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公子並沒有向眾人說明自己忽然離開的緣由,眾人早已酒酣,也不太在意,甚至見著十三公子已經離席,也有想要跟著離開的。


    坐在上頭的師子鈺也打了個嗬欠,留住將要告辭之人,眯著困眼道:“你們是來為本世子慶賀的生辰的,還是要吃一碗壽麵,才顯得周到。”揮手,“上麵。”


    侍者便端了壽麵上來,一一呈放在諸位公子麵前,師子鈺也不端架子,操起麵條來大大地吃了兩口,扯了身邊仆從的袖子,用力地抹了一把嘴,便翹腿坐在那處,端著手臂看大家吃。


    那醒酒丹雖有作用,但飲下肚的酒可不是白喝的,雲間頭腦雖然清醒,腹中卻滾燙灼人,看到一根根光滑油亮的麵條,十分想吐。


    她仍被高蓽蠻橫地摟在身上,像生怕她懂得什麽妖邪法術,化作一縷煙跑了一般,隻用一隻手挑起兩根細麵,假模假樣地吃了一口。


    雲間一副困倦難捱的樣子,依偎在高蓽身邊,柔聲勸著:“請公子快些吃吧,小女子飲了太多酒,實在是乏了。”


    高蓽輕浮地在雲間臉上摸了一把,“美人急了?”


    雲間露出委屈的表情,委屈地點了點頭。


    高蓽的眼珠轉了轉,眼角泄出邪念來。今日他是來抓雲間迴去的,可想在長公主府抓人,必要不露風聲地才好。因而他刻意拖延著,是要等這些公子都散去了,才準備動手,免得這其中還混著什麽與十三公子有私交的,再生出事端來。


    師子鈺的目光也朝緊緊依偎的兩人看過來,睨著眼道:“本世子的壽麵不合高公子的胃口?”


    高蓽笑著迴應,“長公主府裏的東西,莫說是一碗麵……”


    “別扯那些好聽的,長公主府裏的屎,本世子讓你吃你也吃嗎?”師子鈺不耐煩地打斷,不耐煩地把臉撇向一邊。


    話裏的意思很明顯,不吃就是不給小霸王我麵子。


    高蓽其實並不在意這小霸王的麵子,他縱橫金陽欺男霸女這麽多年,就是連當今陛下也是沒放進眼裏去的。但今日不是個適合節外生枝的日子,臉上盡是不屑的表情,仍是幾口就將壽麵吃下,就連碗裏的湯都一飲而盡了。


    師子鈺看著他吃完,就露出了少年應該有的笑容,揚起下巴站起來,背著手大搖大擺地離席了。


    見主角退場,眾位公子們也就紛紛告辭,雲間已經醉得分不清道路,便隻能由高蓽拖著,往公主府中停放車馬的方向走去。


    長公主府偌大,這一段路也需花費些時間,加上雲間腿腳不穩,更是拖了高蓽與隨從二人的後腿。


    其餘公子已盡數離去,府中的巡衛漸漸走近又漸漸走遠,四周一片寂靜。


    寂靜中,高蓽放了個響屁,那聲音噗通通而又嘩啦啦,遮也遮不住,就連高蓽的貼身隨從,都實在沒憋住,“噗”地一聲笑出來。


    高蓽腹中疼痛難忍,恨不能就地脫褲子解決,距離車馬間還很有一段距離,好在近處就有茅廁。眼見府中巡衛走來走去,為免節外生枝,高蓽看了一眼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雲間,“送去廂房,本公子去去就來。”


    說著,便扶著褲腰朝茅廁衝去。


    隨從就近將雲間丟在一間廂房的床上,站在門口焦躁地等了許久,也不見雲間迴來。想著這女子喝了那麽多酒,此刻也睡得十分香甜,必是插翅難逃的,打算先去尋到高蓽看看。


    雲間從床上睜開眼睛,揉了揉的確有些抬不開的眼皮。十三公子臨走時,對師子鈺說了什麽她大概是知道的,如雲間今日所見,那師子鈺是個呲牙必報之人,當年高蓽曾輕薄過他姐姐,輕薄就算了,還當個很驕傲的事情吹得滿城皆知,今日高蓽落在他手上,總得遭些報應。


    那壽麵裏,應是下了瀉藥的。


    不知高蓽是不是掉進茅坑了,久等不來,醒酒丹的作用漸漸消失,雲間的手腳和頭腦開始發麻,困意縈縈。


    輕而又輕的推門聲,一人走了進來,在雲間的身上拍了一下,她故意扯亂了半截衣衫,脖頸下露出一片潔白的肌膚。光線昏沉的房間裏,夜深人靜,女子麵頰桃紅、醉眼迷蒙、衣衫半露,仿若浮花浪蕊、春意盎然。


    “衣裳穿好,跟我走。”


    雲間本以為是高蓽迴來了,聽到這聲音,眼睛驀地撐開,急忙揪住衣領,坐起來看著眼前一身黑衣的十三公子。


    “公子怎麽迴來了?”雲間輕聲問。


    “不放心你。”十三公子隨意地答。


    “不放心……我?”雲間心裏想著,腦袋發昏,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十三公子冷淡地道:“你做不到,讓杜若來。”


    雲間站起來,在他麵前略顯嬌小的身量倔強地挺起身來,“我可以。”沒底氣地解釋道:“這些,園子裏都是教過的。”


    說著,便心虛地垂下了眼睛,但決意要親自做那件事的態度,一點也沒想要退讓。十三公子向前走了一步,雲間便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一步兩步,將雲間逼到了牆角。


    邊逼邊道:“你可以是麽,好,本公子就在這裏,做給本公子看。”


    計劃中,雲間並不覺得那是一件難事,隻要能和高蓽嘴對上嘴,唇齒交匯間,將他的舌頭咬下來。她在軍營裏,在戰場上,見過太多比這還血腥殘忍的事情,她理所應當地認為隻要豁出了全力,她可以做到。


    兩人貼得很近,近得仿佛能隔著衣物感受到他胸腔下的心跳,雲間不願被這一點點考驗打敗,畢竟她要的是萬無一失,若是換了別人來假冒自己,萬一就被高蓽看出來了呢。


    十三公子水光鮮妍的嘴唇就在眼前,不知他是不是也有塗口脂的習慣,兩片薄唇嫩得像冰涼彈滑的水果凍子一般,讓人很有品嚐的欲望。


    雲間抿了抿唇,雙手抓住他臂上的衣袖,輕輕地踮起腳尖,慢慢地讓兩片嘴唇靠近,十三公子忽然抬手擋在了她的唇上,順勢將她的臉推開,冰冷地道:“本公子不妨告訴你,這路上的幾處茅廁都已做過手腳,高蓽眼下正摔了一身的屎尿,你若下得去口,本公子絕不攔你。”


    難怪去了這麽久還沒迴來。


    雲間幹笑著露出了猶豫,杜若穿著一身與雲間一模一樣的裝扮從門外閃進身來,謹慎地道:“公子,他們來了。”


    十三公子收住眼神,拉住雲間的手腕躲進廂房內狹小的衣櫥,下意識用手掌遮住她的嘴巴,令她不要發出聲音。


    兩人細細的唿吸聲在狹小的空間內迴繞,這樣緊貼的姿勢,便能將他的心跳聽得更加清晰,這令雲間想起了一些她下定了決心一輩子都不要再迴想的畫麵,不知道怎麽,仿佛心裏忽得一軟,腦袋裏有一種說不清的空虛。


    高蓽一身狼狽地推門進來,進門時帶進來的味道,隔著櫃子都能聞到,十三公子生怕雲間被嗆得打出噴嚏,手掌又向上挪了半分,將她的鼻孔也擋住,另一隻手掌也擋在了自己臉前。


    高蓽已是氣得半死,顧不得今日要做的大事,進門就開始脫衣,憤怒地將又髒又臭的衣裳摔在地上,一腔怒火,全要發泄到床上睡著的女子身上。


    雲間在櫃中看不到外麵的景象,隻聽到矮床上發出咯吱的聲響,裂帛之聲十分刺耳,短暫的糾纏之後,便有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嗚嗚”聲傳來,再是悶悶的一響,似是有人倒地。


    杜若走過來打開衣櫃,將手裏的舌頭呈上,冷靜地道:“公子。”


    雲間朝她手心裏的東西看了一眼,腹中翻滾,險些就要嘔出來,十三公子飛快地瞪了她一眼,雲間隻好強忍著,把已經湧到嘴邊的東西咽了下去。


    杜若讓開出路,十三公子利落地從櫃子裏跳出去,一邊用絹子將那東西收起,一邊涼涼地道:“若不是這東西還有用處,本公子現在就讓你吃了它!”


    雲間又努力地咽了咽,輕手輕腳地從櫃子裏出來。


    那高蓽的隨從守在門外也沉不住氣了,朝裏頭喚了幾聲沒有迴應,貓著腰推開了房門。十三公子正站在門後,待那人的脖子剛伸出來,就被十三公子手裏的長劍削開了頸喉。


    隨從當即倒地,甚至沒流一絲多餘的血。


    十三公子又摸出一張白絹細細擦拭劍上的鮮血,冰冷地道:“助紂為虐,死有餘辜。”


    今日的事已經成了一大半,雲間心裏一直吊著的那口氣,終於鬆了下去,剩下的事,交給杜諾去處理就好了。


    杜諾用特質的肉色封條,將高蓽隨從喉上的血口掩蓋,待會兒還要靠這具屍體掩護出城,再去靜慈庵殺了那淫尼,將高蓽那條舌頭塞進淫尼的口中,把沒了舌頭的高蓽丟在一個熱鬧的地方,等到天明,這一石二鳥之計,就算是成了。


    杜若走了有一會兒,雲間和十三公子還在廂房裏待著,雲間小心地問:“公子,咱們什麽時候離開?”


    十三公子已經坐到了床上,抱著手臂倚在床頭悠閑地小寐,“高蓽遲遲沒有動靜,長公主府外還有沒有人等著抓你,本公子可不知道。”


    “那我們……”


    “呆在這兒,等一夜。”十三公子閉著眼道。


    雲間卻皺起眉來,很認真很認真地說,“可是這裏剛死過人,不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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