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唐少天的聲音似穿越千年,跨過時間與空間的阻隔,從那遙遠的天際傳來,一字一句,敲響了蘇沫心房的大門。


    “我……”蘇沫望著唐少天那隱忍的雙眸,眸中暗藏的希冀、渴望、悲傷、痛苦,與思念,心髒似被重物狠狠撞擊般,痛得幾近縮成一團。


    情不自禁地,她張開了雙臂,如玉的手掌從他腰際穿過,纖細的手臂輕輕環繞著他的腰身,身體貼上他健碩的胸膛,將頭埋在他懷裏,聆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雙臂收緊,將他緊緊擁抱,紅唇輕啟,聲音輕柔得令人心醉,“小天,對不起……”


    話落,蘇沫感覺到他身體的肌肉瞬間僵硬,耳畔的心跳突然加速,頭頂的唿吸也愈發急促。


    “你,喊我,什麽?”唐少天強抑住自己迴抱她的衝動,艱難地吐出了五個字。


    “小天,姐姐,迴來了……”聲音蘊含了濃濃的愧疚與心疼。


    蘇沫隻覺雙肩一痛,整個人被緊緊地抱在了懷裏,用力之大讓她幾乎不能唿吸。


    她剛想掙紮,就覺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到她的頸部,隨後,一滴,兩滴,三滴,唐少天的眼淚如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不一會兒就打濕了她的衣衫,死死壓抑的抽泣聲也隨之傳來。


    無論再怎麽早熟,他都還隻是個17歲的少年……


    蘇沫心中更痛了,隻覺喉嚨腫脹,眼眶酸澀,兩行清淚順流而下,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洗滌了記憶中的塵埃,喚醒了她的心……


    蘇沫坐在沙灘上,唐少天枕著她的大腿躺在沙灘上,他們的動作都很自然,似已做過無數遍。


    她望著月色下銀光閃閃的大海,他望著月色下沐浴銀輝的她。


    她右手無意識地撫摸著他細碎的短發,他右手無意識地緊抓著她的衣襟。


    海浪,海風,讓他們的心都無比寧靜。


    終於,唐少天率先開口了。


    “姐,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我也不知道。”蘇沫苦笑。


    “以前的你呢?”


    “應該是,死了吧。”蘇沫心情複雜。


    唐少天抓著蘇沫衣襟的手一緊。


    死了,原來的姐姐竟然死了……


    “所以,你是,借蘇沫的身體,重生了?”


    “嗯。”


    重生……


    唐少天完全沒想過這件事的詭異與不可解釋,反而很慶幸它的發生,才讓她重新迴到了他身邊。


    “那為什麽不找我,不認我?”唐少天的聲音很沉悶,很壓抑。


    “我忘了前世的一切……對不起……”蘇沫低頭,凝視唐少天的雙眼,充滿了愧疚。


    “忘了?!”唐少天猛地坐了起來。


    “嗯,但好像看到一些舊時的東西,能刺激我想起一些片段。”


    “那你想起了誰?”唐少天沒來由地緊張了。


    蘇沫迴望著他,微微一笑,笑中帶澀,“隻想起了你。”


    聞言,不知為何,唐少天大大地鬆了口氣,內心滿是愉悅。


    “你是我弟弟嗎?你認識我其他家人或朋友嗎?”蘇沫充滿期待忐忑地道。


    唐少天沉默了良久,“我跟你沒有血緣關係,不認識你家人,也不知道你的任何信息。”


    蘇沫一愣,望著他,完全反應不過來。


    唐少天坐在沙灘上,雙臂環抱著立起的膝蓋,怔怔地望著無邊的大海,陷入了過去的迴憶,“六歲那年冬天,我離家出走,饑寒交迫,無助地立在茫茫人海中時,遇見了你。你給我買衣服,請我吃飯,帶我去玩,還送我迴家。那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感受到溫暖,也第一次知道,幸福與快樂原來是那個滋味……所以,鬼使神差地,我就開了口問你,能不能做我姐姐,你猶豫了一下,說,可以……”


    “你說,你會一直陪著我,不再讓我孤單一個人,你說,我們會是世界上最親的姐弟,你會一直一直對我好,你說,雖然我家人拋棄了我,你卻永遠也不會離我而去……”


    “自此以後,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珍寶就是你。我瞞著所有人,不讓他們知道你的存在。你陪著我長大,陪著我玩耍,陪著我嚐遍京都的美食,陪著我走遍京都的大街小巷,我被家人忽略了六年,卻換來被你嗬護的八年,我覺得自己很幸運,也很幸福……”


    “直到兩年前,我買了第一輛跑車,帶著你兜風,卻害得你昏厥,送你去了醫院,你卻離奇失蹤,而後再也沒有出現過……我以為你是在怪我,怪我差點害得你死掉,所以不要我了,再也不來找我了……”


    “我嚐試過主動去找你,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的身世,不知道你的家庭,也不知道你的住址,就連你給我的手機號也成了空號,你就像是人間蒸發了般……”


    “有時候我在想,也許你是上天派來守護我的天使,用八年的時間伴我長大,然後你的使命就完成了,迴到天上去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會迴憶起過去的點點滴滴,你的一顰一笑如黑白電影般在我眼前播放,我會想,也許你此刻正在天上,像以往那樣,笑靨如花地凝望著我,守護著我……”


    唐少天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完全消散於海風之中,嘴角卻帶著淺淺的笑,雙眼凝視前方,似透過無邊夜幕,看到了那個世上最完美的女子正對他溫柔地微笑……


    小天……


    蘇沫跪立在他身旁,心疼地將他攬入自己的懷裏,輕輕地撫摸著他的發,話語輕柔如春風的呢喃,“小天,對不起,雖然不知前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我突然離開,但我肯定不是故意拋下你的,再次重生,老天讓我重新遇見了你,又讓你成為我第一個想起的人,我想,這就是命中注定吧……”


    “姐,我好怕,真的好怕,怕你會再次突然消失,怕這次重逢又隻是短暫的美好,怕我以後又要花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從沒有你的世界裏走出來……”唐少天迴抱著蘇沫,聲音沙啞低沉。


    “不會的,小天,姐說了會陪著你,就一定會陪著你,你難道不相信我嗎?”蘇沫的話中有著堅定與溫暖,讓唐少天擔驚受怕的心終於緩緩地安定了下來。


    “姐,我相信你。”


    “小天,給我說說我們以前的事吧。”


    “嗯……”


    月色下,大海邊,兩個身影相依相偎,在讓人心寧的海浪聲中,靜靜迴憶著幸福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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