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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祖、擺宴,為了慶賀嫡子認祖歸宗,忠國公府上下足足熱鬧了四五日。


    扶意隻在一日家宴時與妹妹們同席,其他日子裏,都在清秋閣,靜心為之前病了幾日的平珒講課。


    因三哥哥忽然變成嫡子,扶意和平珒懇切深談過一迴,這家裏受大夫人最多委屈的便是這孩子,老太太一直很擔心,會扭曲了小孫子的心。


    但平珒卻說,不論三哥哥是嫡子還是養子,都無法改變他自己是姨娘生的事實,但他並不因此自卑委屈,反而很感激生母將自己帶到人世。


    “言姐姐,我身體不好,我自己知道。”平珒說,“三哥哥將來若能繼承家業,他必然會善待姨娘,就算我不幸早逝,也沒什麽可牽掛可放不下的。”


    扶意溫柔地說:“叫三哥哥聽見這話,可要挨罵了,前幾日你隻是不小心中了暑氣,不是什麽大病症。我也中暑了不是嗎,在屋裏躺了好幾天,難道我也要擔心自己將來早逝?”


    平珒弱弱地笑了:“那您不要把這些話告訴哥哥,他會生氣。”


    扶意輕搖手中的扇子,為弟弟散熱,一麵說道:“平珒若自己有什麽話,隻要你想的,都能對哥哥說。不論想要什麽東西,想做什麽事,想去什麽地方,不要獨自悶在心裏。”


    “嗯。”平珒認真思索了半晌,揚起精神道,“夜裏客人們散了,我就去告訴三哥哥。”


    扶意笑問:“你要說什麽?”


    平珒搖頭,一臉神秘:“是不能對言姐姐說的話。”


    扶意嗔道:“不說就不說,先把這篇字寫好,姐姐繼續給你講。”


    今日是家中最後一天擺宴,二老爺也拄著拐杖由兒子攙扶來坐一坐,雖然這樣虛弱狼狽很丟臉,可祝承業更不願叫人以為自己怕了老大,畢竟日子還長著,將來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


    祝承乾對弟弟自然客氣有加,坐到身邊噓寒問暖,擔心他的身體,還將祝鎔叫來,命成了嫡子認祖歸宗的他,向叔父行大禮。


    祝承業攔下說:“自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真正團圓了才好,何必鬧這些虛禮,隻是委屈大嫂嫂二十多年不得與親生子相認,可憐天下父母心。”


    祝鎔畢恭畢敬地站在長輩跟前,二老爺忽然道:“聽說這幾日門外人來人往熱鬧極了,都是來給鎔兒提親的?”


    祝承乾苦笑:“可不是,天知道京城裏怎麽一下多出那麽多適齡的姑娘,那些日子我想給鎔兒謀親,都無處尋去。”


    二老爺道:“聽您的侄媳婦說,宰相府也派人送來帖子,提到了她妹妹的生辰八字,盼著能與我祝家親上加親。”


    祝承乾說:“這幾日忙得不可開交,隻怕是怠慢了他們,我竟不記得還有閔府的帖子。”他隨口吩咐兒子,“去問問你母親,可有這迴事。”


    祝鎔得令退下,二老爺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對兄長道:“大哥莫怪我多嘴,別看您侄媳婦賢惠好性情,就誤以為閔家女兒都是上上品,他們家的嫡女……”


    難得兄弟倆心照不宣,祝承乾輕聲道:“我自然懂,眼下也是挑花了眼,但孩子的婚事不能再耽誤,到時候你要幫我一道參謀參謀。”


    幾位老爺之間,兄友弟恭一團和氣,才能有祝家的好名聲,不論如何,祝承乾從未和兄弟撕破臉皮,二老爺自然也不能明著翻臉。


    最後一日的宴席終於散去,一家子人都疲憊至極,又兼酷暑炎熱,老太太身上便不大自在,當天夜裏就請了大夫。


    老人家向來不願孩子們圍在身邊侍疾,見了他們反而心煩,這次經不住長子的擔憂,最後挑了扶意留下。


    一家子人各自散去,祝承乾和楊氏迴到興華堂,堆成山的帖子等著夫妻倆翻閱,大夫人隨手翻了幾本,問道:“你心裏早已經選定了人吧。”


    祝承乾頷首:“有五六個備選,身世門第、樣貌品格,都是上乘。”


    “白天你兒子來問我是否有宰相府的帖子。”大夫人冷冷地說,“我早就迴絕了,閔初霖那小丫頭什麽品性我還不知道?這要是娶進門來,從此家無寧日。”


    祝承乾說:“兒媳婦的品格能力,至少要有你一半好,不然這麽大的家,將來豈不是亂了套。”


    大夫人睨了丈夫一眼,冷笑:“如今我沒什麽利用價值,兒子已經給你寫進宗譜,大老爺何必再對我如此恭維,往後真不必再費心哄著我。”


    祝承乾一事順百事順,根本不在乎妻子的冷言冷語,反而溫和地笑著:“別人我顧不得,但夫人在我心裏,是必然一輩子都要哄著的。”


    大夫人嫌棄地用團扇打開他的手:“大暑天,你少膩歪我,你家老太太身上不好呢,你倒有心思來哄我?”


    提起這件事,少不得想到被老太太留下伺候的言家女兒,大夫人看丈夫的臉色,便道:“我若猜得不錯,你不喜歡言扶意?”


    祝承乾道:“出身太平凡,將來與世家夫人們往來,終究矮人一截,哪裏及得上你半分。”


    總算有一件事,夫妻倆能想到一塊兒,大夫人道:“那就趁早把人打發了,你瞧老太太的架勢,怕是要和我們爭一爭的呢。”


    “你有什麽法子打發她走?”祝承乾問。


    “早準備好了,還等你來說?”大夫人道,“等我們去寺裏還了願,再去宮裏謝恩後,我就把她送走,這幾日就讓她多照顧照顧老太太,你我也省心些。”


    然而這一邊,扶意趁著單獨留下照顧老太太,且知後日大老爺和大夫人要去寺裏還原,要兩天方迴,便與姑祖母商量,要送大小姐去一趟王府。


    得到了老太太的默許,扶意便請李嫂給祝鎔送消息,她這邊再和韻之商量,將抄好的經文裝點整齊,明日就送去王府作為訊號。


    祝鎔這裏,正忙著指揮爭鳴收拾各府送來的賀禮,一想到之後要還禮,就頭疼得厲害,前些日子升職時收到的禮還沒還完,這就又來一大波人情。


    見了李嫂,得知扶意的安排,心中默默計算了幾遍,便請李嫂迴話,他這裏將全力配合。


    但李嫂才出院門,就聽見她的笑聲:“小公子怎麽來了,夜裏點燈引蚊蟲,小心被咬了。”


    祝鎔迎到門前,果然見是平珒,更見他一路小跑到了跟前,弟弟越發活潑開朗,他自然高興。


    “這麽晚來做什麽?”祝鎔帶了弟弟進門,將一盤蚊香踢到他腳下,才在對麵坐下,問道,“有事要與我說?”


    “言姐姐說,我有什麽話,都能對哥哥講,我就來了。”平珒道,“哥哥白日裏忙應酬,隻有這會兒有空。”


    “爹爹和母親知道你出門嗎?”祝鎔問。


    “他們關著門商量事呢,我與王媽說了。”平珒道,“王媽她們現在都不敢約束我了,我想去那兒都成,隻是我怕自己身體不好,還不敢亂跑。”


    祝鎔頷首:“說的是,什麽也及不上身體要緊。”他又問,“找我什麽事?”


    平珒卻站到地下,一本正經地說:“今日和言姐姐說起將來,若是哥哥繼承家業,您必定會善待我的姨娘,可我也想到,萬一哥哥娶了不賢的嫂嫂,將來我姨娘還是要受欺負。”


    祝鎔哭笑不得:“你小小年紀,腦袋裏想些什麽?”


    平珒卻道:“言姐姐說的,我想說什麽,都能和您說。”


    祝鎔無奈:“好,你說,哥聽著。”


    平珒走近幾步,認真地問:“哥,言姐姐那麽好,她能當我嫂嫂嗎?”


    祝鎔憋著笑,在弟弟腦門上拍了一下:“這話你也對言姐姐說了?”


    平珒忙搖頭:“她是姑娘家,我怎麽好對她說呢,所以我才來問哥哥,而且家裏人都在說,奶奶早就看中了言姐姐。”


    祝鎔摸了摸弟弟的身子,這孩子終於長肉了,見他懂得尊重女孩子,更是欣慰。


    “這些話,出了這道門,再不要提起。”他叮囑道,“哥哥會娶自己心儀的女子,將來必然也會善待家人的女子,但那個女子是不是你言姐姐,這不能憑你的意誌來決定。”


    平珒有些失落:“那我還是覺得,言姐姐最好。”


    祝鎔很想告訴弟弟,他心儀的女子就是扶意,但在事情沒有十足把握之前,他必須謹慎,絕不能讓扶意因此受到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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