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蓉爺那事，是委屈你了。”她拉過瑞香的手，輕聲道，“這事我不是沒考慮去跟二太太說，讓她幫你撐腰。可事後我又冷靜地想過，即便你是個丫頭，可也是個沒過門的女孩子，事關名節，我就不能隨隨便便說出去。再說，你也知道大太太和二太太關係一直不好。你想過沒有，若是真要大太太給個交代，萬一她把你許了蓉爺做小怎麽辦？到時，我就是有一萬個點子也救不了你。”
瑞香聽著一怔，她倒真沒想到這層，名節事大，給蓉爺做小也事大……若是許給那個好吃懶做的花貨，她這輩子就徹底毀了……這麽一想，瑞香之前對杜熙月未幫她出頭的懷恨頓時煙消雲散了。轉念，她覺得自己應該感激二姑娘才是，幸虧沒捅到二太太那去，否則就是腸子悔青了，也無濟於事。
“還是姑娘考慮的周全。”瑞香轉了個明快的笑容說道，又替杜熙月掖了下被子。
“說來說去，隻能怪我無能……害得你們一起跟我吃苦。”杜熙月嘆口氣，翻了個身，道。
“姑娘這話言重了。”瑞香一臉正色，賭咒發誓的模樣說道，“我跟著姑娘絕無二心，若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杜熙月聽著覺得好笑，若這咒真有用，恐在前世十個瑞香都不夠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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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異心
“行了，行了，大晚上的說這些作甚。”杜熙月笑著擺了擺手，試探地提了一句，“你若覺得蓉爺那事讓你心裏不舒服，我明兒就跟甘媽媽說讓你在華巷多呆幾天，給你找些清閑活做一做，等你心情好些了再迴去。”
“姑娘此話當真？”瑞香眼睛亮了起來，隻是這高興還沒到眼底就黯淡下來，“姑娘也是拿話安慰我一番罷了。方才我才發過誓，要一心一意跟著二姑娘的。況且，我呆在華巷，到時被二太太發現了，問起姑娘來怎麽辦？我們本來就該今天迴府的，要不是姑娘擋了周媽媽，我們這會就該睡在榆萌苑說話了。要是明天迴去再少一個人……”
說到這，瑞香搖了搖頭，連稱不妥。
是自己怕被責問吧。杜熙月心裏冷笑，麵上淡淡一笑，道：“若讓你留下，我自有辦法給二太太迴話，你隻迴我願不願意即可。”
“這……”瑞香說得吞吞吐吐，“二姑娘，再容我考慮一晚吧。”
“行，你好好想想。”杜熙月應得幹脆。
這是你自己要走的，可怨不得我……杜熙月麵朝裏地躺著，睨了眼睡在地上瑞香，覺得自己之前煞費苦心的思量都多餘了。
終究是養不熟的狼……留在身邊又有何用？杜熙月苦笑一下。
靜下心來，杜熙月覺得有些惴惴不安。
那些知道的，她能避免，可麵對未知，她必須強打起精神，好好麵對才是。
明天就要迴寧坤府了，這一夜，註定無眠……
……
早上起來時，杜熙月猜自己的眼圈一定又是青的，沒想到瑞香的眼圈也是青的。
“你昨晚沒睡好？”杜熙月在梳妝時，對著鏡子裏的瑞香問道。
“嗯，有點。”瑞香似乎還在想著什麽，輕點下頭。
杜熙月知道瑞香是動了心，就現在而言，她呆在華巷要比在寧坤府舒服得多。王姨娘的園子不大，大小事也都由甘媽媽安排妥當了，瑞香還有什麽可做的？她要是想偷懶，找個清靜地方睡上一整天，然後去廚房打打牙祭，誰都不會說她不是。而這樣的日子換作寧坤府是想都別想！
“你還在想昨晚的事？”杜熙月無意地說了一句。
“姑娘，我……”
瑞香正想說點什麽，月巧就帶著人送了早食過來。
“是蜜豆奶酪配黃金玉米盞、紫薯奶粥配香蘇肉鬆，甘媽媽說不知熙姑娘的口味，要我把這幾樣都拿過來給姑娘嚐嚐。”月巧把鑲金邊白裏紅釉描花的盤碗擱在桌上，哂笑道。
“這麽多，怕是吃不完浪費了。”杜熙月迴禮笑道。
“不打緊，姑娘你慢吃，吃完叫我們來收拾就行了。”月巧瞟了眼直愣愣看著這些菜點的瑞香，眼裏閃過一絲鄙夷的神情，轉頭對杜熙月笑了笑，“甘媽媽說馬車已經備好了，姑娘這邊不必著急，吃完再走也不遲。”
“有勞了。”杜熙月頷首，又叫含巧出去送客。
“二姑娘……”瑞香迴過神，抿了抿嘴，低聲說了句，“我還是想留幾天。”
“你確定了？”杜熙月問道，心中感到一陣悲哀……僅僅幾道小菜就左右了瑞香的想法……
“嗯……”瑞香點了下頭，一副等著迴應的表情。
“好，我等會就去跟甘媽媽說說。”杜熙月夾了一小筷子肉鬆，放到嘴裏，如同嚼蠟。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瑞香似乎輕鬆起來，又屈膝福禮，“我這就幫姑娘把東西再清點一遍，別到時漏了。”
說著，她圍著那些五顏六色的緞麵盒子點了起來。
“二姑娘，瑞香姐怎麽這麽高興？”含巧剛進裏屋，就見瑞香一臉愉悅的表情，她又瞅了眼一臉平靜的杜熙月，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便壓低聲音問道。
“她要留在華巷幾天，今兒不跟我們迴去了。”杜熙月淡淡道。
含巧一臉詫異，半晌一肚子疑問隻化成了一句：“姑娘，這妥當嗎？”
“迴去的路上，我再同你說吧。”杜熙月專注地吃著飯，連眼都沒有抬一下。
含巧輕點下頭，又用複雜的眼神看了看神采飛揚的瑞香，嘴角微翕，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
……
杜熙月用完膳後，把含巧和瑞香留在屋內，獨自一人去了王姨娘的閣樓準備告辭，順便找甘媽媽商量瑞香的事。
“這丫頭還真不把自己當下人看待，改明兒小心她要跟你平起平坐到一個桌上吃飯了。”甘媽媽聽了杜熙月的請求，冷著臉說道。
“蓉爺那事我確實是無能為力……”杜熙月垂下眸子，抿了抿嘴說道，“她一個丫頭，就算被府裏哪個哥兒看上了，太太們也都覺得理所應當的事，無非是多雙筷子的事兒。太太們心裏算的帳是多一個小輩伺候自己，要比再找個丫鬟來省事多了。何況，丫頭數量是定了的，可妻妾的數量不都是越多越好？”
杜熙月邊說邊睃了眼甘媽媽，見她沒吭聲，接著道：“瑞香雖說是個丫頭，可一進府就跟著我了，年紀跟我一般大，我平日裏待她如自家姐妹一般，她自是沒吃過什麽苦的，若是為了這事嫁給蓉爺那樣整日混在鶯鶯燕燕中的男人，我豈不是害了她。”
這一番分析，說得於情於理，既表明了杜熙月在府裏生活的不如意，又博得甘媽媽的同情，順應著還要把瑞香留下……她見甘媽媽的臉色緩和下來，就知道這事八九不離十了。雖說是個看似無理的要求，可話裏話外透著自己的種種無奈，一定會給甘媽媽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樣一來，至於王姨娘那邊，不過是時間問題了。
“你這孩子，怎麽現在才告訴我這些？前兩天你就應該告訴我，這會別說是一個丫頭，就應連你都一起留下多住兩天。”
杜熙月見甘媽媽鬆了口，施施然笑道：“熙月的要求提得倉促又無理，甘媽媽若能應下，熙月便高興了，哪裏還敢多在這裏勞煩媽媽。”
甘媽媽應景地笑起來，然後盯著杜熙月的臉看了一陣子，眼底閃過一絲悲涼，她摸了摸杜熙月的臉，長嘆口氣：“都是寶虞的任性害你在二太太那吃了不少苦吧……”
杜熙月聽罷，垂下眸子，既沒點頭也未搖頭，隻是淡淡一笑，說了句：“甘媽媽，人各有命，誰都不能怪。”
甘媽媽一愣，怎麽也不相信這話應該出自一個十三歲豆蔻年華般的少女口中。
“你這孩子……”甘媽媽忽然覺得眼睛一熱，趕緊背過去拿帕子擦了一下，轉過臉笑道，“我們家熙丫頭到底是長大了。”
杜熙月淺淺地笑了笑，道：“甘媽媽，瑞香這事還勞煩您了。我迴去自會秉了二太太，等過些時日再來接她迴去。”
“你隻去罷，這事交給甘媽媽就是了。”甘媽媽平復下情緒，正色道，“要是那個商賈的婆娘敢為難你，你隻管到華巷來，一切自有你娘還有甘媽媽做主。”
杜熙月頷了頷首，道了句謝，又說了幾句體己的告別話，就準備迴去了。
“迴去照顧好自己，有什麽需要，再派人告訴甘媽媽。”臨行時，甘媽媽親自扶著杜熙月上車，忍不住又絮叨了一番。
“甘媽媽放心，我拿迴去得這些夠用上一陣子了。”杜熙月哂笑道，轉身進了車裏，忽然又想起什麽，掀開車簾，探出頭對甘媽媽道：“一會母親那邊還請您去替我告別一聲。”
“知道了，去吧，去吧。”甘媽媽笑著，擺了擺手，示意車夫可以走了。
“坐穩了，您吶！”車夫吆喝一聲，把馬鞭“啪”的一聲，甩得響亮，馬車向巷口緩緩前行。
“路上多注意，迴去找人幫你把箱子抬進去。”甘媽媽不放心，跟著車後又追了幾步。
“我知道了，甘媽媽迴去吧。”杜熙月掀開窗紗，朝甘媽媽一行人搖了搖手。
然而就在收手的一瞬，她看見的王姨娘站在粉牆閣樓的二樓窗口，朝她抬了抬手，手裏捏著絲帕輕搖了一下，便緩緩放了下去，那美艷臉上帶著些許不舍的神情……
杜熙月一怔，心口酸了一下。
這些前世的奢望，終於讓她在今世得到了小小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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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熙月見甘媽媽鬆了口，施施然笑道：“熙月的要求提得倉促又無理，甘媽媽若能應下，熙月便高興了，哪裏還敢多在這裏勞煩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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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媽媽放心，我拿迴去得這些夠用上一陣子了。”杜熙月哂笑道，轉身進了車裏，忽然又想起什麽，掀開車簾，探出頭對甘媽媽道：“一會母親那邊還請您去替我告別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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