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教坊司的女人都明白自己為什麽進了教坊司。


    故而,


    再好看的臉蛋也無非是一具皮囊而已。


    尤其是在教坊司裏,就更是如此了。沒有未來,沒有希望,罪人之身,如今還有點姿色,尚能有點價值,到了年老之時,也無非如那些掃院子的老嫗一樣,垂垂老矣反而幹著體力活。


    教坊司畢竟不是青樓,她更畏懼皇權,在這種壓迫之下,也隻有順從和麻木。


    所以,寧彩玉也就隻是寧彩玉,鄧世瑛也就隻是鄧世瑛,出了這深宮的圍牆,沒有人認得她們。


    約莫到傍晚的時候,在教坊司準備了飯菜,還有美女作陪,一起吃飯。


    也算是酒席了。


    那些三殿的考生們也陸續趕來了,隻是,來的快的也許還有點機會,但大部分都是接近傍晚才來,所以,在教坊司的玩,就成了……參觀。


    一間屋子裏,六張桌子,楊老大人坐首座,趙小年坐次坐。


    當看到趙小年身邊左一個寧彩玉,右一個鄧世瑛,老大人眼睛都直了。笑眯眯的也沒有多說,請著侍女盡快開席。


    “還有人沒有到!”


    “誰啊?”


    “王不凡。”


    “哦,去叫他吧!”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王不凡帶著一個漂亮的女子進來了。


    這女人臉蛋圓潤,盤著花發的髻子,出落大方,是一位年紀約莫近四十的女人,臉蛋頗為耐看,雖然不及寧彩玉,鄧世瑛這種相貌,但是她那眼角下一顆痣卻格外襯托出她的性感。


    許是剛起床,他們的衣衫也未整理妥當,女子的胸襟前的內襯有些外卷,顯出鎖骨下方的胸前,竟然也有一顆痣。


    一瞬間,趙小年就懂了。


    女子微微甜笑,行了禮後就坐下了。


    倒是王不凡看到這場麵有些意外,瞪大眼睛看著趙小年,他左擁右抱,竟然是寧彩玉和鄧世瑛兩位美人,他懵了。


    “趙兄……你……好厲害!”


    趙小年不以為然,張嘴示意,旁邊的寧彩玉剝了顆瓜子送到他嘴裏。


    右邊一示意,鄧世瑛又送上香茶到了嘴邊。


    吸溜……


    如此牛逼,看的眾考生們眼球突出,懊悔不已,直歎平時讀書少,錯過了好事!


    “沒關係,今天還有一晚上呢!”


    “也是!”


    王不凡嘴角一跳。


    很快,席麵一開,大夥開始吃飯了。


    正在大夥埋頭苦吃時,趙小年舉杯高喊一聲:“咱們敬楊老大人一杯,感謝老大人今天給咱們謀的福利!”


    “哦!”


    楊老大人笑眯眯的看著趙小年,微微點頭。


    席間,趙小年總感覺有人在偷窺自己,但是卻又看不到,不過,也不在意。


    約莫到快要入夜的時候,該參觀的也參觀完畢了,不想參觀的,就在內堂裏休息。


    這時候,那個徐瑛徐司丞路過,似是有意無意的偷偷瞥了趙小年一眼,那眼神中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


    “司丞大人留步!”趙小年喊道。


    女子擰步似是沒有聽到,但是走了幾步又自停下,許是思量了一番,便轉身過來,看著他。


    示意伺候自己的兩位美人讓開,趙小年起身說道:“吃飯不能不給錢!這錢是我們大夥的飯錢!”說著,一張銀票按在桌子上。


    一瞬間徐瑛有些皺眉,不知道是接還是不接。


    按理說,教坊司的錢,其實是宮中撥款,而她們的用度很少有外快,所以,見趙小年的大額銀票,她還是有些動心的。隻是,趙小年其人,最近太出風頭,若是她收了,被徐長青,徐儒雄知道了,豈不是那爺倆跑來指著她鼻子罵她財迷?


    “姑娘們不容易啊,連個脂粉都沒有,人都老了!”


    說罷,趙小年背負雙手大步走出門外。


    留下了一臉惆悵的徐瑛緊鎖眉頭。


    ……


    本以為今晚能得魚水之歡,在這裏享盡豔福。


    可是沒想到,僅僅是參觀一番就撤出來了,眾考生唉聲歎氣,直唿太現實。


    “這是弱肉強食啊!”


    “是啊,楊大人,明天有戲嗎?我等……”


    “就你們?”王不凡冷笑一聲:“明天,你們能過關再說吧!”


    鬆鬆褲腰帶,他笑眯眯的跟在趙小年背後:“趙兄,你真是厲害,居然能讓司丞大人把教坊司最有名的兩位名伶送來伺候你,真是讓我王不凡佩服啊!”


    “哪裏,王兄這一年一次的牛郎會織女才是震鑠古今,讓人敬佩!”


    “哈哈,哪裏,哪裏,趙兄客氣了,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


    “姑姑,你不該收他的錢!舅舅都被他打了,這種時候,他送錢是想幹什麽,很難說!”


    徐司丞皺眉,手指捏著這一千兩銀票看著遠方馬車在城牆下方的影子,歎了口氣:“哎……靈兒,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教坊司本來就是宮裏最不受待見的部門,而且,私底下招待咱們徐家的人,用的都是司裏的錢。現在,大夥為了救你的事情,都在湊錢,這季度的虧空都已經大到賬麵上都補不住了。何況,他還給了一千兩,拆了賬麵還有盈餘。”


    “可是,他和李丞相的關係……”身邊柔語的青衣女子精致的臉龐還掛有一絲淚痕,泛起褶皺,蕩漾起銀色的碎光。


    頓時感覺這銀票燙手,可是徐瑛還是舍不得放手,又強找借口道:“他不是也把李相爺的兒子打了嗎?還把相府的門都砸了!”


    “皇後娘娘說,李桐為人狡詐,善於算計,說不上,這就是他的苦肉計。”


    “靈兒!不是姑姑財迷,你說大半輩子了,落了什麽?這一次,為了你的事情,大夥每個人都要出錢,姑姑在宮裏這麽久,又是在皇後娘娘身邊,哪來的錢?可是,還得擠出來一千兩銀子!”徐瑛激動了,顫聲說道:“姑姑不是不願意,可是沒錢,寸步難行!他們那些男人,隻知道來教坊司玩!光是玩女人也就罷了,吃的喝的,哪一樣不是錢?他們出過一分嗎?就你看看這一個月,光是徐儒雄就來了不下十五次!他說是來看你,有幾次是瞧著你的麵的?還不是去找樂子了?”


    容貌絕美,氣質出塵的女子沉默了,不再說話,轉身步履沉重的走進了教坊司,有人想要扶她,卻被她拒絕了,隻留給人一個蕭條的背影……


    她宛如隔著千重山,萬重雪,可望而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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