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龍含玉盤坐床上,功行周天,體內一熱一寒兩股真氣還是匯合不到一起,她心中焦急,額上冷汗密布,隨著她身體的微顫,順著臉頰滴到衣襟上,濕了一大片。

    還是不行,龍含玉心中一橫,強衝,胸中一窒,她硬咽下湧上的氣血,這時,背後忽傳來一股熱流,有弱增強,緩緩地引導兩股真氣匯到一起,龍含玉不覺心中一輕。

    酒丐收迴掌,調息一番,睜開眼,炯炯地盯著龍含玉。

    龍含玉收功,常舒一口氣,起身下床,感覺精神百倍,對酒丐笑道:“謝過酒伯伯。”

    酒丐眉一挑:“誰暗傷了你?”

    龍含玉頑皮地一吐舌:“伯伯好厲害,竟知道我是遭人暗襲。”

    酒丐瞪她一眼,拔開酒葫蘆的塞子,灌了一口酒,才道:“到底是怎麽迴事?”

    龍含玉歎了一聲,把救華門之事說了一遍,末了,攤攤手:“就這樣了。”

    “那小子敢暗襲你,嘖,了不起,不知道讓那三個醜鬼知道了,會讓他怎麽死。”酒丐咂咂嘴。

    “他們不會知道的。”龍含玉搖頭道:“不能怪華之平。”

    “哼,如果不是你穿有‘子絨夾’,那小子又功力淺薄,丫頭,你恐怕要被他害了。”酒丐忿忿不平道。

    “伯伯。”龍含玉上前拽住酒丐的破衣袖:“玉兒有事找你嘛。”

    酒丐摸一把白胡子,搖搖頭:“丫頭一招手,天下還有什麽事解決不了的,哪用躲躲藏藏,冒充小飛兒之名……”

    “不是冒充。”龍含玉糾正道:“這是借用,弟弟的名字讓姐姐用一下也是應該的嘛。”

    “應該?”酒丐眯起眼睛:“你那寵你寵的不得了的老爹,怎舍得讓你一個人出穀?”

    “哎。”龍含玉的臉色黯了下來:“我是私自出穀的。”

    “什麽?”酒丐剛喝下的一口酒全噴了出來,眼瞪得大大的,盯住龍含玉:“你說什麽?丫頭,私自出穀?”

    “嗯。”龍含玉起身走到窗前:“奶奶病了,朱叔叔金針不起作用,隻能用丹藥控製,娘說隻能等神醫伯伯迴去,也許才有辦法。”

    酒丐難得放下酒葫蘆,急道:“什麽病?這麽嚴重,連朱老弟的金針都不行。”

    龍含玉擦了一下眼睛,搖頭道:“他們都不讓我知道,奶奶每天都處於昏迷中,叫也叫不醒,穀中各種藥酒也不行。”

    酒丐凝神想了想,問:“所以你私自出穀,找神醫伯伯給你奶奶看病?”

    龍含玉點頭,期盼的目光轉到酒丐身上:“酒伯伯知道神醫伯伯的下落嗎?”

    酒丐搖搖頭,沉吟著看向龍含玉:“你爹爹沒有傳下百花令?”

    點點頭,龍含玉道:“我也感到奇怪,奶奶的病讓爹爹寢食難安,但爹爹始終不肯傳下百花令。”

    “嗯。”酒丐點頭歎了一聲:“難為你爹爹了。”

    龍含玉“霍”地轉身,急道:“酒伯伯知道這其中有什麽隱情嗎?”

    酒丐看一眼龍含玉,暗道:好聰明的丫頭。

    “伯伯。”龍含玉見酒丐沉默不語,索性走過來拉住他的袖子,晃道:“說嘛。”

    “哎,好、好。”酒丐順口灌了一大口酒:“反正這事說來也無妨。”

    龍含玉一聽,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坐到凳上,拿起茶壺倒了杯水:“既無妨,就說吧。”

    酒丐放下大葫蘆,看著龍含玉,緩緩開口:“二十年前,你爹爹正值英雄少年,人稱‘笑傲俠客’,笑傲俠客笑傲江湖,不論什麽難事隻要讓他遇上,都會在他的聰明才智下一一化解,也因此,很多人都願意和他結為生死之交,忽有一天,你爹爹懷抱一人,縱馬奔走六天六夜,目不交睫,找到神醫世家……”

    “為給我小叔叔治病?”龍含玉小時聽聞過此事。

    “不錯。”酒丐點頭又道:“那時,江湖人士何曾見到你爹爹如此慌張過,打聽之下,才知是你的小叔叔誤食毒果,生命垂危,你爹爹查看之下,得知中毒已深,此時要解毒,除非神醫世家,而神醫世家遠在千裏之外,你爹爹愛弟心切,於是用內功護住你叔叔的心田,縱馬道神醫世家時,隻來得及將懷中的弟弟交給神醫世家的主人,就已昏死過去。”

    “當時,神醫世家在藥林中養著一隻百年難遇的冰蠶,這隻冰蠶是奇毒的毒物,但正所謂以毒攻毒,卻也是克奇毒的寶物,神醫世家的主人司馬宵寒和你爹爹是好友,如今見你爹爹心急如焚,他毫不猶豫地用玉杯接了你小叔叔的一杯毒血,取來冰蠶,一起放入火爐中,熬了七天七夜,而你叔叔也就在這熬藥的藥香中保住了一口氣,昏睡了七天七夜,直到爐火熄滅,取出玉盞,隻倒出一小杯藥液,救活了你小叔叔。”

    酒丐歎了一聲,眼中竟隱有淚光,他看著手中的酒葫蘆緩緩道:“誰也不知道司馬宵寒醫好了你小叔叔,他自己卻將要忍受多大的痛苦,也許連司馬宵寒自己也沒有料到,那時,他剛訂婚,對方是‘幽緣穀’少穀主雲倩兒,就在你叔叔病好的當天下午,‘幽緣穀’來報,雲倩兒采花時墜入桃花障中,雖被救起,但瘴氣侵入肌膚,生命垂危,夫人請姑爺帶冰蠶去救,司馬宵寒聽後如雷轟頂,急急趕去,雖然他想盡一切辦法,將雲倩兒救醒,但因沒有冰蠶雲倩兒體內瘴毒不能徹底清除,全身膚色泛青,而且每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她就會陷入昏睡;自此,雲倩兒從不說話,也不願見人,誓不出穀。雲倩兒的娘親,人稱‘金衫夫人’,她早年喪夫,就此一女,自幼喜歡彈曲填賦,聰慧過人,她視為掌上明珠,發生此事,讓她痛徹心扉,她下令解除了與神醫世家的婚約,並且不許司馬宵寒再見雲倩兒,除非司馬宵寒找到徹底解除雲倩兒所中瘴毒的方法。”

    月光斜斜地從窗欞中照進來,龍含玉眼含熱淚,強忍哽咽:“神醫伯伯還沒有找到,現在是春暖花開的時候了,雲姑姑已在昏睡中了。”

    “是啊。”酒丐摸摸酒葫蘆:“二十年來,司馬宵寒總是要消失幾個月,你爹爹隻所以沒有傳下百花令,是他不想要任何人在這幾個月中打擾到司馬宵寒。”

    “我知道了。”龍含玉擦掉眼淚,點點頭:“雲姑姑昏睡的時候,就是神醫伯伯消失的時候,神醫伯伯是去看雲姑姑了。”

    酒丐拿起酒葫蘆猛灌幾口,龍含玉沉吟地問:“除了冰蠶,難道世間真的就沒有別的解毒方法了嗎?”

    “司馬宵寒出身神醫世家,如果有別的方法,二十年來他總該找到了吧,到現在還沒找到,也許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我不信。”龍含玉拍桌而起:“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江湖中歸隱的能人不在少數,有中毒的人就有解毒的人,我就不信訪不到。”

    “好。”酒丐起身讚道:“我們玉兒有誌氣,酒伯伯相信你辦得到。”

    “嗯。”龍含玉看著酒丐笑道:“謝謝酒伯伯。”

    “哎。”酒丐眼睛一轉:“玉兒,你此行伯伯一定會為你保密的。”

    “奧。”龍含玉唇角上揚,輕扣手中玉笛:“那玉兒就謝謝伯伯了。”

    酒丐輕笑一聲,湊過來揚起酒葫蘆:“你也知道伯伯的脾氣,什麽謝不謝的,給伯伯弄一壺好酒來倒是真的,奧。”

    “哼。”龍含玉詳怒道:“我說你這麽好心要替我保密,原來是衝著我的酒來的。”

    “哎呀,小玉兒別生氣,老叫花、啊、不,伯伯是,啊、不是,不是衝著你的酒的。”酒丐偷眼看向龍含玉。

    “少在我麵前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了,你也知道,我這次是偷出穀的,怎麽可能帶酒嗎,伯伯還朝我要酒喝。”

    酒丐一急,索性轉到龍含玉對麵,嚷道:“百花山莊下設十二分莊,哪一個裏麵不儲藏數百壇美酒,以備所需,小玉兒就給伯伯弄出一壇來,這不是小事一樁嗎?”

    “好啊,原來伯伯是再打漱香別院的主意啊。”龍含玉一語道破。

    酒丐不好意思地幹咳兩聲:“伯伯已經好久沒有喝道好酒了,小玉兒就幫幫伯伯嘛。”

    “行啊。”龍含玉一轉身坐下,拿起茶淺吟一口,微笑道:“就當玉兒什麽也不知道,伯伯就在晚上潛入漱香別院偷一壇得了。”

    “哎呀,玉兒。”酒丐急得跺腳:“漱香別院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啊,玉兒就別再逗伯伯了,看在伯伯這麽疼你的份上,就幫伯伯一個忙吧。”

    龍含玉“撲哧”一笑:“伯伯是怕見到我家大娘吧。”

    酒丐白了龍含玉一眼:“我會怕她。”

    “嗬嗬。”龍含玉大笑:“好,伯伯,玉兒就幫你,可是你得親自去才行。”

    “什麽?”酒丐大叫:“要我親自去?不行,不行。”

    “哎。”龍含玉一叩手中玉笛:“漱香別院藏菊香酒五十壇,女兒紅八十壇,桂蕊酒六十壇,米釀酒八十三壇,上等千裏絕……”

    酒丐雙眼放光,忽見小玉兒不說了,急道:“多少?”

    龍含玉淺淺一笑:“去了就知道呀。”

    “好,我去、我去。”酒丐急道,忽又一想:“不行,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娘她、她不讓我喝酒。”

    龍含玉笑道:“伯伯,哪一年百花宴上,不是大娘偷偷把最好的酒灌滿你的葫蘆啊。”

    “這……”酒丐一時語塞。

    “去看看她吧。”龍含玉伸手從腰帶上摘下一顆明珠,捏成兩半,遞給酒丐:“有了小玉兒的信物,還怕大娘怪你不成。”

    酒丐聞言一喜,伸手接過明珠:“那伯伯就去了,這次不用怕她了。”

    龍含玉點點頭,肅然道:“請伯伯轉告大娘,讓大娘再告訴我爹爹,玉兒很好,請別擔心。”

    “好。”酒丐注視著龍含玉:“江湖多變,小玉兒自己當心啊,伯伯走了。”

    “嗯。”龍含玉起身:“玉兒送伯伯。”

    送走酒丐,龍含玉推開窗欞,看著天上斜斜掛著的月亮,一行清淚順頰而下:“奶奶,你一定要好起來。”

    一個全身黑衣的人站在院子角落的黑影裏,他透過頭上的鬥笠注視著龍含玉流淚的臉,就在他欲轉身離去時,一聲清脆的笛聲響起,一曲融入思念和親情的笛聲使他停留了腳步,看著龍含玉專注的吹著白玉笛,清婉的笛聲很奇妙地流入了他關閉已久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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