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從腳踝處汩汩地流出來,雲間試著去掰開那捕獸夾,但以她的力氣,實在是做不到。為了不讓鮮血吸引來附近的狼群,雲間趕緊扯了衣袖,一層層地將傷處纏繞起來,纏成了一個臃腫的大包裹。


    擔心行動會使血流得更多,她便也不敢動了,隻能指望附近會有人經過,指望狼群或者野豬不要發現自己,密林中每一個細碎的聲響,都會另雲間不寒而栗。


    雖然是夏季,但這林子繁茂,本就陰涼,太陽從東邊往西邊緩慢地遊走,林中便越來越涼,雲間的外衣已經拿去纏繞傷口,冷得用雙手抱住手臂。


    她倚在一根樹幹下,心裏記恨著十三公子,說了不來非要她來,十三公子實在是太自大了,總以為自己可以掌控局勢,至少是一個人的安全,但他連一個半路殺出來的師子鈺都管不了!


    想起趙知身受傷那日,他在醉月樓裏放出的信號,雲間又想,早知道從趙知身那裏要一點來了,在圍場的這些貴公子中,說不定就有槐花社的人,此刻放了暗號,還能來救她。


    這山林很大,且道路曲折,大家對那破甲弓躍躍欲試,但其實很多人繞了大半日,連中心都沒有靠近。更別說狩獵的途中,會發生很多種意外的情況。


    一直到林子裏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雲間既冷又害怕,她知道狼群喜歡在夜間出沒,再拖延下去,自己隻會越來越危險。


    試著動了動受傷的腳踝,疼痛還是如撕裂一般傳來,雲間隻好忍著,慢慢地扶著樹幹站起來,正要挪動腳步,忽然感覺周圍除了風聲,靜得可怕。


    似直覺一般,雲間慢慢地迴頭,正看到一隻成年的狼躲在樹後,準備向自己靠近。人狼對視一眼,雲間下意識地想到要爬樹,但她腳上無力,隻雙手抱著樹幹,卻很難向上挪動半分。


    那狼已經被雲間的行動驚起,四隻健壯的狼爪噴張出有力的線條,血口張開,閃電一般向雲間襲來。


    雲間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隻隱約聽到一絲箭破之聲,那成狼倒地,低低哀嚎一聲,便不再動彈。


    雲間嚇得手腳都軟了,即刻就癱軟在地上,抬頭望去時,看到高頭大馬上跨坐的是慕容錚。


    她的唇微微動了動,“宸王殿下……”


    慕容錚謹慎地看過四周,確定附近沒有這狼的其它同伴,適才從馬背上躍下,走到雲間麵前,高高地站立著:“你怎麽了?”


    雲間看了一眼自己腳踝上的包袱,“受了點小傷,多謝殿下關心。”


    慕容錚倒也不是很關心她,繼而問道:“安平侯世子呢?”


    雲間猜想,那世子玩心極重,扔下自己以後,定是當真跑到林子裏去打獵,或者尋其它樂子去了,總之不可能乖乖地迴營帳。而慕容錚雖然看起來嚴苛,卻是一位負責的兄長,恐怕師子鈺在圍場遇到危險,便是四處尋著來找他的。


    雲間總不能告師子鈺的狀,恭順地道:“世子殿下與小女子走散了,請殿下恕罪。”


    “無妨。”慕容錚淡淡地應,他自然也想得到,師子鈺把這女子帶出來,雖不知道安的什麽心思,但丟下她自己去玩樂,以師子鈺一貫的品性,是不需意外的。


    慕容錚似是還不太習慣與陌生女子如何相處,想了想,什麽也沒說,蹲下來解開雲間纏繞在踝上的衣布,雲間身上隻披一件極薄的襯衣,能夠透出衣下藕白的手臂和肩頭,慕容錚便也刻意迴避著,不太去看她。


    打開那“包裹”後,慕容錚看到一個嶄新的捕獸夾還鉗在雲間的踝上,微微皺了皺眉,握住捕獸夾的兩端,雙手狠狠使力,終是一點點將那夾子掰開了。


    雲間早已發現,現今采用的捕獸夾,為了便於反複利用,一般是會有人能打開的機關的,而腳下這個,卻是一隻死夾,自然天子圍場不缺錢,不需反複利用也是說得通的,可圍場裏,放捕獸夾又是何意。


    慕容錚見那夾子被掰開時,血水又流出了許多,可雲間隻是皺著眉一叫也沒叫,懷疑她是不是已經沒知覺了。將她的腳掌握在手中,輕輕地轉動了兩下,毫無表情地問:“疼嗎?”


    “疼。”雲間道。


    “何種疼法?”慕容錚的語氣便淡了一些。


    雲間道:“是皮肉傷,還未傷到骨頭,請殿下放心。隻是……小女子有傷在身,恐怕會惹來狼群,宸王殿下……會帶小女子一起走嗎?”


    雲間覺得慕容錚看著不像見死不救的人,但為人太拿架子了一些,為了給他個台階下,還是主動問一問比較好。


    慕容錚微微愣了一瞬,沉吟道:“本王要去取破甲弓,不怕死的話,你可以跟著。”


    是了,雖然隻是口頭上的約定,但慕容錚是個極重視誠信之人,他上午沒搶到女人,隻好放棄爭奪破甲弓,現在撿了一個,可以繼續上路了。


    雲間從慕容錚的話裏聽出了一些請求的意思,心中微微一動,急忙取過方才那些布條,再次將傷口緊緊地纏繞起來,站起身道:“小女子相信宸王殿下。”


    慕容錚適才靜靜地將她看了一眼,看她低著頭,透紗的肩頭在細風中隱隱顫栗,一雙遠山眉溫柔而堅定,麵似含笑,卻格外的平靜。


    中州女子,果然是好樣的。


    又是不說什麽,慕容錚主動將雲間抱起,放在了馬背上,自己也跨馬而上。為了防她掉下去,自己坐在了雲間身後,使她正坐在自己懷中。


    又是兩人一馬的場景,這一次雲間倒能安心許多。


    ……


    密林的另一邊,十三公子為了不和慕容仲那邊的人遇到,免得被使什麽絆子,依然選擇走了一條稍遠的路。一路上芷萱都在身後聒噪不休,甜甜蜜蜜地迴憶他們曾經曆的過往,說到歡喜時,還要手舞足蹈地唱上幾句,不免就引來幾頭狐狸豺狗野豬什麽的。


    十三公子早就曉得芷萱是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性子,盡可能不搭理她,在殺了數十隻野物之後,終是威脅她,再吵就扔下去喂狗。


    好不容易來到了圍場的最裏層,無論地勢還是環境都越來越兇險,芷萱也就嚇得不敢說話了。


    十三公子越發地謹慎,馬蹄行走的速度漸漸地慢下來,似乎看出了哪裏不對,他對芷萱命令道:“下去,你在前麵走。”


    芷萱不明白他的意思,以為十三公子要拿自己當誘餌,心裏雖然害怕,卻不敢違背他的話。輕手輕腳地往前走了幾步,感到腳下像踩上了什麽硬物,芷萱“啊”地發出一聲輕唿,一支箭羽已經射在她的腳邊,將那正要收攏的捕獸夾擋了一下。


    芷萱急忙把腳收迴來,但不知道周圍還會有什麽,再也不敢挪動一下,十三公子下馬,用佩劍撥開地上的針葉,似乎發現了什麽,對芷萱道:“迴去吧。”


    轉身便躍上馬背,掉轉馬頭準備返程。


    芷萱急忙追上來,“公子不去拿破甲弓了嗎?我們已經快到了。”


    “前麵過於兇險,天已經要黑了。”十三公子說著,開始催動馬蹄,一副你要去就自己去,本公子不管你了的樣子。


    芷萱伸手拉住了馬上的牽繩,她並不知道陌生人對一匹馬做這樣的動作有多麽危險,十三公子急忙揮動馬鞭,在她的手背上抽出一條紅痕,令她放開了手。


    芷萱不死心地道:“公子怎會是懼怕危險之人呢,公子是千金之軀,小女子不是,小女子願意為公子探路,就算,就算會死,隻要能助公子得勝,也死而無憾了。”


    十三公子無動於衷地聽著,懶懶地彎了彎嘴角,“天黑了,雲間怕黑,本公子要迴去陪她,你願意送死,那就去吧。”


    ……


    雲間和慕容錚也已經距離狼巢越來越近了,天已經黑透,腳下也有些泥濘。兩人都是曾在軍中呆過的人,對規避危險的方法十分熟悉,除了射殺過幾隻散獸之外,一路上無驚無險。但也不知,他們這麽晚才過來,那破甲弓還在是不在。


    又走了一段,雲間認真地盯著周圍的環境,馬蹄似讓什麽東西絆了一下,雲間急忙叫了一聲“危險”,轉身將慕容錚壓下去一些,自己也半趴在慕容錚身上,一隻箭羽正從她的耳邊劃過。


    慕容錚讓女子這般壓在身上,冷不防地一愣,身下的馬匹感受到身上重心的變化,受驚一般地揚起前蹄,慕容錚怕兩個人被甩下馬背,急忙緊緊勒住馬繩,上身使力,再次直起腰坐穩的同時,也就抱緊了雲間。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慕容錚下馬去,將紮在樹幹上的一支箭羽取下來,並沒有多想什麽,就交給了坐在馬背上的雲間。


    雲間看了看,皺起眉頭,“又是一支沒寫名字的箭……宸王殿下,不如我們迴去吧,依小女子之見,那破甲弓不取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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