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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裏有喜事,本該人人來老太太跟前道賀,可大兒子和媳婦關起門來不知鼓搗什麽,東苑二夫人一迴來就說身子不好,二老爺更因今日在禦前被問到了平瑞而心中怨懟,僅打發了周媽媽來道一聲喜。


    隻有三房兩口子,樂嗬嗬地來恭喜母親,三夫人故意拈酸吃醋:“我就說,娘什麽好的都留給大哥和鎔兒,我要說我早就看上扶意,等著給平理說親,您信不信?”


    老太太這幾日見了小兒子媳婦就高興,見她嬉皮笑臉的,更知是說的玩笑話,哪裏會在意動氣,反哄著說:“娘答應你的事,一定給你兌現,但你也要保重身體,平平安安生下這個孩子,一切以身體為重,咱們婆媳長長久久的才好。”


    三夫人扶著自己的肚皮說:“娘是不是見我家裏來人了,怕我以後生了外心,才對我越發好了,又或是衝著我的肚子來?”


    祝承哲責備道:“你就不會說話,也就是娘,才事事讓著你哄著你,換個婆婆,該天天叫你跪祠堂。”


    三夫人挨著老太太說:“娘才舍不得。”


    一麵說著,她又滿心好奇地問:“今兒宮裏到底出了什麽事,母親和嫂嫂們那樣早就迴來了,我問慧之,那孩子不肯說。”


    “必定是嚇著她了。”老太太道,“但宮裏出了什麽事,這會兒還不好說,皇上那裏還沒有定論,你我亂嚼舌頭,仔細風大噎著了。”


    “是。”三夫人應道,又問,“和我娘家哥哥,不相幹吧?”


    祝承哲說:“與舅兄不相幹,如今他是禦前紅人,春風得意,你不必擔心。”


    他起身對母親道:“兒子吃了酒,身上黏膩得很,要迴去沐浴更衣,母親也早些休息。”


    三夫人卻道:“相公先迴,我還有幾句話,要和母親說。”


    祝承哲不以為然,叮囑她路上小心,便留下婆媳自己先走了。


    兒子離去,老太太便主動問:“什麽事,娘家的事,還是你身子的事?”


    三夫人搖頭,臉上不似方才那般歡喜得意,滿目憂愁地說:“是慧兒,母親近日可有留意那孩子,她總悶悶不樂,一個人坐著發呆。問她什麽,就笑著說沒事,還和平日裏一樣嬌滴滴的,但一轉身吧,又呆住了。”


    老夫人的確有所察覺,姐妹們一起說笑時,慧之總心不在焉,一兩迴尚好,可這幾日,她天天都這樣。


    “您說我們姑娘到底怎麽了?”三夫人擔心極了,“娘,我該問的都問了,再問她該煩我,我嘴笨腦瓜子也不好使,真怕惹急了她,可又怕她被人欺負。”


    “孩子天天在家裏,你我眼皮子底下,誰敢欺負她。”老太太說,“你別胡思亂想,安心養著肚子裏的,把慧之交給我,過些日子,我一定給你個交代如何?”


    “我聽娘的話。”三夫人起身說,“我就這一個姑娘,肚子裏這個吧,跟懷理兒那會子一樣光景,怕還是個男娃。”


    老夫人笑道:“怎麽,人家都盼著生兒子,你想要女娃娃?”


    三夫人說:“反正生了兒子,也沒得繼承家產,不如生個姑娘來招人疼。”


    老太太嗔道:“你這張嘴啊。”


    三夫人咕噥道:“那我說的也是實話,我替兒子不甘心,難道娘愛聽假話。”


    老太太笑歎:“也罷,真話雖不好聽,總也是真話,娘不該責怪你。不過啊,肚子裏這個若是男娃,你將來做兩個兒媳婦的婆婆時,就知道我的難處,也會明白什麽是能說的,什麽不能說。”


    三夫人低頭看了看肚皮說:“還是生女娃好,我們理兒得的本就少,再來個兄弟和他爭,也太可憐了。”


    老太太不屑:“平理那孩子有出息,自有一番天地,還稀罕你們那點金銀?”


    說著話,芮嬤嬤過來了,手裏拿了一包大元寶,沉甸甸的足有幾斤重。


    “拿去吧,這些日子你娘家人來,你少不得要打點,總不能真鬧翻了,別扣扣索索不體麵。”老太太說,“悄悄拿迴去,不要張揚。”


    三夫人伸手那叫一個利索,嘴上假模假樣地謙虛著:“剛才您兒子在,您拿來多好,迴去我又該被他罵了,說我總來騙您的銀子。”


    “去吧,去吧。”老太太笑道,吩咐芮嬤嬤,“多派幾個人跟著,夜路小心些。”


    下人們擁簇著三夫人離去,老太太問門下的:“韻之還沒過來?你們去東苑瞧瞧,他們閨女又不是大夫,有個頭疼腦熱總纏她做什麽。”


    李嫂嫂領了話,一路往東苑找來,巧的是韻之已經離開了,可卻帶著緋彤站在路邊,不知這孩子想什麽出神,呆呆的一動不動。


    “又和二老爺夫人吵架了?”李嫂問緋彤。


    “沒有,但迴來就不高興。”緋彤反問,“難道又在宮裏闖禍了嗎?”


    韻之聽見她們說話了,淡淡地看了眼,什麽也沒說,轉身就往前走。


    李嫂跟上來笑道:“二姑娘知道了嗎,三哥兒被皇上賜婚,要娶言姑娘做少夫人啦。”


    韻之這才高興了幾分,笑道:“是啊,我還沒恭喜三哥哥,走吧,去他的小院。”


    李嫂說:“三哥兒還沒迴來,沒和老爺們一道走。”


    韻之停下腳步想了想:“不妨,我等他。”


    這個時辰,祝鎔和開疆帶人在宮中調查閔王妃致瘋一事,將可疑之人一並關押審問,但太監宮女膽小怯弱,嚇傻了就語無倫次,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經祝鎔細心排查,最後將疑點鎖定在閔王妃喝下的來自各處的敬酒,並將相關之人一一記錄,其中不乏自家二嬸嬸,也有開疆的母親和親戚們。


    彼時他沒有多想什麽,照實稟告給皇帝,嘉盛帝略略看過名單,冷聲道:“那父子倆是一碼事,閔王妃與郡主則是另一迴事,不論如何,每一個人你們都想法子去查,但不要弄得城裏風聲鶴唳,更不能驚動百姓。”


    “臣領旨。”祝鎔和開疆抱拳道。


    皇帝歎了一聲,心上人已經脫離危險,但無數冷水澆下來,那樣孱弱的身子,忽然如烈火焚燒,忽然又若跌入深冬寒潭,此刻已昏迷發燒,太醫們寸步不離地守候著。


    “退下吧……”皇帝擺了擺手,再看了眼兩個年輕人,忽然說,“開疆可有心上人?朕在你們這個年紀,早就當上父親了。”


    開疆慌忙道:“爹娘不急,臣自然不能擅自做主,更不敢耽誤好人家的姑娘。”


    皇帝說:“瞎話,你娘滿京城的給你張羅,朕還不知道?”


    開疆忙跪下說:“臣該死,臣不該欺瞞皇上,實在是……想先立一番事業,不叫兒女情長和家務事拖累。”


    皇帝搖頭:“現在的孩子,可不比我們那會兒了,也罷,你既然有心報國,朕難道還阻攔你不成。”


    開疆嚇得一頭冷汗,滿心懷疑皇帝知道他和郡主之前往來曖昧,郡主仿佛就是為了躲避自己,才搬進深宮來住,自然,他知道堯年對皇帝對朝廷,都有更深的用意。


    “鎔兒的事,朕明日就下旨送去紀州。”皇帝說,“良辰吉日,你們家裏定了便是,到時候你親自去紀州把新娘迎來。”


    祝鎔心花怒放,但穩重地謝恩:“臣領旨。”


    皇帝又道:“自然,去了紀州可不光為了迎親,朕另有事交代你。”


    祝鎔心頭一緊,但不得不領命,之後再聽皇帝吩咐了幾句關於閔王妃的事,兄弟倆深夜才退出皇宮。


    開疆很是為兄弟高興:“你成親那日,我要喝得不醉不歸,你小子,哪裏修來的福氣,總這麽事事順心?”


    祝鎔卻道:“還要多謝伯父相助打了圓場,我爹當時必定絞盡腦汁想著如何謝絕皇帝,沒想到伯父突然站出來,他就無話可說了。”


    開疆笑:“我事後問我爹了,怎麽突然多管閑事,他說是我娘交代的,說什麽要是碰上這事兒,要幫你說話。估摸著,還是你家老太太的囑咐,我娘多聽老太太的話。”


    祝鎔深深作揖:“替我謝過伯父伯母,我改日帶厚禮登門拜謝。”


    開疆不在乎:“這就見外了,走吧,你家裏人,都等著賀喜你呢。”


    祝鎔並不樂觀:“我爹那一關,不好過。”


    開疆給他打氣,說道:“不好過也要過,橫豎你爹還敢抗旨不遵?皇上可好些年沒賜婚了,還是你們家有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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