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就著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

    剛出了門,就一陣冷氣襲來,額渾身禁不住一陣顫抖。木木看罷,止不住地笑,並且說:看來辦公室的優越條件把你給怪壞了。

    這個倒是個實際的情況。但凡那夏天,西安的夏天,外麵驕陽都不是似火,都是如同太陽公公她奶奶一般厲害。額等就好比生活在一盆炭火旁的螞蟻,始終無法逃脫烈火的炙烤。幸好天無絕人之路,地有救生之道,房間裏的空調救了命了!

    於是,額就閉門造車,不管外麵發生什麽政變,還樓管追著美女小偷打,抑或是小偷在四樓作案被發現,情急之下從樓上跳下。這些額都不關心,卻隻好“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每天的三頓飯,也隻好一再壓縮,為了國家的建設和世界廣大挨餓的人們,我終於克製住了我的食欲,三頓並作一次吃。

    這個道理在這個冬天我想也可以推行。雖然在西安,冬天的雪花一般到地上都成了雨水。但在每個西風胡吹的夜晚,或者是在冷風嗖嗖不止的郊區,一個溫暖的所在還是頗為重要的。我終於開始體會到,為什麽那麽多的動物要在冬天收拾好一切,躲在家裏不出來。

    那招聘會的所在,並不遙遠,走上沒幾分鍾便到了。一路上木木一直嘮嘮叨叨,到底說了什麽,額卻也忘記了。額的感覺就跟當年曹操手裏的漢獻帝大概有一拚,當然我沒漢獻帝那麽風流偉大。那所在看去,端的壯觀!但見彩旗飛舞,氣球亂飛,條幅滿天,數不清的顏色條子將顏色古樸的教學樓裝扮得跟妖精一般。狠顯然,那妖精極其不自然,但她卻反抗不了。

    天空依然陰霾,卻沒有鴿子在飛翔。陰沉沉的,好像一個寡婦思念死去男人的表情,讓人憋悶但卻無奈。朔風勁吹,枯草折腰,寒鳥驚叫,好一派繁華的景象!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那麽多的人,12樓前後左右的大門小門,前門後門,左門右門,到處螞蟻粘糖一般擁擠著人,更壯觀的是直通向大門的那條大馬路,浩浩蕩蕩的人群仿佛過去趕集的農村大爺大媽一般興高采烈地奔湧而來。

    木木找了個樹坑,立將站住,就迴頭看著人。木木說,咋這麽多人呢?我迴頭看了看,說:經濟危機,大家都來找稀飯喝了。

    雖然每次進招聘會都有種很悲壯的感覺,但今天的感覺尤其強烈。去年再壯烈,好歹有些狐朋狗友墊背,等著一身臭汗出來,大家調侃一番,再他媽不如意的情緒,也就沒了。可如今人家結婚的結婚,生孩子的生孩子,吃方便麵的吃方便麵,我隻好抓了木木進來。額總覺得,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生活沒法過了,把自己的老婆拉在第一線作戰。

    我想著想著就想罵娘,也不知道是誰的娘,反正就是想罵。西安到處的窮和尚酸尼姑都來了,木木忙著和忙著排隊的同學寒暄,說著過去崢嶸歲月,談著今歲的光榮。

    木木到底是個善良的人,不和我一樣是個痞子一樣。那門打開了,人群嘩嘩地往裏麵擠,好像中國農業銀行在裏麵發錢,早去早拿,早去多給錢。

    12樓是我熟悉的地方,這是個寂寞而空曠的大樓,長年累月地無人問津。想當年,當然包含春天夏天,也包括秋天和冬天。那個時候,我還是喜歡看書的。每天早晨去老餐廳吃了包子,便一邊迴味,一邊夾著書往那個方向移動。我去那裏就是因為那裏沒人看書,每層樓隻有一個保潔的阿姨,清淨得很。

    一般情況下,我都會去頂層,那東西長長的頂層,那教室顯得有些誇張地大的頂層,隨便找個教室,裏麵肯定沒人。如果碰巧那天我心情好,又恰好是春天或者秋天,我就會去南邊的教室,看書累了,就把臉抬起來,然後閉上眼睛,盡情地讓太陽撫摸自己粗糙的皮膚。要是別的季節,額就躲在對麵的教室裏,關上門,看不見太陽,也不管太陽,隻等著每天吃飯的時候,那個保潔的阿姨慢慢地打開門,探出頭來說:同學,我走了,麻煩你走的時候帶上門。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12樓的樓道顯得有些狹窄,頭頂的天花板打得很低,讓人感覺溫馨而壓抑。大約天蒙蒙黑的時候,我砰地一聲關上門,樓道裏所有昏黃的燈都在一刹那亮起來。那感覺,就好比我是一個隱居的和尚,晚間念完禪後,最後一個和佛祖告別。

    我想入非非,木木拉著我往上走。走到二層,看見招聘會的平麵圖,原來就在二三層的每個教室裏。我迴頭說木木,我們挨個看吧!

    好家夥,市場不景氣了,連白菜都滯銷。我拉著木木,在人流中穿梭。幸虧我們兩個都不是五大三粗,她瘦得讓女人吐血,我瘦得讓男人不可思議。鑽進一個教室一看:山西某縣的中學。再進一個教室:寧夏某山區的中學。就這,可都是要我們專業的,別的人家尿都不尿我們。二層幾乎要轉完了,連個投簡曆的單位都沒找見。每每木木看見同學,彼此臉上都寫滿了皺紋與崩潰。那可真是從骨子裏表現出來的,不是用刀割出來的。

    額連走的力氣都沒了,木木拉著我上了三層。也不知道是誰給木木說,此樓隻有一個地方可去,是江蘇某個百強縣的中學,聽說銀子給很多。一聽銀子很多,我頓時來了精神,也不管是個給孩子擦屁股的中學了。一進那教室,哇塞,我才知道大家都喜歡錢,投簡曆的隊伍彎彎曲曲地跟個喝醉酒的蚯蚓一般。

    我說木木,你站那排,額在這排。然後我們兩個旁若無人地談論著什麽,到底是什麽具體不清楚,就是內心很憋悶,想說出來。貌似淘汰率很高,不一會就有好幾個人耷拉著出了門。額,看來還是比較牛叉的學校呢!

    我比木木先輪到。我抬頭就交了簡曆上去,才看見那老師的長相。雖然我不怎麽看《百家講壇》,但僅僅憑點點印象,就感覺那個男老師像極了紀連海。那臉,那皮膚,那頭發,那說話的神情,那眼睛,更神奇的是那牙齒!他的牙齒比央視版的更加醒目動人!他一直在跟我說什麽,我聽都沒聽見,隻是盯住他的牙齒看。

    最後,他翻到我寫的自薦書那裏,眼睛動了一下,問道:此乃you原創乎?額趕緊收迴看牙齒的精氣神,忙點頭稱是。他看來看去,說有點意思,有女朋友嗎?額說老師她就在不遠處。他便招唿木木過來,談天論道,家長裏短,把後麵排隊的人忘記了一般。臨了說:去登記一張表,別人不敢說,但一定會給你們到學校試講的機會的。

    額有些木呆,木木連忙拉過我,去了一旁填表。

    有些心情複雜地從樓裏走出來,可木木一臉天真與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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