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沿杉帶著為數不多的行李離開了元京,馬車上隻有少數衣物和錢財,大部分是他平時收藏來的書籍。


    戶部要求杜沿杉立即縮減馬夫的數量,以節省馬場的開支。


    馬夫們大部分是窮苦人家出生,之前戶部克扣不少馬場的月銀,杜沿杉也是知情的。為此他十分愧疚,這群馬夫均是他招募過來的,如今他自身難保也無力再維護他們。


    他的俸祿並不多,所幸圍觀多難還是有一些積蓄的,他決定從自己的積蓄中拿出部分圍坐馬夫們的遣散費。


    在前來馬場的路上,馬車經過了附近的村鎮,他又吩咐小廝下車買來一些鮮魚、臘肉和蔬菜,放在車廂裏一起運到了馬場裏。


    這一頓便是大家的散夥飯了。


    當杜沿杉迴到元京時,皇位之爭已經落幕。


    皇位最終為離王所得,新皇登基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將一切擴軍的計劃叫停擱置,第二件是貶去杜沿杉的國師一職。一時間彈劾杜沿杉的奏折滿天飛,奏折裏的內容有的小題大做,有的子虛烏有,分明是要至杜沿杉於死地。


    而朔國又恢複到了以前那種模式,將銀兩與物資耗費在對大彥國進貢上。


    彥國對前段日子裏朔國的那些個小舉動十分不滿,加重了每年需要進貢的貢品,也是對新皇的一種警示。


    新皇為了對彥國示好,立刻拿主張改革的杜沿杉開刀,罷免了他的國師之位,原本還打算將他下獄。


    誰知杜沿杉仍有後招,當廷取出先皇禦賜的免罪金牌。這麵金牌在朔國開國之時,由開國君王所鑄造,當年他聽信讒言賜死了最為寵信的部下,事後又追悔萬分。事後,他親自設計了圖形,一共鑄成三麵免罪金牌。


    迫於免罪金牌的震懾力,新皇最終沒有降罪於杜沿杉,與其罷免之後令他可以四處遊山玩水逍遙自在,不如繼續讓他做個小官。


    思前想後,先皇應了杜沿杉的請求,派他去管理馬場。


    那個馬場位於偏遠的不毛之地,可以困上杜沿杉一輩子,使其受盡屈辱,還能換得一個新皇仁慈的美名。


    堂堂國師一夜之間成了小小的馬倌,這個消息立刻在元京城內傳開,成了百姓們在街頭巷尾議論的話題。


    杜沿杉出城那天,雪下得很大,但仍有不少百姓前來相送。他的改革令不少處於底層的窮人受益,這些恩情百姓們都記得,但百姓的支持無法改變皇帝的旨意。


    ***


    “大人,,這些書籍放在這裏就可以了麽?”杜沿杉的小廝問道。


    “嗯,擱著吧。”杜沿杉剛看完暗衛們傳來的密報,至今還未尋獲雷帛的下落。他將紙條丟入燭火之中,看著跳動不定的火光,陷入了沉思。


    雷帛武藝極高,卻神不知鬼不覺失蹤了這麽長時間,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一切都顯得毫無頭緒,莫非還有其他勢力攙雜了進來?


    冬天的朔國,天黑起來特別快,還沒到用晚飯的時辰就需要掌燈了。


    好在小廝的手腳還算快,將一幹行李全數整理完畢。東郭季想讓出自己住的那間好屋子給杜沿杉,但被他婉拒了。杜沿杉對吃住方麵向來沒什麽講究,隨遇而安。


    這小廝跟隨杜沿杉多年,聰明伶俐,也算是較合杜沿杉的心意,才會被一直留在身邊。


    他收拾好行李後,又跑去廚房觀望,見飯菜差不多做好後,便跑迴屋內告知杜沿杉,拿著油燈將杜沿杉帶到了大屋。


    以前馬夫們吃飯都是迴自己屋子,杜沿杉臨時提出要大家一同吃飯,馬場裏一下子沒有足夠大的桌子,幾人隻好搬來幾張桌子拚湊成一張。


    杜沿杉沒來之前,誰都不敢坐下,仿佛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國師一般。


    “大家都坐吧,”杜沿杉進屋後,坐到了東郭季給他安排好的座位上。


    杜沿杉發話後,其餘人才坐了下來。


    冬天沒什麽新鮮蔬菜,小廝所買來的大部分是村裏人儲藏在自家地窖裏的白菜、土豆和蘿卜等,葷菜的選擇要多一些,有臘肉、醬鴨、醃雞等。


    這頓飯在馬場裏已經算得上頗為豐盛了,特別是那道鮮嫩的鯽魚豆腐湯,讓許久沒聞到肉味的馬夫們食指大動。


    杜沿杉修養極好,即使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也不願在用飯的時候開口。他細嚼慢咽著,不發出一點聲響,惹得坐在邊上的一群粗人也斯文也不少。


    飯桌前隻有窸窸窣窣的吃飯聲,偶爾傳來幾下筷子碰撞到碗盆的聲音。


    這頓安靜的飯很快被吃個了精光。


    杜沿杉的胃口不佳,隻隨意吃了些便擱下了碗筷,靜靜地坐著。


    等大夥差不多都放下筷子時,他清了清嗓音:“大家應該都知道先皇駕崩一事了吧……”


    滿座嘩然,他們壓根不知道這件事,馬場這麽偏僻的地方基本與外界隔絕,隻有需要去村子買菜的大娘才會偶爾跟外麵的人接觸。


    杜沿杉淡淡地瞥了東郭季一眼,先皇駕崩這麽大的事情肯定會有信使到全國各地的部門傳信,東郭季收到信後居然沒有告知其他人,這是對先皇的大不敬,是要被定罪下獄的。


    東郭季窘迫地低下了腦袋,他因為杜沿杉被罷官一事滿腹憂愁,一時忘了通知其他馬夫,沒想到杜沿杉會突然來訪。


    “……而我也被罷免了國師一職,當初這個馬場是我一手建立的,如今戶部要求我削減掉一半的人手,我無力護住各位,是我對不住大家。”杜沿杉低垂著眼眸,神色凝重。


    馬夫們聞言麵麵相窺,自從戰馬被運送出去後,新的馬匹遲遲沒有運送過來,馬場也一日不如一日。但是削減掉


    今天聽到這樣的消息,有個別馬夫其實心裏沒多大意外,按著這樣的發展,這個馬場遲早會完蛋。但失去這份活計就意味失去收入,誰也不希望馬場關閉。


    “大家可以選擇繼續留在馬場或者明天迴鄉,離開者每人可以從我這裏領取五兩銀子作為補貼,不必擔心日後的生活。”杜沿杉繼續說道。


    在收入普遍偏低的朔國,五兩銀子夠普通家庭生活上一整年了。


    繼續待在馬場裏也沒多大前途,每月領著微薄的工錢,還不如拿著銀子迴鄉另謀出路。


    桌前的眾人很快做好了決定。


    散席之後,善舞早早跑迴了小屋,他偷偷帶了些飯菜給善財。開鎖進屋後,就看見關爻將他的被褥枕頭全丟在了地上。


    他忙上前問道:“怎麽了善財?”


    善舞發覺自從關爻“恢複意識”後,就不如以前那般討人喜愛了,動不動就鬧脾氣,問他什麽也不肯開口。


    關爻剛剛獨自一人在屋中調戲,武藝恢複了三層後一直無法衝破第四處穴道,似乎是毒素損害的緣故。


    他不禁有些惱怒,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恢複以前的身手。如今他寄人籬下,雖說是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舒坦日子,但夥食太差,衣服寒酸,比他在做左護法時差了十萬八千裏。


    而且這個煩人的光頭整天“善財、善財”的叫自己,竟敢把這麽愚蠢的名字按到自己頭上。


    關爻憋了一肚子氣,躺在床上背過身去。


    善舞被他的舉動弄得摸不著頭腦,他端著手裏的飯菜走到床邊上,好聲好氣道:“善財乖,快吃吧,不然飯菜要涼了。”


    高大的身形將油燈的燈火給擋了起來,將床上的關爻整個罩在了陰影中。關爻幹脆閉上眼睛,不去理會這個大個子。


    “是不是整日將你關在屋裏,你生悶氣了?”善舞哄道,“你別氣了,難纏的東郭大人明天就要走了,那個杜大人看起來挺好相處的,我盡量去說服他收留你在馬場裏,倒是你就能出去透透氣了。”


    關爻睜開眼睛,眼中閃著捉摸不定的神色,大多數時間他是不去搭理善舞的,都是善舞一個勁的說著話,就像是把他當個普通人而不是傻子來看待。


    在煉血門的日子裏,老教主寵著他,是看中他的的資質,後來的新教主袒護他,是看中了他的皮相。


    那麽這個光頭呢?他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呢?還是他也看中了自己的什麽呢?


    至少目前,他不習慣善舞對他的好,也受不得這種好。


    過了一會,薑挺、木南還有李易也陸陸續續迴了屋子。


    “善舞,你迴離開馬場麽?”薑挺一邊鋪著棉被,一邊問道。


    善舞搖搖頭:“我不想走,不過……”


    “不過什麽?”


    “我明天去問問杜大人可否收留善財,若是大人同意了,我就跟善財一起留下,不同意的話我帶著善財一起走。”


    “你這人還真是執著。”隻是一個外人罷了,竟能得到善舞如此相待。薑挺看了眼床上的那抹身影有些羨慕,天下之大,能得一人真心對付是多麽不易。


    “薑大哥,你會走麽?”木南坐在自己床上,怯生生地問道。


    “我不會走,”薑挺想也沒想就答道。


    “哦,”那我也不會走的!木南暗暗想到。


    “李叔,你呢?”善舞抬頭問李易。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罷。”李易早早躺在了床上。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麽?


    薑挺想到以後能和杜沿杉生活一段時間,心裏便有些雀躍。可杜沿杉是被貶官來到這裏的,想必他心裏也不好受吧。


    那樣的一個人,以後卻要和他們這樣一群底層的粗人混在一起,真是有點鶴立雞群了。


    他又何嚐不是那雞群裏的一隻“雞”呢?竟會杜沿杉產生了不可言說之情。


    想到這裏,他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我大*又被打壓了,憂傷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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