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曉燕很奇怪,丈夫打電話來,竟然是讓她大晚上的,去某個小茶室內,去見一個什麽燕四小姐。


    燕四小姐是誰?


    在京華上流社會中人脈很廣的梁曉燕,從沒有聽說過,僅僅能猜到這個燕四小姐不是一般人,要不然丈夫也不會那樣鄭重其事,更不會一再囑咐她:今晚這次會麵過後,不許告訴任何人!


    文永遠總是開老子老娘的玩笑,說被人敬畏的文天豪,在老娘麵前就像老鼠見了貓,要多乖就多乖,絕對是怕老婆的典型代表。


    可他更知道,老子那是疼愛老媽--所有顧家的好男人,基本都是一副怕老婆的熊包樣子:女人嫁給男人不容易,唯有那些不懂生活、愛情的男人,才不會把老婆當迴事。


    如果文天豪真認真起來,梁曉燕就會服服帖帖,屁都不敢放一個了。


    這也是個相當聰明的女人,知道該怎麽去疼愛她男人。


    就像今晚,不管文天豪的電話有多不正常,可梁曉燕還是立馬帶著五哥,來到了某家小茶館內,見到了那位燕四小姐。


    梁曉燕相信,就算有天大的需要,丈夫也不會讓她涉險的,所以在五哥要進屋搜查安全隱患時,被她拒絕了,自己走了進去。


    看到燕四小姐本人後,梁曉燕更加糊塗了:她,竟然是個穿著黑色麻衣的道姑。


    很俊俏的道姑。


    從道姑看人的漠然眼神中,梁曉燕對女人的直覺能判斷,對方的年齡不在自己之下,隻是容顏卻年輕的要命,看上去就像三十多歲的樣子。


    無論是長相,還是身材,梁曉燕都能確定這個道姑,是個絕代美人兒。


    現在是這樣,年輕時,當然也是這樣了。


    隻是不知道,她怎麽會去當道姑呢?


    “文太太?”


    在梁曉燕走進包廂內後,道姑沒有起身。


    “你還是叫我梁曉燕吧,我家老頭不在場時,我不喜歡別人稱唿我太太。”


    梁曉燕很灑脫的說著,坐在了道姑對麵:“我該稱唿你燕四小姐呢,還是你的道號,比方滅絕師太那樣的?”


    道姑沒有理睬梁曉燕的調侃,拿起紅泥小茶壺,給她滿上水,淡淡的說:“你叫我燕四就行了,我不是啥小姐,也沒啥的道號。”


    “你的外地口音很濃,帶著市井之氣。”


    梁曉燕察言觀色的本事,確實不一般,道謝後接過茶杯,說道:“你跟京華燕家,有什麽關係?”


    “京華燕家是京華燕家,我是我,沒啥關係。”


    燕四依舊淡淡的說語氣,臉色平靜的就像沒風的湖麵,更不在意說話有些土氣。


    大晚上的來了,這個道姑卻總是不冷不熱的樣子,這讓梁曉燕很不爽,也拉下了臉,問道:“你跟我家老文,是什麽關係?”


    “放心,不是他的舊情人。他能把你叫來見我,那是因為他年輕時欠我的情。”


    燕四沉默了片刻,才緩緩的這樣說。


    “嗬嗬,你說話倒是很直接。好,那我就不問了。”


    梁曉燕笑了下,對燕四來了點興趣:“說吧,今晚找我來,有什麽事。”


    燕四端起小茶杯,輕輕抿了口,才說:“聽說你兒子,在跟一個叫宋楚詞的小姑娘,談對象?”


    梁曉燕眉梢微微挑了下,點了點頭:“不錯--你的消息很靈通嘛。我家永遠今天中午剛把那姑娘帶迴家,你就知道了。這也是文天豪告訴你的?”


    “不是。至於我咋知道的,這個你別管。”


    燕四搖了搖頭,說道:“我今晚請你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說。”


    “讓你兒子,以後離那小姑娘遠一些,最好是永遠都別交往。”


    “什麽?”


    梁曉燕一楞,這就怒了,把茶杯往案幾上猛地一頓,語氣低沉的說:“燕四,你到底是誰啊,連我兒子跟誰來往都管!”


    燕四看了眼灑在桌麵上的茶水,神色依舊波瀾不驚的說:“我這是為你好--那個小姑娘,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碰的。她,從出生那一天開始,就注定隻能成為一個孩子的媳婦。”


    “注定?嗬嗬,出家人總是這樣裝神弄鬼嗎?”


    梁曉燕冷笑:“那你跟我說說,我兒子為什麽不能跟小宋來往?”


    “至於為啥不能來往,我不能說。請你相信我,我是真為你們好。”


    燕四再次沉默片刻後,才緩緩的說:“如果我告訴你,那小姑娘是個不祥之人,除了他命中注定的那個孩子外,任何跟她走到一起的孩子,都會遭遇不幸,甚至會連累整個家族,你信不信?”


    “不信!”


    梁曉燕立馬斬釘截鐵的說:“道長,麻煩你睜大眼,看看外麵的霓虹燈,這都什麽年代了,還跟我玩你那套裝神弄鬼的把戲?實話告訴你吧,隻要我家永遠喜歡他,別說是你了,就算跟你是一個姓的京華燕家,也休想阻攔他們走到一起。”


    “我說不過你。”


    燕四緩緩搖了搖頭,遲疑了下才說:“可我沒騙你。為了能讓那個小姑娘永遠安穩下去,到現在為止,已經死了至少上百人了--如果你非得橫插一腳,還會死更多人。”


    終於,梁曉燕從燕四的認真中,感覺到了什麽,臉上的怒氣慢慢平息下來,拿起手機:“不介意,我跟我家老文打個電話吧?”


    燕四抬手,做了個請隨便的手勢。


    剛一撥通丈夫的電話,梁曉燕就沒好氣的問:“老文,你到底在跟我玩什麽貓貓呢,大半夜的跑來見一個道姑,聽她說一些莫名其妙的--”


    “無論她說什麽,你都要聽。”


    手機那邊的文天豪,打斷了妻子的電話,從沒有過的嚴肅語氣:“這是永遠他爺爺的意思。好了,我還在開會,就這樣吧。”


    梁曉燕能對丈夫撒嬌耍潑的,可她從來都不敢對文家老爺子有半分的不尊重。


    所以,當她聽丈夫說,這是老爺子的意思後,立馬意識到事情不簡單了。


    放下手機後,梁曉燕再看燕四時的眼神,已經鄭重起來:“燕四,我答應你的要求。可是,你還能給我透露更多的消息嗎?”


    “這是一個劫難,每隔五十年一次,自古以來都是這樣。每一次,都會有人死去。尤其是劫難來臨之前時,更有好多本該好好生活的熱血男兒,拋家舍業,以他們的滿腔熱血,企圖阻擋劫難降臨世間。”


    燕四第三次沉默,足足有五分鍾後,才閉眼,單掌豎在*前,垂首低聲說:“而你喜歡的那個小姑娘,就是災難降臨之前的引信。必須得有專人,來壓製她心中的魔性,才能有希望……你家兒子,明顯不是那個人。”


    梁曉燕有些犯傻。


    她覺得,這個道姑,應該是在講述一個很玄幻的故事。


    但偏偏,她感覺不到絲毫的荒唐,隻是覺得嘴巴發幹,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叫:千萬不要讓永遠跟那小姑娘再來往了!


    就在梁曉燕嘴巴動了動,即將說什麽時,就聽燕四忽然問道:“今天,是農曆二月二十,春分?”


    梁曉燕茫然搖頭:“我不確定,可今天是陽曆的三月20號。哦,我看看手機。”


    她拿起手機,翻開日曆表看了眼,才說:“對,今天就是春分--你,在看什麽呢?”


    梁曉燕抬起頭來,發現燕四已經走到了包廂窗前,正看著西北方向的夜空,聽她好像喃喃的說道:“五十年後又春分,熱血染紅明月暈……文太太,你來看看,今晚的月暈,是不是淡紅色的?”


    月暈,是光透過高空卷層雲時,受冰晶折射作用,使七色複合光被分散為內紅外紫的光環或光弧,圍繞在月亮周圍產生光圈。


    這是個很普通的天文知識,梁曉燕此前已經見過無數次了,但從沒有覺得月暈有什麽神奇,更沒注意過它的顏色。


    梁曉燕看向了月亮。


    農曆二十的月亮,不像十五那樣圓了,它的周遭,確是有一圈淡淡的紅暈。


    梁曉燕眨巴了下眼,喃喃的問道:“這、這是熱血染成的?是--誰的熱血?”


    熱血,箭一般的竄出,從好像大山般的老人心口。


    就在去年,他還曾經揮出好像驚鴻那樣的一刀,斬掉了一個蚯蚓的腦袋。


    現在,那把大的離譜的斬馬刀,仍舊被他牢牢攥在手中。


    可是,他再也沒有力氣能拿得起,隻能踉踉蹌蹌的後退,倚在潮濕的黑色岩壁上,雙眼幾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著一個白影。


    在大山般(或者說,他更像一頭雄武的大猩猩)的男人前麵地上,還橫七豎八躺了至少三十具以上的屍體,遠處的黑暗中,傳來逐漸遠去的涉水中。


    還有,男人的哭嚎聲,充滿不甘、悲傷,更多的卻是恐懼。


    大山般的男人,用他的斬馬刀,用他的生命,拚死攔住了那個白影,就為給一個兄弟,爭取逃出這個黑暗世界的機會。


    他,或許成功了。


    可是,就算不成功,那又怎麽樣?


    因為他全身的力氣,都已經隨著噴濺而出的鮮血,逐漸消失,艱難的唿吸著。


    那道白影,是個女人。


    絕對很年輕,很漂亮卻又異常可怕的女人!


    她沒有穿任何的衣服,皮膚就像世間最高等的羊脂玉那樣,溫潤--卻又冰涼。


    男人的視線已經模糊。


    他知道,這是生命即將消失的趨勢。


    無論他如何努力瞪大眼,都看不清這個女人的模樣,卻偏偏能看到她左肩下,有一朵妖豔異常的彼岸花。


    彼岸花,開彼岸;相知卻不得相見。


    “多謝你守了我那麽多年。”


    白影好聽且清脆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為了報答你的陪伴之恩,你可以給我起個名字,讓我來永遠記住你的恩情。”


    男人笑了笑,順著岩壁緩緩坐在了地上,喃喃的說:“這、這算是漠北了,你、你就叫漠北、北吧。”


    “好,我就叫漠北北了。”


    白影點了點頭時,男人的瞳孔已經完全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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