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甩開十三公子的手,“下作!我沒有你這樣的惡趣味!”


    她知道十三公子喜歡探人隱私,但並不知道他將人家兩口子床幃裏的事情都摸得一清二楚。


    十三公子覺得女人實在是雙重標準,皺眉問,“我給子姝下藥是下作,那你總是給我下藥算什麽?”


    “我那是教育你!”


    “你那是欺負我!”


    對啊,就是欺負他了怎麽著,雲間懶得再跟十三公子吵,想先去弄清楚十三公子給子姝下的究竟是什麽藥,用什麽方法可以解。畢竟孫熾一家初來珺王府,且是被不大客氣地請來的,就算孫熾想得到幫子姝解除發作的辦法,想要施以行動也很不便利。


    十三公子將雲間攔著,“你管人家兩口子的事情幹什麽?”


    “我管不得,偏你管得?”


    十三公子還不想解釋那麽多,拖著雲間的手往孫家在所在的院子裏走,“是不是下作,看看就知道了。”


    ……


    小院裏,孫岩孫熾父子迴去後,發現子姝臉色燒紅地趴在桌邊,桌上有一隻精致的酒壺,是珺王府的東西,看來是十三公子再一次言出必行,真的讓人給子姝下藥來了。


    這個事情孫岩到底覺得有些尷尬,在兒子肩上拍了拍,便先行迴避了。


    孫岩迴了房裏,孫夫人便急忙迎了上來,也是一派擔憂的模樣,將安康帶人過來,請子姝飲酒的經過說了一遍,但並不知道飲的是什麽酒,隻以為珺王殿下在用子姝的性命要挾父子二人為自己做事罷了。


    孫岩並不瞞著,將前麵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妻子,孫夫人不禁低低地驚唿一聲,“珺王這種行事人品,夫君萬不可與他為伍啊。”


    孫岩歎氣,他自然也有這方麵的考慮,可雲間與十三公子那般親昵的模樣是為哪般,難道真的被這下作之人以下作之法馴服了?


    孫岩有些心事重重,夫妻二人坐在床邊,不睡,但也幫不上兒子兒媳的忙,這一夜顯得十分難捱。


    另一間房裏,子姝依然趴在桌上,因皮膚過於滾燙,她已顧不上什麽,將手臉這些裸露在外的部分都緊緊貼在桌上,貪一絲冰涼。


    從小在醉月樓做最頂尖的花娘培養,子姝的儀態比正經大家閨秀一點也不差,孫熾從未見過她如此失態的模樣,在桌旁有些慌亂地踱步,既心疼,又自責。


    他從小承了父親的誌向,也見過那些血腥的刀光,對心中的信念未有過半分的懷疑和猶豫,此身本已決意要用來報效心中誌向,從未想過要去拖累他人。孫熾有些後悔,或許真的該狠狠心,早點趕走子姝。


    因而此刻決心便下得多了一些,若她捱過這一次,便讓她走吧。想到她要走,總是會舍不得的,孫熾終是走上去,在子姝的肩上拍了拍,喚了兩聲她的名字。


    子姝渾渾噩噩地搖頭,“我沒事,隻是有些頭疼。”


    “我先扶你去床上。”


    孫熾伸手去拉子姝,子姝也算配合,隻是身上軟綿綿的,像不省人事的醉漢,膝蓋都打不直。子姝身體一斜,差點歪倒在地上,孫熾急忙更用力地將她拉住,捧進懷裏,打橫抱起來。


    桌邊往床上走的這一段路,卻有些幸福的滋味,女子伸手摟著他的脖子,濕熱的唿吸灑在孫熾脖頸上的肌膚,紅顏微醺,美得不像話。


    將子姝在床上放穩之後,孫熾急忙轉身,想要去倒冷茶,被子姝拉住了手腕,迷茫而略有怯怯地問,“我,怎麽了?”


    “嗯……”孫熾猶豫著。


    “他們說,我飲的是春酒……”


    孫熾隻得在子姝手背上拍一拍,“放心,不會有事的,你先休息,我去請公主幫忙。”


    孫熾要走,被子姝更用力地拉一把,眼淚溢了出來,但還在忍著,沒有十分洶湧,子姝有些破碎地問,“一定要找她嗎?”


    “要先弄清楚飲的是什麽酒。”孫熾簡單的解釋。春酒有很多種,譬如猴兒燒,女子飲了除了做那樁事情,便是無解,不解會死。再譬如雲間曾經咬著牙在醉月樓喝的那一種,隻要將那一陣子捱過去,倒也沒什麽。


    孫熾的條理是沒錯的,子姝在花樓呆過,並不天真,這一絲調理也懂得,但是她不能理解,“一定要找她嗎?”


    孫熾似懂未懂地將子姝看著,子姝趁著醉意,複補充一句,“我是說,沒有她,你……你就幫不了我麽?”


    孫熾已經懂了大半,沉默了片刻,實話實說地道,“我不能糟蹋了你。”


    門外,十三公子拉著雲間暗暗站在窗邊聽著,十三公子像在欣賞一出十分令人心悅的言情戲碼,臉上掛著微微淺淺的笑意,雲間對他這種惡趣味已經到了快要忍無可忍的地步,想衝進去幫忙,被十三公子更用力地拉著,示意她先繼續看下去。


    房間裏,子姝溢著苦笑,“糟蹋,什麽叫做糟蹋,我不是隻有一副身子而已,我是個人,我有心。在醉月樓的數年,我雖身子清白,卻哪一日不覺得是在被糟蹋,我在你眼裏,就隻這一副身子是珍貴的麽?”


    “一年相處的光陰,也不敵這一副身子珍貴麽?”


    正是因為這一年光陰珍貴,因為子姝這個人珍貴,而孫熾已經辜負了這些,才不能再辜負這副身子,無力解釋,孫熾說:“對不起,我本就不該答應娶你。”


    房外十三公子聽到這話皺眉,小聲說,“真不是條漢子,女人話都說到這程度了。”


    雲間也聽明白了一些,子姝願意給孫熾,可孫熾不要,這是有些反套路了,雲間想起孫熾和子姝剛成婚的時候,孫熾請求雲間不要向子姝解釋自己與孫熾之間關係的情形,覺得情之一字,真是千結萬結,太複雜了。


    正想著,十三公子又在一邊嘀咕,“你何時能像這般?”


    “哼,敢給老娘下春酒,老娘跟你同歸於盡!”


    十三公子撇嘴,“那也不錯。”


    房間裏,子姝因孫熾的這句話而感到傷情,笑了笑,“我知道,你心裏的人是她,你出去吧,生也好,死也罷,縱是再難捱,我也不要她幫,出去吧。”


    子姝話罷,將將轉向了床裏,孫熾至此依然沉得住氣,又是片刻沉默,仍不願解釋,當真轉身要向外走。


    門外的十三公子“哎呀”地歎一口,拉著雲間的手心甚至有些冒汗,仿佛恨不得進去按著那兩人把這出絕妙的好戲演完。


    可孫熾隻走了一半,便看到他們被強行搬來的行囊,打開的箱子裏,一件一件疊放整齊的衣衫,他平日慣用的器具,被保養得光潔如新,新做的靴子一雙一雙擺著,不知不覺已經積累了這麽多。


    過去孫熾見著子姝做這些的時候,總是含這些抱歉地告訴她不必費心,子姝便就那麽笑著,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可是孫熾覺得,這麽漂亮的姑娘,閑著沒事兒照鏡子,都比做這些事情有意思。


    她早就在做自認為作為妻子該做的事情了,而他刻意懵懂,視而不見。


    孫熾轉身,“你誤會了,我不喜歡她。”


    子姝輕輕冷笑,“她是你的公主啊。”


    這是子姝的邏輯,因為雲間是孫熾的公主,所以孫熾就應該喜歡她,凡事念著她、為著她。


    孫熾無力解釋這種狗屁邏輯,於是找到了一個更簡單粗暴的解釋,“我喜歡你。”


    子姝噤聲不語,似乎連唿吸都暫時停滯,聽靜靜的房間裏,孫熾的聲音輕而堅定,“見你第一麵,你便在我心裏,我是認錯了人,但我心裏的人是你。”


    孫熾說完了這些,似一塊巨石終於沉下,這一次轉身更不猶豫,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子姝忽然攜著哭腔大喊了一句,“那你還走!”


    孫熾在門邊頓足,子姝幹脆從床上下來,在身後將孫熾擁住,輕輕地問,“要了我不可以嗎?我絕不做你的累贅,就要了我,不可以嗎?”


    孫熾暗暗地攥緊袍角,其實他想握的是那女子的手,想反身抱住她,揩去她的眼淚,想幫她拚湊完整一顆曾被淩辱的心,想幫她牢牢地在某個安穩的地方紮根,不再孤苦無依。可是——


    “父親就要再入朝局了,陛下狹佞,珺王奸詐,伴君如虎,刀口舔血,孫家不願連累你。”孫熾的目光保持著刻意的沉靜,他不想為情所困,他努力不讓自己為情所困,但他已然為情所困。所以沉靜之餘,仍有許多的悵然與辛酸、不忍與割舍溢了出來。


    “可是我願……”子姝的聲音很輕,柔柔地卻攜著真誠的力量,“我不傻,我知道你們是韓國人,我知道你們要做的事情,比尋常做官更加艱難和危險,如果這些我都知道,我願,你還是不願承麽?”


    孫熾沒有馬上迴答,子姝便放開了手,踉蹌地往迴走,低低地道:“豁出命的事情都敢做,卻獨獨沒有這一點氣魄,不承就不承吧,我明日就走……”


    她的腿腳依然不利索,話說完了,帶倒了一根凳子軟軟地坐在了地上,孫熾急忙轉身迴去將她抱住,“摔到沒有,痛不痛?”


    子姝揮手,拒絕他的關心。


    孫熾還是問,“痛不痛?”


    “不痛。”她冰冷地迴答,重迴陌生人的疏離。


    “那……那……”孫熾什麽也沒說出來,索性不解釋了,急忙將子姝抱起來,將她放在床上的時候,動作已有些淩亂,自己也沒再下去,慌張地去剝自己的衣衫,那麽笨拙的模樣,又覺得這樣不大好,急忙撲下身去,將那女子緊緊抱住,含住她的嘴巴,將這一年裏壓抑的,堅守的,想要的,全都釋放出來。


    房間外,再聽到的全是支支吾吾的聲音,一聲裂帛的聲響突兀地傳來,十三公子挑眉,感慨,“急得很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玲瓏枕上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年一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年一信並收藏玲瓏枕上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