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發現時間過得很快,快要放寒假了。

    傳說中的試講電話還是沒有到來,搞得人總是有些忐忑不安。我和木木坐在學校學校南牆後麵的馬路牙子上,吃飽了飯撐著,真的無事可幹。

    早上不到中午的時候,木木一反常態,在圖書館裏打電話,早早地叫我起床,說自己餓。當我腫著眼去接她的時候,她又很鄙視地看了看我,說又睡到太陽八竿子吧?我說才沒有,才沒有,我隻是沒穿衣服,但我爬在床上看了好多書。

    陽光苑的飯菜越做越好,可我越來越害怕離開這個地方。畢業多半年了,為了找工作,我像是一個不屈的魂魄,盤踞在師大的地盤,整日整夜地有魂無形地遊蕩。把木木拖累得生活水平以及精神狀態直接往亞非拉第三流水平掉。而我那善良淳樸的老師,大約隻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了!

    在每個夢醒的夜晚,或者說是遭受一次打擊我走出應聘的地方,我都在想一個問題:這樣的事情什麽時候是個頭?上麵經濟危機,我管不了那麽多,什麽就業壓力,我沒精力去操心。我所想的就是,找一個可以掙錢娶老婆養孩子的工作。可我這一切的努力在貌似非正常的時日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究竟沒有人站出來負責,究竟沒人站出來說我不要臉,害得你們這樣。

    我想,哪怕你是帶著慚愧的神色站在我麵前,我都會很感激你。或者你說我這樣都是我咎由自取,那麽多工作你不做,就應該輪到你找不到工作。那好,那我替我同生在什麽好事都碰上的認識不認識的同樣在漂的所謂的大學生求個情:有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帶著愧疚的神色,該不該有個人站出來帶著愧疚的神色?

    我們走出餐廳,冬天裏的長安縣還是看不透天,灰蒙蒙的,好像村子裏曬了幾個月的羊糞或者狗屎。偶爾有幾隻活物一樣的鳥飛過去,我都不認識。幸好西安的冬天不是那麽冷,老天不發瘋的時候,用不著每天都緊緊張張的。雖然長安縣吹寒風的時候,城裏暖洋洋的。但長安縣在冬天裏還是有很舒服的時候。

    比如說是今天。木木摸摸肚子,大約很有鼓腹而歌的味道。《莊子•馬蹄篇》說:“夫赫胥氏之時,民居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遊,民能以此矣。”不管唱不唱歌,反正都是鼓腹了。也就說明,我們的生活很美好,美好到隻操心下次吃飯吃什麽才能讓自己滿意。

    木木說,我們去遛彎吧。木木這樣說,是有含義的。一個是,吃了這麽多,她又不迴宿舍,所以得先安慰安慰肚子的東西。再則,隔三差五地得去學校南牆後麵去玩玩。木木的宿舍後窗戶正對那裏,那裏是一片又一片的農田,靠近南牆的地方,一條大馬路從土地上麵穿過。那些地裏大部分時候種滿麥子,更遠的地方是櫻桃或者什麽。記得木木好多次見了第一麵都興奮地說,窗子後麵的麥子鑽出來了,或者說長得好高好高。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那天她失落地告訴我,頭天晚上麥子黃黃的還站在地裏,可第二天十點多起來時候,些許女人已經收割得不知去向。

    我看看左右,都是不認識熙熙攘攘的人群,耳朵邊又沒有風,太陽微微弱弱地透著光。我說走吧,反正一片心事。

    出了東門,再往正南,果然沒有人。地裏還是麥子,隻是安靜地貼著地麵,好像嬰孩安靜地爬在母親的懷裏。馬路邊上的樹,叫不出名字,都好像夏天脫光了的女人一般猙獰,都是骨頭和肉體。馬路上車來車往,好像時間來迴奔馳。

    木木走在前麵,我走在後麵,沒說什麽話。走了很遠,木木一屁股坐下來,在這樣一個無力卻但差強人意溫暖的冬天,我也隻好坐下來。

    馬路牙子到底有些冷,我的屁股有點受不了。可木木雙手抱頭,把頭放在兩膝之間,頭發瀑布一般散布下來,有些淩亂和猙獰。

    我說:木木你可曾記得那年夏天我們到路對麵的櫻桃地裏摘櫻桃的事情?如果這個事情你忘記了,那你應該記得秋天的時候我們順著這條路一路往西,頂著西風跑,看紛紛的落葉滾滾向東的事情吧?其實我後來想了想,現在好多的招聘真是他媽不靠譜!你也別計較這些,趕緊把論文弄完了,機會多的是,我就不信找不下個工作。

    我說這麽多,說實話說得我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或者準確地說,我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為什麽說這些話。

    木木突然抬起頭,一些頭發遮住了她的眼睛,但我依然看見她的雙眼紅紅的,淚汪汪地給我說:生活怎麽這麽難,工作怎麽這麽難找,將來該怎麽辦呀?

    我看見木木這樣,我心裏確實很慌,慌到六神無主。趕緊把她好像一個孩子一樣拉到懷裏,讓那些眼淚流在我懷裏,讓那些哭聲都迴蕩在我懷裏。

    我試著給木木把頭發弄順了,可她在我懷裏依舊哭個不停。前後左右都沒有人經過,隻有那一輛輛的車,若無其事地奔跑,好像時間來迴奔馳,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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