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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鎔喝了兩口水,再吹了吹,又喂扶意喝下半碗,屋子裏不再燒炕,很快就冷下來,兩人依偎在一起才能取暖。


    “鎔哥哥,雖然一大堆的麻煩還等著我們去麵對,但今晚我可高興。”扶意說,“我們之間終於沒有了秘密,沒有了立場相隔,再也不必顧忌任何事。其實過去,每一次你假裝不經意地給我留下線索和消息,我都很心疼,心疼你,也心疼我自己。”


    祝鎔騰出一隻手,摸了摸方才還滾熱的炕頭,說:“應該可以睡了,先躺下說。”


    扶意搖頭:“我現在舒服,我要是睡著了,你再把我放下。”


    祝鎔說:“在家也不見你這樣撒嬌的,快躺下,躺下睡才舒服,你太辛苦了。”


    扶意伸手摸了摸肚皮,笑道:“放心,我自己知道。”


    她抓著祝鎔的手,輕輕蓋在自己的小腹上,踏實而安心地說:“我們一家三口,不會再分開。”


    祝鎔在扶意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往後,再也不必顧忌任何事,我們之間沒有秘密了。”


    扶意說:“那些不安的日子裏,我一直反思自己到底在做什麽,我向往著能與男子一樣,公平地立足在這世上,可我終究還是依靠了婆家,依靠著你。擁有財富和地位後,眼前的世界的確不一樣了,可同時也有了更多的束縛,迴過頭就發現,離我所期待的人生還是那麽遙遠。”


    祝鎔反問:“那我呢?我一樣是站在家族先輩的肩膀上,沒有我爹,沒有奶奶,我一個沒有母親的棄嬰,也許連活下來都很難。你我都不該為了出身和際遇而妄自菲薄,你已經做的很好,我也是。”


    扶意笑了,在他胸前蹭了蹭:“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會負我,不會負天下。”


    祝鎔親了親她,胡渣紮得扶意微痛,被嫌棄地推開,這若是在家裏,必定是要起膩的,可在外麵,彼此都很克製。


    “好了,躺下睡,很晚了。”祝鎔小心將扶意放上炕,剛扯過被子,忽聽屋外傳來異動,他抓起佩劍,迅速吹滅了油燈。


    “鎔哥哥……”扶意也跟著緊張。


    “在這裏別動。”祝鎔迅速作出判斷,起身到門前向外看,觀察外麵的動靜是否有人,又有多少人,片刻後,微微開了一條門縫,閃了出去。


    扶意聽見了打鬥聲,聽見了刀劍出鞘的動靜,她不會武功,肚子裏還懷著孩子,打不過跑不了,就隻能躲著,絕不能在去添亂。


    終於,外麵再次安靜下來,屋子的門被推開了,聽見丈夫的聲音,扶意才鬆了口氣。


    祝鎔點亮油燈,放下佩劍說:“我去把屍體埋了,不能嚇著這裏的村民,我很快就迴來。”


    知道死了人,扶意到底有一絲害怕,可既然什麽都做不了,那就聽丈夫的指示,先照顧好自己。


    過了很久,等祝鎔再迴來,她已經把被窩捂暖了,鎔哥哥冰冷的身體突然靠近,扶意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但彼此依偎著,很快就暖和起來。


    “是皇帝的人?”


    “是,我本不想殺人,是他招招緊逼,皇帝說過,他所有的密探裏,隻有我和開疆是會思考的,其餘所有的人,不過是冷血無情的殺手。所以接到了任務,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執行,我若不殺他,今日就是我們死。”


    扶意將祝鎔緊緊抱住:“如果再遇到這些事,不要讓我成為你的拖累,你要想,你若為我死了,我也擋不住任何攻擊,早晚會死的,不如保全你自己,好歹還能活一個。”


    祝鎔沒有猶豫:“我明白,但我不會讓你死,隻是後麵的路,我們不能再在百姓家投宿,會給他們添麻煩。直到邊境,都要風餐露宿,會很辛苦。”


    扶意說:“我很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好讓你跟上大部隊,但眼下這情形看,哪怕藏在深山裏,他們也會來找我。”


    祝鎔說:“沒錯,所以我們不能分開。好了,閉上眼睡吧,我們互相守著,離天亮還有三個時辰,一個時辰後我叫你,換我睡,你醒著。”


    扶意立刻閉上眼,反惹來祝鎔的笑,說她難得這樣聽話,更被溫柔地親了親。


    祝鎔說:“別怕,我們很快會到達邊境,在王爺麾下,有大姐姐照顧你,就安全了。”


    扶意沒有迴應,她要趕緊睡,醒了好換丈夫歇著。


    那一晚,祝鎔沒有食言,一個多時辰後,就喚醒了扶意,他們夫妻輪流警醒著,而到了白天趕路,扶意可以在馬車上補眠。


    為了躲避密探的刺殺和追捕,白天時,祝鎔盡量往人多的地方走,到了夜裏,不得不在破廟或廢棄的房屋裏過夜。


    橫豎是要被追捕刺殺,他們也不再顧忌許多,大大方方地燃起火堆,如此倒是能禦寒,夫妻二人依舊輪流值夜,配合得很默契。


    與此同時,京城裏,皇帝為了褒獎勝親王為國為民,連追幾道聖旨,為他增強兵力、增加糧草,並名正言順地將金東生“調遣”迴來,京城和皇宮的關防,全交付給了他。


    至於祝家的罪名,嘉盛帝命閔延仕為主審,祝家老少暫時被軟禁在公爵府,但祝承業在第二天也被關進了大牢,與他同父異母的兄長祝承乾成了鄰居。


    短短兩天,祝家的事已傳遍京城,而第三天一早,皇帝再下聖旨,將祝承哲、祝平珞一並關押,連族中幾位宗親也受到牽連。


    消息傳到閔府,初霞來探望韻之,嫂嫂已經幾天沒吃飯,憔悴而瘦弱,她勸韻之要照顧好自己,但說著說著,也哭了。


    “下一步,是不是要把奶奶她們也抓起來?”韻之說,“全家人都遭難,隻有我逃過了是嗎?”


    初霞說:“哥哥要把初雪姐姐和孩子們接來,但是初雪姐姐不肯來,還傳話說,要您多保重。”


    韻之狠狠抓著衣擺:“他們不好,我如何保重,我都出不去這個家。”


    正說著話,前院的仆人來了,是閔夫人身邊的婆子,趾高氣昂地站在院子裏喊:“少夫人,您今兒還不去請安嗎?您家裏又有事兒了,夫人正要告訴您呢。”


    韻之趕出來,扶著門站立:“什麽事?又出什麽事了?”


    那婆子說:“您過去,不就知道了?”


    初霞攙扶著她,輕聲說:“嫂嫂,伯母她一定會作踐你,您別去,有什麽事,等哥哥迴來再說。”


    那婆子雖沒聽見這話,卻刻薄地笑著:“少夫人,夫人等您去了,好拿主意,您這麽耽誤著,迴頭再出了大事,可別怨夫人不顧親家死活。”


    韻之方寸大亂,滿心念著家人,再顧不得什麽,急急忙忙趕來婆婆跟前。


    閔夫人正和幾位妯娌說笑,其中一位嬸母說:“有日子沒見新娘子了,怎麽瘦了?”


    “都成親那麽久了,哪門子的新娘子?”閔夫人說,“非要說,我倒是很好奇,這丫頭身上是不是有什麽古怪,為什麽就不讓延仕碰她呢。好人家的媳婦,就這麽些日子,肚子裏都能懷上了吧,我這是要等到幾時才能有抱孫子的盼頭?”


    韻之不在乎這些刻薄話,開口就問:“我家裏怎麽了,母親,您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閔夫人怒道:“沒規矩的東西,長輩們在這裏,你連行禮問安都不會嗎?公爵府果然是繡花枕頭,滿肚子的草,才教出你這麽沒規矩的姑娘。”


    韻之著急地問:“到底出了什麽事,我家裏怎麽了?”


    閔夫人指了身邊的嬤嬤說:“給我掌她的嘴,教教她,該如何對長輩說話。”


    緋彤滿心護著小姐,上前來阻攔,卻被幾個女人拉開,劈頭蓋臉地打她,緋彤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還不忘喊著:“小姐,你快走……”


    可韻之卻撲向了閔夫人,從她發髻裏拔下簪子,抵在她的咽喉:“讓她們住手!”


    邊上的人,嚇得驚叫起來,要喊管家召喚護院。


    “住手……”閔夫人頓時蔫了,命令下人住手。


    “我家裏出什麽事了?”韻之手裏用勁,發簪尖紮入閔夫人的皮膚,嚇得她魂飛魄散。


    “你、你家老太太病了!”邊上的嬸母道,“剛得到消息,你家老太太病倒了,請旨求醫,被駁迴了。”


    聽聞祖母病倒,韻之的心猛然揪緊,便是這一瞬的鬆懈,幾個婆子撲上來,奪走了她手裏的發簪,將她控製住。


    擺脫威脅的閔夫人,跌跌撞撞起身,衝過來劈手一巴掌扇在韻之臉上,咬牙切齒地咒罵:“給我打,傳家法,給我狠狠地打,祝韻之,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板子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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