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之外的朝廷中的宦官集團可是逮到理由了,塗淩這邊的繳獲剛剛賣完沒幾天,朝廷的天使便來到了雁門治所陰館,塗淩為首,下轄郡丞、長史、司馬、雁門關守將、副將還有馬邑縣縣長,以及出了力的家族族長通通跪地接旨,聖旨搗鼓了一大套,前邊的溢美之詞都沒人去聽,都是一些少鹽沒味的話,最後那幾句才是真正有用的。


    塗淩功勞最大,官拜光祿大夫,得封新高亭侯,其次就是雁門守將周整,調入北營任校尉,統帥一校官兵,得封東關亭侯,同樣都是身有爵位的貴族了,雖然隻是最低等的。其他人也有調升,這個任哪哪郡守縣令啊,還有進京就職的,比如塗家的二爺塗冼,三爺塗準則升任雁門關守將,不過這些人就都沒有爵位了。


    最後就是朝廷賞賜,聽了賞賜的數額之後所有人都在心裏罵街,朝廷是窮死了麽?士卒得的錢還不夠買頭羊的呢,哪像郡守大人慷慨,一人就一貫錢,肯定是被那些貪官汙吏貪墨了,去他娘的,不幹了,弄死那些王八蛋。若不是塗淩、周整這些人極力安撫,說不定這支邊軍就有嘩變的危險,就算不是朝廷正規軍吧,自己願意應征來參軍打仗,可是拚死拚活的打贏一場仗才給那麽點錢,擱誰誰都會憤怒。


    來傳旨的天使沒給好臉,塗淩本來就恨透了宦官,能安撫官兵不殺他就很不錯了,惡心的公鴨嗓,還想討要好處,趕緊滾犢子,晚走一會兒砍了你。周整倒是很圓滑,畢竟要去洛陽任職了,現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宦官囂張跋扈的緊,在人家地頭上混得罪他們也沒有必要,給點好處就給點了,反正剛剛大賺了一筆。


    惹了一肚子氣的宦官自然不會放過塗淩,告刁狀是非常容易的,正好王甫大人找理由要懲治一下塗淩呢,迴去就說塗淩罵他不就好了。


    果然,王甫、曹節這些人想打瞌睡呢有人來送枕頭呢,雁門關守軍大勝,尤其是塗淩為功臣之首,這讓天下士人找到了一個契機,塗淩雖為邊郡太守,武將出身,可是說到底也是士人中的一員,當初積極參與到與宦官集團鬥爭的隊伍當中來,這太好了,所以不論是社會輿論,還是各地州郡官員紛紛上表為士人陳情,士人都是好樣的,以往與鮮卑人作戰就是沒有士人的參與,派去的都是一幫酒囊飯袋,若是從士人中選拔人才,羌人叛亂舉手可滅,鮮卑犯邊也可輕易擊敗。而宦官就會禍國殃民,過往他們推薦的軍將官兵就沒有一個頂用的,看看士人出身的塗淩就知道士人的優秀的,皇帝陛下要解除黨禁,還得選用士人,不能聽信宦官的讒言。


    國朝上下都是這個言論,士人集團向宦官集團發起了最猛烈的反擊,不管皇帝看不看,上奏朝廷的表文就跟雪片一樣飛到龍書案前,小皇帝劉宏是一眼都沒看,那些大宦官卻看個滿眼,包括罵他們的表文,可以想象他們的氣憤程度,心中默默的記下這些人名。


    如今的朝堂分為兩派,宦官集團和世族集團,這兩派如今相安無事,誰也不會主動去招惹對方,世族集團又分為世族子弟,還有州郡有名氣的士人,黨錮之禍之後,後者絕大多數都被迫害或是禁錮,所以世族集團的勢力主要就是世族子弟,還有門生故吏,不說袁氏一族門生故吏遍布天下麽,其實還有與袁氏相差無幾的幾大家族,比如弘農楊氏,博陵崔氏,稍弱一點的還有河內司馬氏,潁川荀氏,滎陽鄭氏,這些家族的勢力都極大。


    世族都較為低調,或是並沒有令他們擔心的事物發生。宦官就不行了,根基薄,底子淺,沒有皇帝撐腰就連個廷尉府小吏都能輕而易舉的碾死他們,如今借著皇帝大權在握,豈能讓死對頭士人集團翻身,不是由塗淩惹起的麽,那就幹掉塗淩,理由現成的,私相授受戰利品,貪汙國帛,而且還是軍資馬匹,這可是大罪。


    打小報告吧,他們是皇帝身邊的人,非常方便。小皇帝到底是年輕人,還有一腔熱血,尤其是先皇在位期間屢次被鮮卑人犯邊,發大軍又被蠻夷打的大敗虧輸,如今輪到自己反倒贏了,而且還是大勝,殺敵萬餘,從這一點就說明自己比先帝強多了,到底是功大於過,賣點馬就賣點吧,不說是為了犒賞邊軍麽,朝廷還能省點錢,無所謂了。


    聽著小皇帝這種口氣宦官哪能罷休,士人的攻擊越來越猛烈,輿論有蔓延的趨勢,好像世族也在使勁了,若是說世族不想獨霸朝綱誰也不相信,現在唯一的阻礙不就是宦官集團麽,弄倒了宦官,獨握大權那多來勁。


    枕邊風不行那就來正式的,宦官集團在朝廷上下也有不少親信官員,紛紛在宦官的授意下攻擊塗淩,不僅私售斬獲所得,還私分戰利品,塗家拿的還是大頭,日後若每戰都這樣,誰帶兵打仗誰就私分戰利品,長此以往國朝法度何在,軍中還有法度可言了麽,請求皇帝嚴懲塗淩。


    剛剛升任左中郎將的袁成立刻站班出列,手持笏板,說道:“此乃廷尉府私下攀咬,塗淩身為雁門郡太守本就有守土抗敵之責,朝廷已下達詔書,雁門關守軍的軍需輜重皆由雁門郡供給,不足的部分才由朝廷調撥,故而他出兵抗擊鮮卑合乎朝廷法度。”


    司空楊賜同樣站出來駁斥廷尉府,說:“袁將軍所言甚是,塗大人所領兵馬均為臨時招募,而聽聞其為了打贏這場仗幾乎是傾家蕩產,購置糧草,打製刀槍甲胄裝備士卒,這才能創下自先帝朝開始從未有過的大勝,臣楊賜以為國朝有這樣的郡守,陛下有這樣的將軍實乃大幸也,分得一下戰利品又有何妨,陛下胸懷寬廣,對臣子仁愛,怎能看著有功之臣家裏窮的揭不開鍋呢,這樣怎能彰顯陛下的仁德?還請陛下思量。”


    太尉周靖是宦官集團的人,平滅竇武他是下了狠手的,竇武的腦袋就是他割下來的,之後更是與宦官沆瀣一氣,宦官的幫助下官運亨通,原來就是九卿之一的少府,而且還是不管錢的少府,現在厲害了一躍成為三公之一的太尉,就是手裏沒什麽兵權,空殼子三公而已。


    廷尉府被噴的沒了話說,周靖遂站出來繼續攻擊塗淩,塗淩所作所為軍法不容,他身為邊疆大吏,守土抗敵是他的職責,他的榮華富貴,一切都是陛下給的,為國朝傾盡家財也是理所應當,怎能與私相授受混於一談,若是陛下不嚴懲塗淩,日後其他軍隊爭相效仿,還有何軍紀軍法可言,軍隊不就容易強盜了麽?


    朝堂上熱鬧異常,世族子弟是一個接一個的站出來宣揚塗淩的戰功。宦官集團針尖對麥芒,寸步不讓,抓著塗淩的過錯不放,咬死了就是要讓皇帝下旨懲辦,誰都知道對方的目的何為,尤其是宦官集團一步都不能退,隻要懼怕了後退一步,士人的攻擊就會如同山崩海嘯一般壓上來。


    可能小皇帝劉宏日後不理朝政的原因就在這,剛剛登基為帝兩年就沒有消停的時候,不是羌族叛亂,就是鮮卑擾邊,不是竇武叛亂,就是士人鬧事,沒有一天安穩日子過,每次大朝會都以不斷爭吵而告終,簡直是煩透了。


    就在朝堂上還在大聲爭吵的時候,尚書台送來一封奏折,塗淩的,小皇帝劉宏看了一眼,撫案大笑,遞給身邊的張讓:“你念給眾愛卿聽聽!”


    “臣塗淩於北境雁門郡望南叩謝吾皇聖恩: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惶北顧。


    卑臣幸的陛下信賴,委以雁門重任,淩自就任以來不敢有絲毫懈怠,眼見城郭殘破,百姓困頓日久,鮮卑蠻夷視北境數郡如同自家的後花園一般,來往馳突,肆意搶掠,百姓不堪受辱,死者不計其數,慘絕人寰。


    今幸得陛下天威,有此一勝,鮮卑蠻夷豕竄狼逋。然北境之危未解,聞聽鮮卑蠻夷厲兵秣馬,似有再犯之意,卑臣為陛下計,為天下計,為雁門十萬百姓計,故決拜謝陛下聖恩,懇求陛下準許卑臣留任雁門,臣不敢言冠軍侯之舊事,定以殘軀誓死衛護國朝邊陲。


    臣,雁門郡太守塗淩再次望南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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