒,臉龐傷疤的扭曲,看起來更加醜陋:“劉象新若是早知賈珍是如此毫無廉恥之輩!怎會等到今天!”


    賈琮大喜,聽秦業之言,觀劉東升舉止,他料定劉東升必是嫉惡如仇的人,雖然,劉東升某些方麵苛刻了些,但不失為一個好官,他來時心裏是有點把握的,不過官場之事牽涉太多,劉東升會不會冒險,他不知道,但隻要有希望,他就會去做。


    沒有什麽事,能百分百成功,對賈琮來說,有希望就夠了。


    賈琮道:“晚輩毫無辦法的是,家兄覬覦秦氏,根本無法告官,如何拿出憑據?其二,如果拿出憑據,秦氏貞節有損,還有什麽顏麵活在世上?其三,晚輩又有何麵目去見老師?豈不愧對老師教育之恩?”


    忽然站起來,賈琮長長作揖:“象新先生,您老是西城的巡城禦史,是都察院的風憲官,是朝廷的三法司表率之一。未上任京畿道之前,象新先生有權審查西城官員勳貴,所以晚輩隻能來求您,晚輩絕無戲弄之心,實在不想老師傷心、家族蒙羞。”


    “你戲弄不了我,但你聰慧不假,求我是求對了。”劉東升沒有一口答應,沉吟道:“你先迴去,此事我自有分寸。”


    賈琮告退出書房,突然,劉東升又出來叫住,細細觀察他,須臾,拍拍他肩膀:“子禮,我聽秦郎中說,你要與他一起去永定河?學業不能廢,行萬裏路也是對的,我劉東升蹉跎半生,作為寥寥,你來日即便不是清流,若是為官,即便也不是好官,也要為民,就算是今天對我的報答,你能答應嗎?”


    “晚輩謹遵教誨。”


    “好,去吧。”


    四大家族的權勢根深蒂固好多年了,又互相聯姻,他們不僅僅是四家,像王子騰,有好多門生,賈政也是,賈雨村是賈政轉交王子騰舉薦的,賈政未來還有傅試、賴尚榮等門生。


    官場的關係網,很少有一個人、幾家什麽的,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很可怕。


    是否動本?是否彈劾?


    劉東升早過了氣血一衝,就上奏折的年紀,那種人,一般是年輕的禦史、給事中,也有嫉惡如仇的人,他們不必顧及前途,寧願一死。


    古代有些人就是這樣,名譽比性命還重要,以一死換來青史留名,他們願意,而且樂不可支,抓住皇帝的錯處,噴得那個使勁。


    明朝有位官員遭受廷杖,引以為榮,把錦衣衛打下來的一塊屁股肉,風幹,掛在自家門上,期盼流芳百世……


    嘉靖帝被海瑞噴過,海瑞聲名大震,萬曆皇帝被噴成“酒色財氣”,一點脾氣都沒有。


    但劉東升不是,年紀不小了,考慮得多,他想,要怎麽樣寫,對手才不會報複他,如果,他奏折一上,賈珍丟掉爵位,對他的名聲,是有好處的,關鍵是雍樂皇帝的脾性,他知道一點,這位皇帝陛下生猛、暴戾,人證物證俱全,把握還是有的。


    還有一關,是司禮監的戴權,其實戴權這種太監沒有男人的能力,所以變態地攫取權力、金錢,廷臣越看低,他們越變本加厲,非要淩駕外廷之上,像送禮這些,賈珍不過其中之一,關係良好,完全談不上,隻要不涉及戴權本身,內閣票擬了,司禮監都會批紅呈上去。


    大順的禦史言官,權力很大,哪怕是一個巡城禦史,七品小官,也有風聞參奏之權。反之,如果是不經查實胡亂彈劾,言官罪加一等,所以劉東升吩咐西城兵馬司的人,查證賈珍的這些情況多半屬實之後,才心思篤定。他往日在同僚和皇帝麵前有“忠直”之名,寧府的土地兼並大可以扯到陛下的新政上去……


    考慮了方方麵麵,劉東升才引經據典,重新翻了朱熹集注、四書五經、聖祖的《聖諭廣訓》,文采飛揚地寫了一篇奏折,自己大為滿意,把賈珍說成了藐視王法、辜負天恩、仗勢欺人、強搶民女、虐待佃戶的十惡不赦之徒,而且都不帶一個髒字的。


    劉東升首先顧及的肯定是自己的名聲,內閣首輔楊清和是他會試座師,由楊清和出麵,無論成不cd沒事,可是他曆來不受重用,如此做,楊清和反而認為他膽小怕事了,便打消這個計劃,至於賣賈琮人情,那是末等的原因了,賈琮現在還達不到他賣人情的程度,不過有多個未來關係的可能,聊勝於無。


    奏折先呈通政司,通政使高文起是忠順親王的人,他先通報親王,商量之後,見奏折沒有不合規製的,呈上內閣,內閣次輔、首輔、閣臣認真看了一遍,加上票擬,多少心思埋在肚裏,轉交司禮監,司禮監批紅通過,再呈給雍樂皇帝。


    劉東升在等,賈珍忙完了,得知被參的消息,焦躁不安。


    賈琮卻沒有等,他還在辦另一件事,他的手段,不僅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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