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麽忐忑,再怎麽惴惴不安,答辯的日子還是來了。仿佛閨閣中的女子,不管你是纏綿似水,還是暴跳如雷,終有一天都得坐進大花轎。太陽出來我爬山坡,爬到了山坡我想唱歌,歌聲飄給我妹妹聽啊,聽到我歌聲她笑嗬嗬;春季裏那個百花開,我和妹妹把手牽,又到了山頂我走一圈啊,看到了滿山的紅杜鵑。貌似很多年前,那個叫火風的長得虎虎生風的人,唱紅了這首歌。記得那時我還很小,記得那時候一切是還是虛無縹緲。

    我們幾個人和另外一個老師的學生合成一組,今天一起答辯。我掰起指頭算了算,九個還是十個人,早上八點半還是九點,下午三四點。除過中午休息和吃飯的時間,貌似這是一個不可完成的任務。但我想都不用想,因為無論如何都可以完成。前些天張揚他們答辯,大約也是十個人左右,他大約也和我一樣杞人憂天過。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學生和老師的一致意見下,全體人民同意中午忍受饑餓的煎熬,從八點半許開始一直奮鬥到中午一點多。等答辯完畢後,再去海吃一頓。耶穌基督孔子老子韓非子莊子諸位先聖,我可以告訴你我高興之外還是高興的心情。

    我和三妞他們先到了答辯的教室,有幾個人在布置。過了一會,另外一個老師的學生陸續到來。雖然是同在11樓混,雖然可能同住一棟樓,甚至可能曾經在上大課的時候坐在一張桌子上,但就是麵生得可怕。我望著他們,他們也一樣地看著我,隻是我們都一樣目無表情。不過,聽說裏麵有個韓國的女留學生,讓我充滿新奇。截止目前為止,對朝鮮半島上那些人民的印象,大約隻來自於古代高麗或者高句麗朝拜者的零碎記憶,或者是伴隨著《阿裏郎》而翩翩起舞的舞者,再或者就是韓國愛情情色片戰爭片裏的男男女女。在上述因素的綜合作用下,我心裏的所有韓國男人都溫文爾雅、英俊帥氣。而所有的女人則異常淑惠賢聰、美麗動人。其實早早地就聽說了有那個韓國女留學生仰慕漢學,故而跑到此處留學。隻是聽說那人天天北京上海麗江周莊開封地跑,沒多少時間在學校,故而就沒多少謀麵的機會。真沒想到,到畢業了竟然和她分在一起答辯。

    老死不相往來,死老不相往來。另外的幾個人,我隻能看著他們無比熟悉的麵孔,然後再去使勁地想那些無比陌生的名字。還得說蘭子和杜若手腳麻利,做事縝密,沒多少時間,橫幅掛了起來,上書“文學院2005級碩士論文答辯大會”。答辯老師所在的那排桌子,擺滿了鮮花。糖果、礦泉水、香煙等一個都不能少。老師還沒有來,木木領著一堆人走了進來。當然,他們裏有我們的師弟師妹,有另外一撥人人的師弟師妹。據說,之所以這樣安排是因為想讓他們看看他們的上一級是如何備受煎熬地論文答辯,好讓他們端正起學習的態度,好好做人。教室裏桌子圍成了一個大大的“口子”,主持和參與答辯的老師坐在靠近黑板的那一排,被煎熬的對象分別坐在左邊和右邊的兩排,那些小孩子們就坐在老師們的那一排,縮成一團。大“字”中間的位置,放一個凳子,大約是每一個被煎熬者陳述和接受訊問的地方。我抱著一堆書,心裏不怎麽亂,卻也亂極了!仿佛一個將要出嫁的姑娘,因為要離開養育她的父母兄弟不可割舍,而未來的家庭是一幫的生人自己所遇到的波折和困難又肯定很多但對幸福卻充滿憧憬。這些複雜的心緒在我心裏翻滾,仿佛一隻弱小的雞在油鍋裏四處翻滾顏色漸漸變黃。等著導師領著老師們走進來,教室裏就響起了掌聲。據之前得到的信息,有兩位老師是西北大學的,不怎麽認識。剩下的就是本校的老師——李奎老師、蘇聰老師、魏老師和導師。李老師是一個老師裏麵的宦者,或者說是宦者裏麵的老師。官做得十分好,並因此會在你和他打交道不多的幾次機會中,深刻地領會到這一點。學長們給我們總結下的經驗是:李老師因為從政,所以時間有限,不會太關注你的內容,而專門會對你的形式方麵的問題很在意,諸如標點符號隨文注釋等。所以,他們的血淚教訓是一定要對症下藥方可逃過此劫。蘇老師我很麵生,貌似幾年就沒見過。他的特點和擅長自然無法掌握,隻能聽天由命。魏老師個子不高,其貌也不揚,頭發還花白花白,但威名在外,也在內。他對學生的嚴厲和認真,那是相當地出名。曾經有一個他的學生和我從外麵歸來,我隻管天南海北地胡扯。等我迴過頭去找他,卻不見了蹤影。我以為被火星人搶劫去生小寶寶去了,結果等過了幾個拐彎,那廝突然出現在我的麵青,擦著汗說,天啊,剛才我看見老板從遠遠的地方晃悠過來……另外一個有關魏老師的傳奇是,不管是哪裏來的學生,魏老師都義無反顧分文不收地進行普及關中話的工作——他上課純用方言,故而聽其課必須掌握關中方言。曾經不止一次地聽別人感歎,魏老師的話真是難明白!

    我抽到的簽號比較靠後,我隻好坐在座位上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論文和相關的書。答辯開始了,貌似很莊嚴肅穆,我屁股低下一會就濕了。不過,你別擔心,這不是被嚇出來的尿,而是排泄出來的代謝產物。天實在太熱,再加上我心率有些快,故而才如此。前麵的人都挨個上去,陳述論文觀點。當然,在陳述之前例行的行大禮是不可缺少的。然後老師隨機就針對論文問若幹個問題,下去準備下然後按照原來的順序逐個進行迴答。有時候喝涼水都砸牙,可能你寫的東西太過於大眾化地球人都感興趣,那麽給你的問題就可能是四個或者五個。很明顯那將是一個可怕的事情。但是,如果你寫足夠幸運,有可能隻有隻八個問題給你,那麽你可以遊刃有餘地應付。

    輪到我了,上場前我深情地看了坐在那一堆裏的木木,木木貌似沒什麽反應。大概是她嚇得不敢看額上戰場,而她有出不去,隻好把頭扭到別的地方去。我坐到那凳子上,還好不是怎麽熱。問好各位老師後,我便陳述起我論文的中心思想,也就是大概的概要。雖然我告誡自己要沉穩淡定,但心率明顯是太高了,以至於我說話的時候語速恢複到平常機關槍的水平而不是我所希望的古老的步槍的節奏。我不敢抬頭,卻聽見老師們已經開始給我問題。蘇老師說看了你的關於嵇康死因的說法,那麽相比較於傳統觀點你的創新之處哪裏?你在論述時提到了嵇康的《廣陵散》,能不能順便說說有關《廣陵散》的事情?我頭皮並沒有發麻,因為這樣的問題早已經被我在寫論文過程中弄得滾瓜爛熟。才一陣竊喜,劈頭又聽見了聲音,原來是西大的那位老師:由《聲無哀樂論》而談談嵇康的音樂思想。我以為又什麽東西會掉下來,直接砸死我,卻沒有聽到。嵇康這個人雖然十分了得,而且也十分重要,但大部分的研究者很少涉獵,更別說是作一番研究。如以上的幾個問題,都是很常見的問題。最後我看看李老師,因為我知道他那裏肯定是有故事的。沒想到他隻是說你下去準備吧!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出那間教室,抱著書走進隔壁的會議室準備。我似乎逃離了一個巨大的磁場,我的周遭一下子安靜下來,我的肌肉也暫時舒緩地放鬆下來。沒想到,木木跟在我屁股後麵跑了進來,進來就捂著嘴一個勁地笑,我怎麽說都不行。我連崩潰的時候都沒有,把書放地上,一屁股靠牆坐下去,就開始琢磨那些問題。蘭子也在,在窗子邊沉思,似乎他的問題很纏人。甚至有人滿場子詢問,木然之間喃喃地說我這些完了這個問題真是太變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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