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的觸感溫熱,融霽覺得眼前好像炸開了煙花。

    哪怕對方一觸即分,那殘留的觸感和痛感,仍攪動著她的心緒,讓已經掌權數年的司巫大人有些無措,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擺。

    “你……”話一出口,融霽才發覺自己的嗓子有多麽啞,“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這次卻是因為開心。

    桑若湊過去,略微俯身,抵著融霽的額頭,低低道:“不辭而別是我不對,下次不會了,嗯?”

    融霽的眼睛很亮,就像是冰層忽然化開,露出裏麵的光彩。

    她略微偏頭,蹭了蹭,兩個人鬢發親昵的交纏在一起。

    不知是誰先開始的,她們雙唇相貼,氣息相交,極盡纏綿。後來又像野獸似的啃咬,像是要把內心無處安置的情愫與悸動,通過這種方式全部發泄出來。

    直到外麵傳來些腳步聲,兩個人才分開。

    桑若麵頰微紅,略微喘息。融霽倒還是勉強維持著清冷神色,但若是細看,她的唇瓣比平時要更紅更水潤些,像是糜爛的櫻桃。

    桑若為她戴上麵具。

    雖然外麵對她們的關係有些猜測,她們也放任了,但也不意味著她們願意親昵被別人看了去。

    “司巫大人,”來的是竹部的一個神侍,“雲邑、丹凝兩城城主前來拜訪,正等在府中,此外,關於邪魔之事,可能還需您來定奪。”

    融霽略微頷首,聲音清冷:“那便走吧。”

    融霽和桑若同乘一輛雲車,到了府上,桑若先迴了房間休息,融霽則去和其他城主議事。

    係統剛從小黑屋裏被放出來,心有餘悸:【你們……和好啦?】

    桑若:“差不多。”

    然後係統就發現,宿主的狀態十分不對勁。

    也不像往常一樣看點書、喝會兒茶什麽的,就那麽姿態放鬆的坐在桌邊,拿一隻手撐著頭,不時拿指尖敲打著桌麵,過幾息就看一眼房門。

    唇角還彎著似有似無的弧度,像是在……笑。

    要知道大天魔平時鮮有情緒波動,麵上通常沒什麽表情,就算有也是蔑視、諷笑之類的,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聯係到剛剛發生的事,係統捂臉:粉紅泡泡都快要溢出來啦!

    桑若過了好一會兒才從那種狀態裏出來,把係統界麵扒拉出來看。

    赫連雲

    死的時候,主線任務便已徹底完成,所獲得的能量點不僅把欠款都還完,還餘出很多一部分。不愧是男主,排麵就是高。

    如今她賬戶的餘額是一萬零三百。

    係統的任務麵板上,如今還剩一個任務,就是那個係統升級後弄出來的隱藏任務,補完世界劇情。解決完梅四之後,進度條便蹦到了百分之六十。

    如今邪魔四起,原世界線中男主和邪魔的戰鬥曠日持久,差不多是後期的“主線”,直到徹底解決完邪魔,男主才算是徹底登頂。

    桑若猜測,或許在她們解決完邪魔事件之後,這個隱藏任務會完成。

    ……

    議事廳。

    各大城主皆在,來不及到場的城主也以靈識傳訊。事態已經到了很緊急的地步。

    不僅是融霽這裏一處,其它城池中也布下了或多或少這樣的局。

    有的經融霽提醒,提前做了應對,有的不信沒做布置,且防不勝防,還是遭受了不少損失。

    經此,邪魔終於露出他們藏在暗地裏的獠牙,也就意味著,大戰將要正式打響了。

    商議到了深夜,燈火亮起,各城主終於商討好接下來的對策。

    正事說完,按照慣例,城主們還會互相寒暄一下,但是融霽忽然站起身請辭。

    眾城主很是奇怪,融霽頓了頓,麵具下的聲音隱有笑意:“家裏還有人等。”

    匆匆離開議事廳,融霽走迴桑若所在的小院。

    她覺得靜寂許久了的心髒鼓噪著,手心有些汗濕,腳步像是踩在雲端,走到桑若房前,麵對著金絲楠木做的雕花木門,又忽然有些膽怯。

    停頓了片刻,她輕輕推開。

    桑若正在垂首捏著個茶杯玩,漆黑水似的長發流瀉下去,聽到動靜抬起眼,滿滿的映進自己的身影。

    融霽聽到自己說:“等久了?”

    ……

    對於融霽來說,保護治下子民是她生來便有的職責,是她立身於此的意義。而桑若是她全部的私念,是……她自己。

    她把自己放在了桑若那裏。

    她幼時懵懂受騙,過得荒唐,再大一些恍然驚醒,整日與梅四虛與委蛇、積蓄力量以求掙脫掌控。後來成了神庭的主人,又開始疲於和外界接壤,不得空閑。

    現在想來,那其實都是一潭死水,唯有與桑若度過的那幾個月

    ,是她貧瘠生命裏唯一的亮色。

    兩個人坐在桌前,都坐得很規矩。

    還是桑若先掀了掀唇角,把茶杯懟到融霽眼皮底下:“新泡的茶,嚐嚐?”

    融霽剛見過桑若拿這個杯子喝茶,朱紅的唇抿過茶盞,忽然覺得口有些幹。

    接過茶杯的時候,大拇指腹不小心蹭到了桑若的小指,融霽唇角微抿,把茶灌下。

    心不靜,喝得便有些急了。

    “咳咳!”

    濕潤的茶液順著下巴往下淌,融霽去找繡帕,剛把手伸到袖中,就有一張白色繡帕遞到她眼前:“擦擦。”

    對方的聲音帶著點挪揄,融霽寒著一張臉,耳根紅了。

    這個人是故意的。

    “我忽然想起來,”桑若緩緩道,“我有一截‘帕子’,還在你那邊吧。”

    融霽擦拭的動作微頓。

    曾經桑若以衣袖代帕子,借她擦過草汁。然後因為與梅四博弈、接管神庭等等許多事,接連數日都沒能將那截布料還迴去,然後便是奉神之地,融霽找過去的時候,桑若陷入沉睡。

    至於現在,那截布料自然還在她那好好放著。甚至數月前,還曾被她不時拿出來看看,追憶以前桑若還在的時候。

    桑若提起這件事,無異於把她心裏最隱秘的角落翻找出來,她耳朵全紅了,一時不知道怎麽迴答。

    桑若也不需要她迴答,漆黑的眸子裏滿是戲謔:“你當時還跟我說,仙女的羽衣如果被凡人偷藏,就迴不到天上了,那……”

    話未說完,桑若就被忍無可忍欺身上來的融霽堵住了唇。

    “唔……”

    融霽剛從外麵迴來,唇是帶著點寒涼的,桑若覺得自己像是貼上了一塊涼糕,冰沁沁中帶著點甜。

    耳鬢廝磨中,融霽的唇很快變得滾燙,染上了桑若的溫度。

    在這種事方麵,融霽向來侵略性很強,桑若的腰被她掐住,整個身子像著了火。

    桑若很快敗下陣來,眸子變得迷蒙。

    換氣的空隙,融霽低低道:“是,你迴不到天上了。”

    她這話是在桑若耳邊說的,熱氣噴吐,桑若覺得半邊身子都麻了,也不甘示弱,掐著融霽的下巴再吻迴去。

    這一吻,就吻到了床榻上。

    融霽伸出一隻手,把床帳放下去。

    紅燭灑下滿室暖黃的光

    ……

    長發綺麗的撒了滿床,桑若躺在融霽胸口,聽著融霽平穩有力的心跳。

    她的心也前所未有的靜下來。

    明知這個賭輸了之後會萬劫不複,她還是義無反顧去做了。

    摯友曾說過,如果因為某個抉擇猶豫不決的時候,可以扔一枚銅板猜正反,因為在扔出去的那一刻,就知道心裏更傾向的是哪個答案了。

    桑若想,就這樣跟著心走吧。

    她忽然坐起來,撐在融霽身前,認真的看著融霽。融霽雪玉般的麵頰帶了點薄粉,聲音慵懶饜足:“嗯?”

    桑若眉眼軟了些,湊到融霽耳邊,唇瓣開合。

    融霽怔住。

    桑若像是被她的這個表情取悅了,指尖湊近,撥了撥融霽翹起的一縷發絲。

    “這麽驚訝?”

    融霽動了動唇:“我……”

    “噓。”桑若食指按上融霽的唇瓣,“知道就好。”

    融霽環住桑若,埋首於桑若頸間。

    這一瞬間,她心裏的情緒用千言萬語亦難以形容。

    原來,桑若便是她年少時期待過無數次質疑過無數次,也失望過無數次的神明。

    原來,神明沒有放棄甘木族,也……沒有放棄她。

    桑若指尖撫過融霽的發絲。

    在和神明融合的時候,融合的其實不止是神格,還有記憶——自上古之時神明對於祂守護的子民的記憶。

    神明無欲無求,但是桑若能明白,祂其實是對於自己的子民,有某種‘愛’在的。而司巫作為城民中最虔誠、最特殊的一個,擁有神明最多的‘愛’。

    但是神明太衰弱了,祂已經不能像以前一樣,給自己最寵愛的孩子指引和保護。

    此時桑若的感覺很奇怪,她既是天魔,又是那個神明。

    所以她能夠猜出來,在原世界線中,祂為什麽會掀起海嘯。並不是記述的那樣,神明為司巫的不潔而發怒,而是——祂憤怒於赫連雲欺騙了司巫,祂想給赫連雲懲戒。

    但是祂太衰弱了,用盡全部神力掀起的海嘯,也沒能傷到赫連雲,反而被赫連雲尋到機會,毀了宿身的香木,被赫連雲奪去神格。

    好在一切都已改變。

    桑若迴抱住融霽。

    指尖彈出一縷勁風,吹熄了燈燭:“睡吧。”

    ……

    之後她們每日晚上都宿在一起,過了快一周,哪怕是大天魔也有些吃不消。

    “你沒有睡覺的地方嗎?”桑若很不滿。

    融霽從錦被裏伸出一隻手,攔住桑若的腰:“再睡一會兒……”

    於是桑若一大早,就氣唿唿的離開了浮曲城,乘飛行法器去找宣懷玉玩。她在府上待了幾日,悶得不行。

    宣懷玉自那日之後,便因為衝動行事被自家老爹提溜迴須彌城,關了禁閉。

    如今桑若已經沒有待在浮曲城的“禁足令”,隨便和融霽說了下,便出發了。

    宣懷玉原本便是個閑不住的,被關在家裏七天都快瘋了,見到桑若就像見到救星。

    “你知道我爹爹有多過分嗎?他居然……”

    從宣懷玉的三言兩語中,桑若知道了宣懷玉這邊發生的事。

    宣懷玉是聽了堂妹的教唆,這才去了獸園,甚至宣懷玉最初去找桑若,也是堂妹暗中引導的。事情敗露後,堂妹便從家中失蹤,逃走了。

    不過兩日前,她還是被須彌城的府衛抓了迴來,被關進城中水牢,如無意外,在徹底問出邪魔有關的事後,她的結局是死,或者更糟。

    宣懷玉說完,喝了口茶潤潤嗓子,忽然轉頭對桑若道:“姐姐,你騙得我好苦啊!”

    她開始還以為桑若是個根本不懂修煉的凡人,沒想到卻是隱藏修為的大能!

    桑若氣定神閑:“我騙你什麽了,我和你一起,可有說過一句謊話。”

    宣懷玉想了想,還真說不上來。

    她嘟起臉頰:“反正你口齒靈活,比我聰明,我說不過你!”說著別過頭,不願理桑若了。

    桑若叫了她兩下,她很硬氣,都沒迴頭。桑若道:“看來,妹妹是不願和我出去逛逛了。這須彌城我還沒有看過呢。”

    宣懷玉轉過頭,眼睛亮亮的:“莫非你說服了我爹爹?”

    桑若點頭。

    “走走走!”宣懷玉立即站起來,“這城裏好吃和好玩的地方,我都知道!”

    ……

    和邪魔的爭鬥一直持續了百餘年之久,到後來修士漸漸能壓過邪魔,再到後來,年輕的弟子去獵殺邪魔作為試煉,已經成了常態。

    融霽這邊,她們這些不死之國的遺

    民也在修真界站穩腳跟,族中強者愈來愈多。

    宣懷玉在磨礪中亦有成長,成了須彌城中可以暫代城主管事的人。

    在後來的某一日,融霽和其餘城主終於揪住邪魔背後的操縱者——曾經被鎮壓在地底的原生之魔。

    桑若拖住原生之魔早就備好的陣法,由融霽給予最後一擊。

    原生之魔受了重傷,再度迴歸為一縷小小的魔氣,遁入地底。在這個世界的規則裏,它無法被殺死,隻能被人為封印。

    眾人結了大陣,加固封印。

    如此,修真界又可得近萬年太平。

    ……

    司巫可在成年之後繼承上任司巫的力量,也算是生而強大。

    這樣的存在,規則必定予以製約。司巫的製約便是,她們身為不死之族,卻壽數短暫,僅能活三百餘年。

    桑若就陪融霽度過了三百年。

    這三百年中,她們一同退了邪魔,改變了族中的習性和部分製度。也遊曆了四方,在許多地方都留下美好的迴憶。

    已經沒有什麽可遺憾的了。

    某一天,融霽閉上眼再也沒有醒來,桑若垂眸看著她,半晌後輕輕印下一吻。

    曾經被桑若放在心口的香木,被她生生剖出來,捏成湮粉。

    “下個世界,我們再相會。”

    桑若躺在融霽身邊,亦閉上眼。

    在她們走後,族中不會再有什麽神明,也不會再有司巫。但是在她們的努力下,族民們哪怕不需要寄托信仰,不需要鬼神相助,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了。

    【世界登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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