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倒是樂觀。”月巧長口氣,轉了話題,“姑娘今兒怎麽突發奇想,用素顏去見老太太?”


    杜熙月玩弄手上的茶蓋,笑道:“倒不是突發奇想,順應禮性而已。你什麽時候見過家裏有長輩生重病,子嗣們還有說有笑、神情盎然的?”


    月巧恍然大悟,說了句:“還是姑娘聰明。”


    不過是深宅大院求生的伎倆而已……杜熙月淺淺一笑,沒再說話。


    下午申時剛過,玲瓏就把兩名穿著油蘭對襟長褂的婆子帶到綴翠屋。


    趁著玲瓏介紹兩位媽媽,杜熙月把她們細細打量一番,兩位媽媽約摸三十五歲,都將頭髮用頭油梳了個幹淨利落的髮髻,露出飽滿的額頭,唯一打扮不同的是一個髮髻上插了根銀簪子,另一個插了根小拇指細的如意玉簪。


    “兩位媽媽,以後就要在綴翠屋伺候二姑娘了。”說著,玲瓏又把月巧介紹給兩位婆子認識。


    “她是二姑娘的貼身丫鬟,您二位以後若有事可找月巧姑娘。”


    等玲瓏說完,月巧就像兩位婆子福了福:“邢媽媽好,吳媽媽好。”


    兩位婆子也跟月巧寒暄一番。


    雖說兩位婆子穿著打扮大致相同,不過要分辨也簡單,邢媽媽長得高大,而吳媽媽相對瘦小。


    玲瓏見兩位婆子也都和屋裏人認識了,便起身告辭:“老太太還等著我迴去伺候,我不便多留。月巧再帶著兩位媽媽熟悉熟悉罷。”


    “你隻管迴去吧。”月巧笑著應了聲,就把兩位婆子帶到住的屋子去。


    “兩間偏屋,各帶一個耳房。兩位媽媽看看,還卻什麽,隻管告訴我。”月巧和顏悅色地說道。


    “還請玲瓏丫頭迴了二姑娘,就說我們什麽都不缺,收拾些衣物就可以搬過來了。要是可以,今晚就能過來。”邢媽媽反應快,笑著應道。


    月巧見吳媽媽至始自終沒有說話,臉上也看不出什麽神情,就猜八成對這住處不滿意。不過二姑娘已經說過,不管願不願意隻能把這兩件空房給她們。


    話說迴來,誰又願意坐在自己房內還得防著旁邊住的人偷聽……


    “你還真打算住這?”吳媽媽見月巧出去,湊到邢媽媽跟前小聲道。


    邢媽媽睨了一眼:“不然你還想睡到二姑娘屋裏去?”


    吳媽媽皺了皺鼻子:“我們可是老太太派來的人,難道就住在院門邊屋子裏,成了看門的不成?”


    邢媽媽冷笑一聲:“怎麽,你還指望我們能迴老太太那邊去?”


    吳媽媽環顧了下屋子,露出不屑的表情:“雖說個姑娘,但畢竟是庶出的,你看看這屋子,比老太太那邊差太多了。”


    “有的住就不錯了,我看你將就將就吧。”邢媽媽說著,拿了個撣子掃了掃桌上的浮灰。


    吳媽媽見她油鹽不進,撇撇嘴進到裏屋去了。


    兩人在屋裏布置了一番,誰也沒發現梨芳在屋外站了很久。


    ……


    晚上就寢前,梨芳才跟月巧說了這事。


    “我知道了,你也注意別被她們發現了。”月巧臉色一沉,轉身迴了杜熙月的房間。


    “梨芳親耳聽到的?”杜熙月躺下時,問了句。


    第一百四十二章 醒


    月巧點頭:“我知道姑娘擔心什麽,不過梨芳那丫頭絕無二心,她是甘媽媽一手教出來的,後來甘媽媽見她能幹,就撥到我下麵幫我的忙。後來我跟了姑娘,甘媽媽就把一些事交給她做。就是那丫頭不太喜歡說話,所以也一直提不起來,用甘媽**話說,她還少些八麵玲瓏。”


    “你倒會現學現賣。”杜熙月笑笑,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


    真沒想到,出師不利……


    還沒開始,老太太的人就開始表現出不滿,將來院子裏還能有太平嗎……


    杜熙月煩躁地翻了個身,睡意全無。


    好容易徐夫人的事才平息,二太太也終於消停,原本認為在老太太身邊的人應該得體,就沒曾想手有五指還長短不一哪……何況服侍老太太身邊的下人一向有優越感,為這點小事得罪了吳媽媽到底值不值?她不得不好好思量。


    接下來一連幾天,杜熙月按兵不動,除了定省外出,探望二太太外,就呆了綴翠屋做女紅、看書,同時也跟月巧交代,沒她的允許,屋裏的丫鬟不準隨意在園子裏走動。至於兩位媽媽,她沒限製,表麵上也 一團和氣,還拿出自己的體己叫月巧去採辦那多購兩套墊的蓋的。


    刑媽媽摸了摸送來的被褥,笑道:“虧得姑娘惦念,怕我們冬天凍著,還特意做了這麽厚實的棉花被,真是折煞老奴了。”


    月巧輕笑:“二姑娘說了,兩位媽媽從老太太那搬到這來,怕委屈了媽媽們,特意囑咐我趁天氣還暖和趕緊把冬天的褥子送過來。”頓了頓,又道:“如果兩位媽媽還差什麽,隻管告訴我,姑娘說了這兒雖比不上老太太那條件好,但絕不能虧待的兩位媽媽。”


    說完,她起身福了福。


    “瞧這話說得。”刑媽媽趕緊扶起月巧,“既然我們是老太太調來伺候二姑娘的,定當盡心盡力才是,說什麽虧待,倒是見外了。”


    月巧和刑媽媽又寒暄了幾句,期間飛快睃了眼一言不發的吳媽媽,就見她拿著細簪子挑指甲裏的髒東西,時不時吹一下,看都沒看一眼送來東西。


    “吳媽媽。”月巧和刑媽媽說完,又轉向吳媽媽。


    吳媽媽隻抬了抬眼,“嗯”了聲。


    真是好大的架子……月巧心裏冷笑,麵上卻笑得明快:“二姑娘說了兩位媽**用度還是按在老太太那的標準給,要是差什麽也隻管提。”


    聽到這話,吳媽媽眼睛亮了一下,臉色微霽:“那還請你代我像姑娘言謝了,眼下我們從老太太那兒搬來的東西也不少,倒也不差什麽。”語氣裏大有炫耀之感。


    月巧頷首,說了幾句體積話,就退了出去。


    待她一走,刑媽媽板起臉來:“你真是死性不改。”


    吳媽媽不以為是笑了笑:“你以為這兒還是在老太太那會。”


    刑媽媽沒好氣地“哼”了聲:“要不是有人嚼舌根子,傳到玲瓏那兒說你屢次犯上,你怎麽會被調出來?最後還連累了我。”


    吳媽媽一副無所謂的神情,攤了攤手:“她們那叫妒賢嫉能,刑媽媽你又何必生氣?”


    “你……”刑媽媽氣急反笑,“別說我沒提醒你,要是在二姑娘這你還是這種態度,小心下次連個管事媽**份都沒有了。”


    吳媽媽看了眼臉帶慍色的刑媽媽,湊到跟前,小聲道:“刑媽媽,你就是凡事太認真。老太太叫我們來是幹什麽的,你不會不清楚吧。”


    刑媽媽聽了,愣怔了一下,一肚子氣頓時消了下去。


    吳媽媽見她沒吭聲,接著道:“昨兒個我去了榆萌苑問了撥過去的夏婆子,她跟我倒了一肚子苦水,說別看四姑娘年紀最小,心眼可不少。她們連丫鬟帶婆子一行四人,一去就被四姑娘來了個下馬威。不但立了規矩,還命她們幾人把院子裏裏外外徹底打掃一遍。你說,又不是年又不是節,誰會大清掃?何況四姑娘在那一直住著也沒嫌哪裏不幹淨,她們一去便來事了。”頓了頓,她喝了口茶:“至於暖閣那邊不去我也猜得到,大姑娘向來不受大太太待見,跟去的人怕是苦咯。”


    刑媽媽聽罷,收了收神,問了句:“你是看二姑娘倒是個好說話就想著欺負她?”


    吳媽媽擺了擺手:“我可沒說這話。”停了一下,又道:“既然刑媽媽你被我牽連的,我就給媽媽指條明路。”說著,她伏到刑媽媽耳邊一陣耳語。


    刑媽媽聽了,不由睜大眼睛:“這可使不得”


    吳媽媽立刻捂住刑媽媽嘴巴,眯著眼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刑媽媽你是府上家奴自是不用擔心,我可不一樣,現在既然離開老太太視線,何不利用手上的權利為自己謀財?府上這麽幹的不占少數,反正我們又不是偷,不過是幫主子賣了那些不要的廢品罷了。”


    刑媽媽連連搖頭:“使不得,使不得,這要是傳到老太太耳朵裏,是要被趕出府的,搞不好還要送官。”


    吳媽媽見刑媽媽不答應,也沒強求,不過意有所指說道:“你既然不願意就算了,不過二姑娘這邊隻有你和我是老太太那邊來的,夾在老太太和姑娘之間,小心最後成了黑鍋的那個。”


    言外之意,要刑媽媽別多嘴說出去,真要出了事,她和自己關係最熟,想摘幹淨不容易。


    刑媽媽哪裏是糊塗人, 隻是怎麽也沒想到吳媽媽是這種人……她和二姑娘不熟,又沒抓到吳媽**什麽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還是先忍忍吧。


    自這之後,刑媽媽變得勤快起來。


    有時二姑娘吩咐吳媽媽做的事情,吳媽媽不做,她就幫著做了。


    吳媽媽也不吭聲,有人出力她得利,何樂不為……


    至於老太太那邊有什麽動靜,吳媽媽便丟開刑媽媽獨自過去。反正杜熙月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混混日子還能拿同份的月錢,吳媽媽自然不會在老太太那兒說些不利於姑娘的話。


    一來二往,吳媽媽防備心漸漸鬆懈下來,而且一個姑娘屋裏能有多少事,所以隻要閑來,她就跑到園子裏去和別的婆子聊天偷懶去了。


    杜熙月心知肚明,卻一直不吭聲。


    月巧幾次旁敲側擊地提醒她,問要不要去敲打敲打吳媽媽,杜熙月總是搖頭。


    不管吳媽媽怎麽不好,之前在老太太那可沒傳出什麽,怎麽一到綴翠屋就被嫌棄了……這話說出去,誰也不會把過錯往吳媽媽身上聯想。


    “再等一陣子。”杜熙月坐在窗前,喝了口茶,淡淡道。


    月巧沒轍,隻好搬出甘媽媽說事:“前兩日梨芳去提食盒,碰到靜心居的丫鬟,聽說甘媽媽最近老念叨這些日子姑娘怎麽不過去了?”


    過去了不正好落了別人口實……杜熙月搖搖頭:“等老太太目的明朗了再去不遲。”


    “那怕是姑娘要錯過好時機了。”月巧小聲嘟囔道。


    杜熙月笑道:“時機?什麽好時機?”


    月巧向屋外看了看,見沒人,就湊到杜熙月耳邊悄聲道:“聽說夫人把嚴二夫人的信給了老太太,就沒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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