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杜熙月還是那個時候出去的。


    “二姑娘,該打聽的事都打聽清楚了。”這次孟老頭提前在院口等著,見她遠遠過來,便迎了過去。


    “去院裏說吧。”杜熙月低聲道。


    “是。”孟老頭迴道,“我今兒把那幾個小廝都支出去了,一會您坐到屋裏坐說。”


    杜熙月輕點下頭,跟著孟老頭進了馬棚。


    “姑娘,您是不是聽錯了?”孟老頭給杜熙月倒了杯涼白開,壓低聲音問道。


    “聽錯了?怎麽可能,這是蜜秋親口告訴我的。”杜熙月蹙了蹙眉。


    孟老頭咳了一聲,吸了口煙,道:“蜜秋家在那邊沒錯,但不是您說的農家,而且那邊緊挨著運河邊,住在那附近的人家都是靠船運為生的,見不到什麽農田。”


    杜熙月道:“她為什麽要騙我?”


    “大概是不想姑娘擔心吧。”孟老頭輕嘆口氣,“她家本來也算不錯,不過聽說早幾年她父親撐船掉進急流裏,沖不見了,一直都沒撈到人。”


    “然後呢?”


    “後來她被府裏買進來,下麵弟弟妹妹小,她是老大,全家就指著她一人生計。”頓了頓,孟老頭道,“家裏孩子多,也隻能夠個溫飽。”


    “那錢……”


    杜熙月話音未落,孟老頭就應道:“姑娘放心,那些銀子一分錢不少都給了她家裏人,她母親說過兩日要來感謝二姑娘。”


    “這都是小事。”她笑了笑,又問,“就這些?”


    孟老頭沉默了一下,去門外看了看,把門關上後,低聲說道:“二姑娘,這話我可不敢亂說,您聽著罷了。蜜秋的大弟弟長得白白淨淨像個姑娘似的,但好像被哪家富貴公子看上了,包*在城裏百花巷的哪個酒樓裏。前段時間好不容易逃出來,沒過兩天又被人抓迴去了。家裏人來府裏找過蜜秋求救,可是愛莫能助。”


    杜熙月微怔,她想起蜜秋手上那條繩鐲,皺緊了眉頭:“找蜜秋?她一個丫鬟,能有什麽法子?”


    “二姑娘,您有所不知,包*她弟弟的這位小爺……”說到這裏,孟老頭的聲音更低了,“聽說就是我們府裏的。”


    府裏的……杜熙月愣了一下,西院的隆哥兒和念哥兒還沒長成氣候,要說有這能耐的隻有東院大太太膝下的兩個活寶貝了。


    “是宸爺還是蓉爺?”杜熙月剛一開口,孟老頭就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二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孟老頭忽然意識到自己失了禮,趕緊把手拿下來,放在身後蹭了蹭,轉了話題,“另外,姑娘要打聽的金價,我去金銀行、當鋪、錢莊都打聽了,沒什麽消息。”


    難道是自己記錯了?杜熙月沒吭聲,思忖了一會,問道:“最近有沒有什麽人大量買進的?”


    “沒有,”孟老頭想了想,“不過,我倒碰到一個也去打探金價的,這人好像還認識姑娘。”


    杜熙月鬆開眉頭:“認識我?誰?”


    孟老頭笑道:“嚴家的四公子,姑娘可否認識?”


    嚴輔蒞……杜熙月挑了下眉,她是因為有前世記憶,所以今世去打探這些。可嚴輔蒞沒有的,沒想到這人竟有些經濟頭腦……


    迴過神,她笑了一下。“上次去王府認識的朋友。”


    “姑娘認識了個不錯的朋友。”孟老頭笑得意味有些深,“那金行的掌櫃跟我說嚴公子是個眼光敏銳、行事穩當的人,聽說投資的幾個商行都賺了不少。”


    杜熙月聽了,心裏動了一下,但麵上紋絲不動笑道:“孟老爹,這趟辛苦你了。”說著,又從袖兜裏拿出一兩銀子放在桌子上。


    “二姑娘,這可萬萬使不得。”孟老爹使勁地搖了搖手。


    “您拿著,這是您應得的。”杜熙月也不管孟老頭願不願意,就起身開門,走了出去。跨出門時,她迴頭又囑咐了一句:“這幾日金價您出去還幫我多看著點。”


    孟老頭哎、哎了兩聲,就送杜熙月出了馬棚。


    ……


    晚上,杜熙月換了蜜秋值夜,兩人躺在床上說話。


    蜜秋有些不自在:“二姑娘,我還是睡到地上去吧。”


    杜熙月輕笑:“地上涼,等天氣再熱點吧。反正這床大,我有時一個人睡不著,也會把含巧叫上來陪我。”


    “我覺得這不太合適……”蜜秋臉不好意思地嘟嚕了一句。


    杜熙月笑道:“沒什麽不合適的,你來了我屋裏,都是姐妹。”


    她見蜜秋隻笑不說話,便把話題慢慢轉到蜜秋的身上……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某職


    第七十七章 某職


    “沒想到你來府裏這麽長時間了,比周媽媽資格還老。”杜熙月感嘆一句。


    蜜秋道:“周媽媽是跟著二太太進來的,當然不能算府裏的家奴。”


    杜熙月點了點頭:“你到府裏有些年頭,怎麽沒想著在城裏租個小院子把家裏人都接進來,何必在城外那麽辛苦。”


    “家裏人多,小院子住不下,再說進來也不方便。”蜜秋神情有些黯然。


    杜熙月裝作沒看見,繼續說道:“我聽說下人們說,你好福氣,有個長得如女孩兒般漂亮弟弟。”


    蜜秋聽了愣怔了一下,但很快地反應過來,她翻了個身,背朝杜熙月,垂著眼瞼,極輕微地嘆了口氣:“長得好看有什麽用,還不是被人欺負的。說來說去,是我個這個做姐姐的沒用,護不了他。”


    杜熙月道:“誰欺負他,你跟我說說,若是花些銀子就能打發的事,你隻管開口。”


    蜜秋搖了搖頭:“姑娘,若是花些銀子就能解決倒好辦了。要能解決,我結糙銜環,做牛做馬一輩子都甘願。”


    “此話當真?”杜熙月眼睛亮了一下。


    “嗯。”蜜秋用力點點頭。


    杜熙月嘴角翹了一下:“那你告訴我,是宸爺還是蓉爺?”


    蜜秋聽了一怔,她翻過身來,驚訝地看著杜熙月良久,恍惚地問了一句:“姑娘怎麽知道的?”


    “這你就別管了,你隻管告訴我就是了。”杜熙月支起身子,目光沉沉地看著蜜秋。


    “是……蓉爺。”蜜秋嘴角微翕,聲音極小迴了一句。


    “行,睡吧,這事我想想。”杜熙月重新躺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讓蜜秋把燈都滅了。


    隔天一早,杜熙月帶著蜜秋給二太太定省。


    “二姑娘請坐。”周福荃家的格外熱情,親自端了個錦墩子放在杜熙月身後。


    蜜秋見狀,忙上前接過墩子,道:“不敢勞煩周媽媽。”


    “你們別讓來讓去了,讓二丫頭坐我炕榻上來吧。”二太太笑容親和,拍了拍榻沿。


    “這怎麽好意思,我還是靠近母親身邊坐才是。”杜熙月低頭笑了笑,把錦墩子端到二太太的腳邊,虛坐下來。


    周福荃家的附和道:“太太好福氣,有這麽個懂事的姑娘家。”


    “就是,別人盼都盼不來的,我們下麵的人都說二太太命好,可是有憑有據的。”小紅也在一旁笑道。


    唯獨隻有蜜秋一聲不吭地站在旁邊。


    “我哪有大家說得那般好。”杜熙月臉一紅,低下頭來。


    二太太笑出聲來:“二丫頭臉皮薄,你們別拿她打趣。”


    說罷,一屋人應景地笑。


    笑過後,二太太給周福荃家的使了個眼色:“我好久都沒和二丫頭單獨說說話了,你們去準備些果子來。”


    周福荃家的領著小紅和蜜秋,退了出去,又把外屋的小丫頭們也打發出去了。


    屋門關後,二太太拉起杜熙月的手,笑道:“我總是屋裏屋外的忙活,念哥兒還小,需要人照顧。倒是你和隆哥兒,我關心的少了些。”


    “母親說得哪裏話,念哥兒小,您多體貼也是應該的。”杜熙月笑了笑,悄無聲息地把手抽出來。


    二太太輕咳了一聲,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道:“你父親前些天還跟我提起王姨娘,問她最近可好?”


    這才是二太太要說的正經話吧。杜熙月暗暗冷笑,不動聲色地道:“迴母親的話,王姨娘一切安好,隻是……”說著,她偷偷觀察二太太的臉色,道:“她一直很想念隆哥兒。”


    果然提起隆哥兒,二太太的臉色就沉了一下,但很快又和藹地笑道:“你沒跟她說嗎?隆哥兒在府裏一直很好,私塾先生都在誇他聰明。”


    “這話我說過了,但……”杜熙月麵有難色,支支吾吾起來。


    話到嘴邊留一半,這是二太太訓導她們的,尤其是麵對你不願意幹或者難以啟齒的事情,打個太極把問題推迴去,讓上麵的人操心去。當然如果你遇到的是個沒頭沒腦的上位者,那就另當別論了。


    可眼下,二太太是個精明人,她心裏比誰都清楚王姨娘要的是什麽,可這條件她是絕不會鬆口的……隆哥兒遲早要過繼到她的名下,杜熙月知道這其中的原因,但讓她佩服的是二太太這麽早就開始為自己未雨綢繆了,她甚至懷疑二太太是不是對念哥兒早有預料到什麽,才會把隆哥兒抓得這麽緊。


    “王姨娘那邊,你還得多多勸解才是。”二太太揉了揉眉心,結束了這個話題,“抽空你多去華巷看看她,免得她一人在那邊也怪寂寞的。”


    這話可不像從二太太嘴巴裏說出來的。


    杜熙月頷首:“母親放心,王姨娘那邊我會好好勸說一番的。”


    “你向來是個貼心的。”二太太笑得自然,“你若沒事,也去隆哥兒那轉悠轉悠,你們好歹也是一胞親緣關係。”


    簡直是破天荒


    二太太向來不喜家中的庶女們和隆哥兒來往,就怕帶壞了隆哥兒。隆哥兒呢,從小深受二太太教育,自然也不願意與庶女們來往,不對,不是不願,而是打心眼裏瞧不起。


    要不是因為家中無嫡女,老太太哪裏會對三個庶出的姑娘上心。


    現在二太太鬆了口,難道自己應該感恩戴德?杜熙月覺得好笑,她和隆哥兒身上流得是同樣的血,隻是性別不同,待遇就千差萬別,憑什麽?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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