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熙月還沒應好,瑞香就直直地走到偏廳去了。


    含巧看不過眼,欲要上去攔她,被杜熙月拉了迴來。


    “你出去問問怎麽迴事?若是秋棠要來,就請她進來坐坐。”杜熙月朝窗外看了一眼,又給含巧使了個眼色道。


    “秋棠姐來能有什麽事情,不過是幫著大姑娘來說幾句好話罷了。”含巧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嘟嚕著,出去開門。


    開門時,秋棠已經在房門口站著了。


    “秋棠姐,快請進!”含巧笑盈盈地拉著秋棠進屋。


    秋棠一麵寒暄,一麵被含巧帶進耳房。


    “二姑娘,秋棠姐來了。”含巧端了個小杌子給秋棠,又笑道,“秋棠姐,你和我家姑娘先聊著,我去給你倒茶。”說著,轉身去了堂屋。


    杜熙月對秋棠親和地笑了笑:“難得你有時間過來坐,平日也很少見你和瑞香、茜雪她們聊聊。”


    秋棠笑著應了一聲,剛說了句“二姑娘”,眼神就暗了下來,又往前走了兩步,屈膝道歉:“還請二姑娘別把大姑娘的事往心裏去才好。”


    “你是怕我去給二太太告狀?”杜熙月喝了一小口茶,淡淡道。


    秋棠一愣,她沒想到二姑娘會開門見山把話揭開了說,半晌她才開口說:“二姑娘比我家姑娘聰明,所以大奶奶說還請二姑娘多擔待些……”說著,又屈膝行了個大禮。


    擔待?現在是開始後悔了嗎?得罪二太太卻不敢讓二太太知道……杜熙月心裏嘲笑大奶奶沒擔當,既然做了又讓一個下人來當說客。


    “你放心,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我心裏有數。你不用擔心,你要大奶奶也不用擔心。二太太不過是想她們露個臉而已,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杜熙月笑得溫婉,眼裏卻露出鄙夷的目光。


    秋棠似乎輕鬆了下來,她輕籲了口氣,笑道:“大奶奶說二姑娘是聰明人,果然沒錯!看來是我們做下人的瞎尋思了。”


    冬梅還沒死呢,秋棠就儼然一副大奶奶的丫鬟的口氣了。這讓杜熙月對她原先存有的好感蕩然無存……


    “你就來跟我說這個的?”杜熙月打從心底冒出一種不快,語氣裏頗有幾分“逐客令”的意味。


    秋棠是伶俐人,見自己要說的話也帶到了,要聽的話也聽到了,便福禮告辭道:“二姑娘,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大姑娘那邊還等著我過去。”


    “嗯,你迴去吧。”杜熙月輕點了下頭,沒有挽留。


    ……


    含巧端茶進來時,秋棠已經走了。


    “二姑娘,秋棠姐她?”含巧指著半開的屋門,問了一句。


    杜熙月微微抬了抬眼,又將目光投向手上的書卷,迴應道:“走了。”


    “這秋棠姐……”含巧把手中的茶擱在圓桌上,轉身關了屋門才進來,接著道,“八成是來給大姑娘說情的吧。”


    杜熙月輕哼一聲:“她心裏怕早就沒有大姑娘了。”


    含巧微詫,搬了小杌子在杜熙月身邊坐下:“姑娘怎麽知道?難道秋棠姐不是來替大姑娘說話的?”


    杜熙月笑著搖搖頭,又輕點了下含巧的額頭,道:“你個小人精,怎麽現在這麽愛八卦?知道多了又對你無意。”


    含巧摸了摸額頭,小聲嘀咕道:“就算姑娘不告訴我,我也知道肯定跟大姑娘在靜國公府鬧丟珠鐲有關。”


    “就屬你是明白人。”杜熙月掩麵而笑,放了手中的書又打了個哈欠“我乏了,今晚早點睡吧,你明天還要出去呢。”


    “是。”含巧應了一聲,又把瑞香叫過來。


    瑞香沒言語什麽,伺候杜熙月睡下後,也在地鋪上躺下了。


    過了很久,杜熙月依然聽見瑞香翻身的窸窣聲。


    “二姑娘,睡了嗎?”似乎瑞香想了很久,終於開口說話。


    杜熙月“嗯”的應了一聲。


    瑞香沉思半晌,遲疑道:“二姑娘你們去靜國公府那天,我碰到蓉爺了,是蓉爺把我關到柴房裏去的。”


    現在才想起來說,會不會覺得有些晚?杜熙月不確定含巧白天跟自己說話時,瑞香是不是有聽到什麽?可現在說了又能如何?


    杜熙月翻了個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明知故問道:“那他對你有沒有怎樣?”


    “沒有,蓉爺想但我沒從,就惹惱了他……”瑞香迴答時,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既然沒有,就別多想了。”杜熙月閉上眼應道。


    她覺得這是個毫無意義的話題,就算讓二太太知道蓉爺的事,又如何?以二太太的作風,定會先到老太太那著著實實告大太太一狀,再依事輕重給瑞香一個責罰,最後必是鬧得全府皆知……這樣既沒裏子也沒麵子的事,杜熙月覺得還不如就此息事寧人的好,不為別人,隻為她自己。


    瑞香見二姑娘對自己的遭遇如此冷淡,嚶嚶地哭了起來:“二姑娘,你是不是打算不管我了……”


    這一哭,把杜熙月剛來的一點瞌睡全吵沒了,原本白天就因為瑞香的事攪得心生不寧,好不容易心生一計,還得含巧冒險出去跑一趟。現在倒好,瑞香不認錯也罷了,還想叫她幫著強出頭……杜熙月不由惱怒起來。


    她斜睨了一眼,冷“哼”一聲:“你哭什麽?難道是我把你推倒蓉爺身邊的?”


    瑞香一臉詫異地坐起來,帶著哭腔地說道:“姑娘若不是撇下我帶著含巧出去,我也不會在半路碰到蓉爺。”


    什麽叫“倒打一耙”,這就叫“倒打一耙”。杜熙月怒極了,反而笑起來:“照你這麽說,你碰到蓉爺還成了我的不是?”


    瑞香被問得臉青一陣紅一陣,蠕了蠕嘴,見二姑娘鐵青著臉,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從明天開始,你天天陪我到二太太那定省。迴來要是沒事就幫含巧一起清理衣物,至於你想做的事趁這兩天在府裏趕緊做完,等去了王府那邊不是一兩天就能迴來的事。”杜熙月說話的語氣不容置疑。


    瑞香看著眼前這個隻留個背影給她的二姑娘,微張著嘴,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杜熙月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冷冷地說了一句:“你以後沒事不要去隆哥那邊了。二太太大概這兩天就會給隆哥安排兩個貼身丫鬟,另外再加安子,他身邊的人手已經足夠了。你平白無故的跑去,隻會給人留下話柄。”


    瑞香沒有吭聲,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杜熙月的話如冰錐般刺進她心裏,她百思不得其解從前待她如姐妹的二姑娘為何會在關鍵時刻撇下自己?為何明明知道三爺身邊的會另有安排而讓自己空歡喜一場?


    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讓瑞香開始對府裏的一切隱隱生出恨來……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行動


    隔天一早,杜熙月趁早食時間瑞香和含巧都在屋裏,便把兩人叫到身旁。所謂“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經過這麽幾日發生的事情,她對屋裏的兩個丫頭都細細觀察了一番。


    含巧雖說既聽話又無二心,但比起茜雪、秋棠還是少了幾分伶俐。而瑞香,還是算了……誰會養虎為患?


    這麽思來,她身邊的能用到的兩個人,都不如她的願。


    杜熙月也不是沒有過換人的想法,但每個姑娘身邊的丫頭都是安排好的,何況別說姑娘們,就是太太們想給自己房裏添減下人,也得老太太點頭才算。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她想著,吃了口小菜,朝瑞香和含巧看了一眼,才徐徐開口道:“最近榆萌苑發生的事多……”


    話音未落,瑞香就把頭低了下去。


    杜熙月斜了一眼,略有所指地往下說:“過去的事就過了,我也不想追究個對錯。隻希望以後你們事事按府裏規矩辦,不再出錯就好。”頓了頓,她接著道:“我想了想,還是把你們兩的責任重新分一分得好。”


    瑞香聽著一怔,她臉色有些發白,抬起頭愣愣地看了會二姑娘,問道:“姑娘為何要重新分?是瑞香哪裏做得不好?”


    “姑娘自有姑娘的道理。”含巧在旁邊接了一句。


    瑞香狠瞪了含巧一眼,剛張嘴想罵,又瞥見杜熙月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倆,隻得白了一眼作罷。


    “從明兒起,瑞香隻管珠簪、首飾、衣物等一些貴重物品,月月給列個清單,或少或壞也要體現在這單子裏。日常小事歸含巧,這家裏的茶具器皿也由含巧管,一樣月月列個清單,物品或少或壞也要體現在這單子裏。若是周媽媽那邊突然過來盤查,你們也不至於亂了陣腳,將單子整理一下,交差即可。”語畢,杜熙月神色肅然。


    這樣一來,含巧和瑞香就被徹底分開了,各司其責,誰出錯誰負責,也不用為一點小事吵得又打起來。二來,杜熙月心裏對這屋子裏的東西大致有數,若有朝一日不住在這裏,搬搬抬抬時也免得有下人在裏麵動手腳。雖說她是個庶女,可王姨娘留給她的東西倒是讓不少人眼紅。


    想到這,杜熙月臉上露出幾分笑容,又看兩丫頭默不作聲,便說了句:“這事就這麽定了。”


    話音剛落,瑞香神色一黯,又見二姑娘心意已決,就跟著含巧應了一聲。


    “二姑娘,那今天……”含巧睃了眼旁邊的瑞香,麵有難色地問道。


    杜熙月淡淡一笑:“你把該辦事趕緊去辦了就是。”


    含巧點了點頭,福禮告退。


    瑞香朝含巧的背影斜了眼,待她走後,小聲問道:“姑娘,我隻想問問若我隻管首飾、衣物那些,那姑娘以後的月錢還由我代管嗎?”


    “不用了。”杜熙月迴答地幹脆利落,她思忖了會,又道:“你把現在餘下的錢連帶帳目交給我,以後每月要含巧幫我去帳房領月錢就行了。”


    說到這,杜熙月不由想到孟老頭,就覺得日後要用錢的地方還多。所謂“英雄為五鬥米折腰”,那老頭兒為人剛正,若不是因為家裏需要用錢,想拉攏這樣的人是不容易的。她覺得既然有了這樣的機會,即便是多出些錢也是值得的。


    瑞香見杜熙月話說得一點婉轉的餘地都沒有,用陌生的眼神深深地看了一眼二姑娘,便低下頭應了一聲,甚至連含巧去哪裏都沒提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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