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上發生的大戲,嚴烈並不知情。


    他跟著沈薇見了幾個合作方之後,就徑自去了洗手間。


    結果剛從洗手間出來,門外一個帶著金絲眼鏡、西裝革履,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副精英氣質的男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請問是嚴烈先生嗎?”精英男開口問。


    嚴烈正用紙巾擦著手上的水漬,聞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條不紊的將用完的紙巾丟進一旁的垃圾桶,才不鹹不淡的開口:“有事?”


    精英男挑眉愣了一瞬,沒想到眼前的年輕男人這麽淡定。想起自己查到的那些事情,又將眉毛淡定的按了迴去:“有人想請嚴先生借一步說話,不知道方便嗎?”


    “不方便就能不去嗎?”嚴烈擦完手,姿態輕懶的靠在洗手間的門框,聲音溫度卻很低。


    精英男又是一笑:“恐怕不行。”


    嚴烈又看他一眼,然後朝前點點下巴:“帶路吧。”


    精英男估計已經適應了這種談話節奏,這次倒沒吃驚,隻從反著光的鏡片後麵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抬腳帶路。


    穿過長長的迴廊,兩人拐進一旁的休息室。


    路上,精英男狀態倒是閑適,又狀似不經意的瞟了他一眼,然後輕聲笑:“嚴先生倒是隨遇而安。”


    嚴烈兜裏手機震了一下,他掏出來看了一眼,聞言眼皮都沒抬的開始發信息。


    “能進到這種場合的,還能這麽堂而皇之的來請人,你覺得,我除了隨遇而安,還能做點別的嗎?”


    他的嗓音偏低,天生像是帶著點混響。在逼仄悠長的迴廊裏,又調和了一點涼意。


    看他這樣子,還真不像什麽都做不了。


    大概不怵不懼,沒什麽能放在心上。


    可精英男打量著他發信息的樣子。


    廊燈透過眼尾的睫翼落下一片小小的光影,他斂著眉眼,眉心微蹙,臉上卻罕見的柔和。


    又不像是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想到某種可能,精英男一愣,臉上閃過某種奇怪的表情:“嚴先生是在跟女朋友發短信?”


    嚴烈指尖一頓,臉上的柔和散去,冷漠的抬起頭,滿臉都寫著“關你屁事”。


    精英男被那表情一噎,可想到走廊盡頭的休息室裏的人,又覺得自己不該多管閑事。


    嚴烈不知道眼前的男人經曆了一串怎麽樣的心理活動,隻最後在他臉上看出了一種“好自為之”的感覺。


    嚴烈眼皮動了一下,這才將手機塞進口袋,看向已經走到盡頭的路。


    還沒等他多想,門被推開,精英男一副莫名看好戲的樣子,伸了伸手:“請吧。”


    門內空調偏低,有沁涼的冷氣溢出來。


    嚴烈往裏看了一眼,抬腳走進去。


    門在身後關上,精英男並沒有跟進來。


    嚴烈掃了一眼室內,目光忽的頓住,看向坐在沙發裏正低頭沏茶的男人。


    或者準確的說,老人。


    對麵的人聽到動靜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的法令紋深刻。


    快速的在腦海裏搜索了一下,嚴烈猛地一僵,忽然明白過來剛剛精英男臉上的“好自為之”是為什麽了。


    寧宗海,寧氏集團創始人。


    也是……她的外公。


    想起這層關係,嚴烈心底重重的一跳,垂在身側的指尖動了動。


    寧宗海任由門邊的少年怔愣,慢悠悠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才目光如炬的朝對麵看過去。


    “怎麽,啞巴了?你應該認得我吧。”寧宗海從上到下打量了眼前挺拔清俊的少年一番,才從鼻尖不屑地重重哼了一聲。


    就是這幅臭皮囊,把家裏的小丫頭迷得神魂顛倒!!


    嚴烈嗓子一緊,莫名生出一種罕見的手足無措的緊張感。他抿了一下唇,目光沒有躲閃的看向對麵顯然“來者不善”的老人:“寧……爺爺好。”


    “……”


    寧宗海大概是沒想到對方會出這一招,全身的威嚴都晃了一下。眼底閃過莫名的笑意,然後一咳:“你倒是會順杆爬!誰是你爺爺?我認得你嘛,就攀關係?沒大沒小!”


    老人聲音渾厚,刻意想要教訓人的時候,很少有能繃住不怵的。


    可眼前的少年聞言隻頷首聽訓,跟自家那個挨批評的時候裝乖的小丫頭一個樣,看的寧宗海心氣兒更不順。


    “您是星晚的外公,我跟她……最起碼也是同學。喊您一聲爺爺,是禮貌,並不是想攀關係。”


    寧宗海一聽他竟然還敢主動提寧星晚,臉上的星點笑意散了個幹幹淨淨:“你和她,隻是同學?”


    明明是個問句,嚴烈愣是聽出了一種刀架在脖子上的肅殺感。


    他眨了下眼睛,頭一次生出某種類似“心虛、愧疚”的感情。


    就像是上學早戀被抓到,然後心上人的家裏人找到了麵前,質問他跟自己孩子到底是什麽關係。


    嚴烈靜了一瞬,然後在這幾秒鍾的時間裏,他能明顯的感覺到對麵老人身上散發的寒意似乎更重了。


    “確實不隻是同學。”嚴烈舔了下幹涸的唇角,終於露出了一絲少年氣,目光卻直直的看過去,“我喜歡她,想要跟她在一起。從以前到現在,都是。”


    啪的一聲。


    茶杯在他腳邊炸開。


    滾燙的茶漬濺上他的褲腳,瓷片碎渣裂了一地。


    寧宗海目光又沉又冷,鷹隼一般,好像此刻他才終於顯露出殺伐決斷多年的上位者的姿態。


    “你還好意思提你喜歡她?小子,你當年一走了之,晚晚一個月就瘦了十斤,過了一年多都沒緩過來。後來迴到家,晚上經常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哭,還不想讓我們發現。要不是派人去查,我還不知道有你這麽號人。就這樣,你還好意思說喜歡她?”


    嚴烈在聽到她“瘦了十斤”的話時,垂在身側的手指已經攥成了拳頭,後麵越聽越心驚,目光像是淬了冰,寒冷一片。


    他扯了扯唇,嗓音莫名幹澀:“是我的錯。”


    寧宗海幾句話說完,就在觀察他的神色。聽他這麽說,眼神閃了一下。


    “你倒是全攬自己身上。怎麽不解釋周永鋒在其中造的孽?”


    嚴烈聞言,身形微頓,抬頭看向對麵的老人。


    寧宗海滿意的看著他眼底的驚詫,哼笑一聲:“沒錯,我知道是他威脅你走的。怎麽樣,後悔嗎?”


    後悔嗎?


    他在無數個幹冷寂寥的夜,問自己。


    那個時候的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其實有的。


    他可以不說明原因,但他可以跟她道別,然後讓她等他。


    可是,等多久呢?


    兩年?五年?十年?


    如果他永遠沒辦法站起來,從此被生活按在黑暗裏,還要讓她一直等他嗎?


    他有信心能走到她身邊,可是不能把這中間的時間自私的占為己有。


    “我不後悔,隻是讓她受到了這麽多傷害,我……”嚴烈頓了一下,嗓音一哽,垂下眼瞼,遮住了整片的荒涼破敗。


    他從來不是情緒輕易外泄的人。


    可是當著眼前的老人,卻莫名的顯露出一絲脆弱和難過。


    他心疼自家外孫女受到的傷害。


    可真要算起來,他也是受害者。


    寧宗海沉靜地看著站在對麵的人。


    他身高很高,頭頂的燈光幾乎就懸在他的頭頂,灑下一片暖黃的光。可即使這樣,依舊不顯局促,站著的時候,背挺的很直。目光清冷又深沉,隻是在提到他的寶貝外孫女的時候,才會顯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無措和慌亂。


    寧宗海閱人無數,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麽讓人眼前一亮的年輕人。


    雖然才二十出頭,在他眼裏還是個毛頭小子的年紀,他也見過很多圈子裏這個年紀還隻知道揮霍的敗家子們。


    但在他身上已經幾乎看不到稚嫩莽撞的少年氣,也許輕狂依舊,隻是那股子野勁兒被埋進了骨子,就更顯得難能可貴。


    寧宗海冷冷的哼了一聲,臉上肅殺依舊:“當時周永鋒威脅,你離開了。那今天,如果我也說不同意呢?小子,不說你也該知道,我的手段,可隻會比他更厲害。”


    嚴烈很快調整了情緒,眼底的荒涼褪去。聞言,緊攥的拳頭指甲扣進掌心。


    他抬起頭,淺棕色的瞳仁在燈下愈顯清透。


    “不管您同不同意。隻要我還有力氣走到她身前,我都會告訴她,我愛她。”


    “……”


    嚴烈直到離開休息室,也沒搞明白今天老爺子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隻是在他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定定的看了他幾秒,然後擺擺手,示意可以滾蛋了。


    嚴烈一路思忖著,來到宴會現場。


    他整理了一下情緒,抬眼朝鬢香衣濃、星光璀璨的場內掃了一圈,然後瞳仁一縮,眼睛眯了起來。


    這邊,寧星晚摩挲著手機,心不在焉的聽著身邊的花蝴蝶謝玉的長篇大論。


    沒錯,謝玉不僅跟她是一桌,還是臨位。


    這位被拉黑的家夥來得晚,一坐下就開始喋喋不休的跟她打聽剛剛錯過的一場好戲,全然不管自己至今還是一個躺在黑名單的被拒絕者。


    “我說,你盯著個手機是準備盯出個花兒來嗎?”謝玉沒得到迴應,看著身邊沒精打采的女孩,不由抬手抽走了她寶貝似的捧著的手機。


    !


    “喂,你還給我!”寧星晚正在愣神,轉眼間手機就被劫持,氣的抬手就要去搶。


    謝玉舉高了手機,偏不讓她拿到,幼稚的一批:“那你先告訴我,這手機裏是有什麽寶貝,連搭理都懶得搭理一下我?”


    寧星晚:“……”


    手機裏有什麽寶貝?


    很抱歉,什麽都沒有。


    隻是十幾分鍾前有個可惡的家夥發來了一條詢問她還好嗎的短信。


    結果就跟個不經意伸出jiojio隨便一撩的渣男一樣,就這麽一句,再沒了下文。


    雖然她也沒迴,但是!


    就這麽敷衍不負責任的關心,誰要!


    寧星晚咬了下舌尖,就要起身去奪手機:“什麽寶貝都跟你無關!手機還給我!”


    “就不給,除非……你對我撒個嬌?”謝玉相當欠揍的將手機舉高,黑曜石耳釘在燈下泛著騷氣十足的光。


    結果,還沒等他騷完。


    舉著的手一空,手裏攥著的“人質”,不是,“機質”就被洗劫一空。


    頭頂傳來一道冰冷低沉的聲音——


    “你說讓誰,撒個嬌?”


    烈哥:我的刀呢?


    (謝謝你們的喜歡,今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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