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餘震,就像等待愛人。

    學校裏一直亂哄哄地,因為大家都怕死,尤其是如那恐怖的鋼筋混凝土塌了砸在身上一樣的死亡法。或許安靜了兩三天,又有傳言說西安將於某日某夜遭受毀滅性地震。那結果讓人直接就想起了《日本沉沒》或者《後天》裏可怕的場景。雖然直覺告訴我,這麽大震級的地震完了之後不會再有什麽大的動作,可木木卻在宿舍裏睡不著。她們宿舍其他的兩個“妖怪”一般不在宿舍睡,而是到一樓的宿舍或者樓道口——萬一地震來襲,在不穿衣服的情況下有足夠的時間跑到樓外。政府為了安撫人民的恐慌情緒,隔三差五地發個短信過來,什麽西安近期不會有毀滅性地震,請廣大市民穩定工作和生產秩序等等。我以前一直認為,隻有停電了這座城市才是脆弱的,我現在才發現,當一座城市遭遇災難,那脆弱的程度簡直無可比擬。

    白天見到木木,看她那小眼睛周圍,紅紅的。木木愛哭,特別喜歡哭,每當她哭我都陷入崩潰的邊緣。木木說,快去看看電視直播吧,太慘了,太慘了!說著就衝我懷裏來了,因為她又要哭了。我不是沒看電視,而是實在看不下去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大災之下我們有行動有力的政府,有那麽多不顧生死奮戰在一線的搶險救災的人們,還有不顧個人安危前去指揮的總理。當然,還有前前萬萬普通但卻一直默默支持災區的普通老百姓。木木說昨天晚上她捐錢了,一定要我捐,我說好,肯定得捐錢出去。

    太陽依然懶洋洋地打在臉上,那感覺怎麽有那麽大的欺騙性?木木是個膽小的女孩子,自從地震以後,她一個勁地說白天不許待在宿舍,白天我們出去溜達。這不,我又想起個地方,就把木木帶去了。也不知道是哪年,反正自己一個人實在是太憋,就騎車出去,胡亂溜達。順著櫻花廣場方麵過去,感覺世界是那麽美好。到了櫻花廣場,偌大的地方除了幾個親嘴的情侶過別無他物,我多少有點失望。靠,在這個時節,在這個地方,在這個心情下親嘴真他媽是太美了!我一轉屁股,就去了外院新區方向。外院的女生非常著名,著名到如雷貫耳。至於說為什麽那麽有名氣,我覺得一個是因為女生多女生漂亮的緣故,還有一個原因或許我說了你會罵我,那就是因為極其騷的原因。個人感覺,在西安高校,除了外事學院的女生因為人流率高而聞名遐邇外,就數外院的女生騷而著名了。當然,騷不騷的,和我沒多大關係。當時我騎車就晃晃悠悠地從外院新區門前路過,哇塞,好多的女人進進出出呢!

    大路一直向南,遠處的盡頭又看見南山祥林嫂一樣嘮嘮叨叨地在我眼前。我突然無比衝動,不是因為看見外院的女人,也不是因為看見嘮嘮叨叨的祥林嫂,而是因為我突然很衝動。我就騎車往下走,一直順大路走下去。結果,走著走著就成了斷頭路,路旁很多的豬,很多的狗。有股熟悉而陌生的臭味彌漫在我的左右。斷頭路的方向,遠遠地是一個大大的河灘,再遠一點是一排排的樹林,再遠處就看見祥林嫂一樣的南山嘮嘮叨叨。散落在河灘上的幾條彎彎曲曲的路上拉沙車來迴穿梭,塵土飛揚。瞅了一個空蕩,我衝遠處走去。那情景不怎麽陌生,因為我們村子不遠處的河灘也是這樣,被無數的人挖了無數的大坑,之後無數的河沙去了城市裏無數的建築工地,做了城裏人無數溫暖的夢想。我騎車經過那些挖得麵目全非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想起被野狗或者狼掏吃完畢死羊的屍體。等我騎車進了那林子,仿佛鑽進了大興安嶺,靜謐和少有的安詳撲我而來。甚至,我騎車在林間唯一的小道上,害怕從旁邊衝出來一個蒙麵搶劫者。時不時地有不知名的鳥飛起,仿佛在歡迎我來到那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一道高高的坡下去後,我的車戛然停在一個地方再也無法向前。撥開林子往前走,竟然是一條酣暢淋漓的大河在奔波不息,而且對岸還有女人在河邊洗著衣服……

    那樣的場景之後一次又一次地衝擊著我。所以木木說出去溜達,我就把她領到那裏去。我騎車帶著木木,穿過那河灘地上彎彎曲曲塵土飛揚的小道,南山祥林嫂地站在不遠處。我說木木你以前來過這裏嗎?木木很崩潰地說大概學校隻有你這樣的人才會跑到這荒郊野嶺來!木木一個勁地說車子太顛了,我說你忍著點吧!我們正奔著美麗而去。我突然想起樸樹那首《在希望的田野上》。樸樹已經不見了好多年,再也沒寫過什麽好歌出來。不過,我實在是太喜歡他過去的寫的歌。我忘乎所以地在空中吼著:

    快些仰起你那蒼白的臉吧

    快些鬆開你那緊皺的眉吧

    你的生命她不長

    不能用她來悲傷

    那些壞天氣

    終於都會過去

    人們都是這樣地匆忙長大

    那些疑問從來沒有人迴答

    就讓他們都去吧

    隨著風遠遠去吧

    讓該來的來

    我們在這裏等待

    我們就這麽唱 唱 唱 唱

    那些東西大麻都不能給你

    那些風雨你也別想去逃避

    就讓他們都去吧

    隨著風遠遠去吧

    讓該來的來

    我們在這裏等待

    我們就這麽唱 唱 唱 唱

    ……

    木木到那的時候,果然崩潰得夠程度。之前的不滿和怨氣通通一掃而光,甚至她自己跑到河邊的一個大石頭上麵,小孩子一樣地看石頭低下的小蟲子。我看著木木,看著那河,看著水底漂來漂去的蟲子,突然覺得應該把宿舍那杭州蝸牛也放生了。去杭州,很神經地花了一天時間把幾十公裏的西湖走完了。等著下午身心俱疲地迴到早上的起點,突然發現對西湖很失望,失望到極點。我又後悔來到西湖,早知道這樣不如永遠也別來西湖。臨走的時候,看著手裏的礦泉水瓶子,就蹲下來在西湖的水邊抓了幾隻貌似蝸牛一樣但卻生活在水裏的家夥。後來證明我此舉純粹是暴殄天物草菅人命,因為拿到西安我壓根不知道拿什麽東西喂它們,我隻得頻頻地換水希望它們能從水中吃點什麽。沒想到的是,那些水蝸牛竟然撐了將近一年時間才開始去馬克思那裏去報道!現在瓶子裏隻有一兩隻尚有生命體征存在,我想雖然杭州西安相距千裏,但在水中起碼它們存活的幾率應該大點。隻可惜,沒拿過來。

    那大河奔波不息,幹淨清澈而純潔。她連連說沒想到竟然在學校附近還有這樣一條大河,純潔而讓人激蕩心胸。我說當初我也這樣想,我們總是生活在別處。

    迴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找不見地方了,周遭有些很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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