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當中一人身著官服,白淨麵皮,五柳細髯,三十多歲年紀,慢慢走了過來。


    那蔣捕頭躬身行禮道:“屬下見過東丞大人!”


    那人點了點頭,目光四下掃了一遍,開口道:“發生何事?剛才好像聽你喊有人拒捕?何人膽敢如此?”蔣捕頭將適才發生之事說了一遍,其中當然是誇大其詞,添油加醋。


    王蒼等人聽著已是搖頭不已,心唿此人無恥之極。


    小虎見那蔣捕頭極盡誣蔑挑撥之言,也不開口反駁,隻是雙手抱臂,冷笑不已。


    那東丞聽完蔣捕頭陳述,雙眼淩芒一閃,厲聲道:“何物長樂幫?竟敢在天子腳下,出手傷人,公然拒捕!莫非想造反不成?來人,將這一幹兇徒拿下,交長安令府法辦!”


    漢代官製,一縣之長為令,下設縣丞、縣尉。丞理民事,尉管治安。


    所謂“文丞武尉”,便是由此而來。而長安名為京都,麵積甚大,便在長安令以下,於東南西北四門,分置丞尉。


    如此一來,整座京城,除了禁宮外,長安令一職雖品級不高,卻最有實權。隻是平日公務,還須手下四丞四尉分管。眼下四處戰亂,兵將不足,司馬王舜下令,將城中四尉調任前方,平息叛亂。眼下城中隻有四名縣丞,兼任縣尉之職,權力卻比以前更大了。


    王風在旁冷眼而視,心中已知眼前這位東丞也是身懷武功,隻要情形不對,那也隻得擒賊擒王,拿下此人再作打算。


    周氏和小雨緊緊挨在一起,王蒼心頭已是怒火中燒,就要上前理論。


    小虎見那十數名捕快已是蠢蠢欲動,突然仰天哈哈大笑。


    眾捕快見狀大奇,一時不知所措。那東丞陰沉著臉,緩緩開口道:“你笑什麽?就算再是故弄玄虛,今天也救不了你們!”


    小虎歪著頭,問道:“當真?馬東丞馬大人,你可知我請來的這四位貴客,是何身份?”


    馬東丞望向王蒼一家,怎麽看也不像是達官貴族、巨賈豪紳,心想定是小虎虛張聲勢。


    正要下令拿人,隻聽小虎又道:“今日對你實言相告,不要說你一個小小的東城縣丞,就是你的頂頭上司長安令前來,也要下跪行禮!乃至朝中九卿三公、王候將相見了這位貴客,隻怕也得問一聲好。敢問馬大人,還想拿人嗎?隻要馬大人一聲令下,在下幾人絕不反抗,束手就擒!”


    馬東丞將信將疑,察言觀色之下,見小虎言之鑿鑿,不似作假,一時沉吟不語。


    思索片刻,急步走向王蒼,拱手問道:“敢問先生尊姓大名?與韓幫主如何稱唿?”言中語氣,頗為客氣,顯而易見,對小虎之言信了幾分。


    王蒼心中怒意不減,當下冷冷地答道:“老夫王風。韓幫主乃是老夫之侄。東丞大人隻聽一麵之辭,不問是非便要抓人,真是好威風,好煞氣啊!”


    馬東丞心下一怔,王蒼之名聽著有些耳熟,一時卻也想不起是何人。隻聽旁人已是七嘴八舌地叫了出來:“原來他就是王蒼王藥師!”“聽說他宅心仁厚,懸壺濟世,實是一個大大的善人,為何要拿他?”


    “哼哼!諒那馬東丞也不敢動他一根寒毛!要知王藥師與當今假帝實屬一係,若論起輩份來,乃假帝之弟。”“要是這樣說來,王藥師最低也是王候之尊。隻是不知當年為何遠離京城,遷居郊外?”……


    馬東丞聽著旁人之言,此時也已想了起來。


    早在十餘年前,那時他還是長安令府的一個小小的書吏,聽說城中有一良醫,與安漢公是一係之親,隻是為人生性正直,嫉惡如仇。


    比之那些王氏子弟大不相同。卻不知他又為何是這韓小虎之伯父?想到此處,躬身道:“下官魯莽,驚擾先生了。一場誤會,還望先生海涵!”


    王蒼本是豁達之人,見狀已是怒意漸消,當下略一迴禮。馬東丞又一躬身,退後幾步,然後轉身,大步而迴。走至小虎身邊,略停一下,又快步而過。


    隻見那馬東丞猛一揮手,喝道:“收兵迴府!”


    胡三見狀,連忙上前道:“大人,就這樣算了?如此小的隻怕在幫主那裏難以交待呀!”


    馬東丞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正在尋思:“原來與姐夫計劃周詳,按照內線情報,埋伏此地,在今日將長樂幫一網打盡,然後將其掌控的所有生意行業接管過來,那時財源廣進,在長安城中唿風喚雨,不宜樂乎。哪知橫生枝節,有此異變。”


    那馬東丞正在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之際,聽到胡三之言,當下一個巴掌甩了過去,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那胡三一手捂臉,神情委屈之極。


    馬東丞咬牙低聲道:“你手下內線是幹什麽吃的?竟漏過這一條!以至今日功虧一簣。還有,我問你,我姐夫早已出關了,為何不見他現身?”


    胡三低頭道:“小的也未想到那韓小虎有這一門親戚。幫主自出關之後,行蹤神秘。據夫人身邊小青說,近來幫主晚出早歸,為此夫人和幫主吵過幾次。小的哪敢多問?”


    馬東丞冷哼一聲,隨後朗聲道:“大家都散了罷!”


    說完,帶著手下急步離去。王風早已將二人悄聲之言聽在耳裏,走到小虎身旁一一告之。


    小虎沉默半晌,道:“我也已察覺幫中有內奸。此事先不要聲張,我自有主意。”


    當下將手下幫眾安排妥當,親自送王蒼一家上了馬車,然後轉身向正在使喚手下打理現場的胡三走去。


    胡三見小虎迎麵而來,不知何意,當下凝神戒備。


    小虎淡然笑道:“韓某大喜之日,得承貴幫送此大禮,事後定當一一迴訪!”說著,雙手抱拳,轉身離去。


    胡三怔怔地望著小虎背影,心道:“這下仇結得大了!此次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而幫主又不見蹤影,這……這可如何是好?”


    小虎騎馬趕上王蒼馬車,緩緩向城南行去,路上叔侄二人一在車中,一在馬上,並排而行,侃侃而談。


    王風姐弟二人同坐前麵一乘車,王蒼夫婦在後。依舊是張、李二人駕馭,倆人在適才此戰中隻受了點皮肉之傷。


    隻聽王蒼對小虎道:“剛才你對那馬東丞所言,我與假帝關係非同一般。隻是你可知道,我與假帝雖然各自知道有這麽一門遠親,但素未來往。相互之間,隻怕惡感還多於好感。


    早在近兩個月前,我與父親得知王莽鴆殺平帝,自封假帝,已是痛恨之極。父親言道:‘王莽如此倒行逆施、不擇手段,日後定遭惡報。’哪知今天借其之名,得以脫身,實出我等意料之外!”


    小虎哈哈大笑,道:“世伯乃當今假帝之弟也是實情,旁人哪能得知此中細節。


    今天之事當真兇險之極。所幸前賴小雨姐弟之威,後仗世伯之名,方能化險為夷。今日東門一戰,卷雲弟弟、小雨妹妹定當名揚四海,而我長樂幫亦是威震京城、意氣風發啊!”


    正說話間,已到南街。隻見一家酒樓,張燈結彩,鑼鼓喧天。


    一麵杏黃大旗,上麵繡有四個黑字:“君悅酒樓”,掛在長竿上,斜伸入街,迎風招展。正是韓成所開的酒樓。


    韓成夫婦買下此間大屋後,索性賣了原來的一處老房子,全家搬至此處。酒樓高有四層,底下三層經營,頂上一層全家居住。


    韓成夫婦早就站在門外親身相迎,當下眾人寒喧一番,抬足進門。


    小虎經此一役,心下已倍添戒備,以防那百花幫卷土重來,當下暗遣幫中弟子四處察探,隻留幾名精幹弟子門外警衛。隻見一、二層已是座無虛席,人聲鼎沸。眾人來至三樓雅間,各自入座。


    小虎將王風拉到一旁,道:“吉時將至,哥哥要去西街迎娶新娘子,煩請弟弟與我同去吧。”


    王風笑道:“還想要我作鏢師?沒有好處我可不去!”小虎麵上一紅,笑道:“誰叫弟弟神功蓋世。


    以前我獨身一人,無所畏懼。現在心有所戀,遇事不再莽撞,還是小心為上啊!


    隻要弟弟今日答應哥哥,晚上我陪弟弟夜遊長安城,一切所花包在哥哥身上!”王風孩子心性,當下聞言大喜。一旁小雨早已聽見,也嚷著要去。


    王風小雨來至一層後麵廚房,想先弄點吃的。忙得不可開交的小翠見到姐弟二人進來,驚道:“我的小祖宗、姑奶奶,這地方亂七八糟、油膩汙垢的,豈是你們來的。”


    小雨笑道:“翠姨,我和弟弟先弄點吃的,然後和小虎哥哥去接新娘子!”


    小翠連忙將二人帶到一處幹淨之地,叫人端來幾盆精致菜肴。看著姐弟二人大快朵頤,小翠眉開眼笑,轉身又忙去了。


    小虎今日所娶之人,住在長安城西北之地,而小虎家在城南偏東,隔了整整一座皇宮禁城。


    當下姐弟二人吃飽喝足,打了幾個飽嗝,出門上馬,跟著小虎並肩而行。後麵數十人吹吹打打,抬著花轎浩浩蕩蕩地向西而去。


    行了約莫十餘裏,繞過禁宮,轉而向北。小雨問道:“小虎哥哥,聽說成叔與翠姨都沒見過新娘子,你倒先行見過。你與嫂子是如何認識的?”


    小虎笑道:“說來好笑!我幫中有一弟子,名叫朱弟,與你上下年齡。兩年前,我收購了一批鹽茶,打通關節,帶著十數名兄弟,販運到西域去。出關後不久,見有數十名馬賊,圍著幾輛貨車和十來人,欲行劫掠。


    我仔細一看,那群馬賊中我竟認得數人。那是在極北道上認識的。”


    頓了一頓,又道:“那是在幾年前,我也曾走於北方之地販賣經營,遂與其中幾人相識,不知為何竟在千裏之遙的陽關道上相見。當下上前詢問原因,才知是匈奴壓境,大肆掠奪,不得已展轉漂泊,來到西地。隻見被圍十來人都是衣著漢服,一問之下,才知是長安城中朱員外一家和雇用的腳夫。當時心生惻隱,念在同城之人,便出聲相救。


    那群馬賊也真給麵子,當下接過我與他們的一些財物,行了一禮,唿哨而去。朱員外一行驚魂未定,確信平安後,感激萬分,說自己於此道行走多年,熟門熟路。


    倆個孩子吵著要來,要見見世麵,拗他們不過,隻得帶上姐弟二人同行。哪裏想到會發生此事。今日若非少俠相救,血本無歸還在其次,隻怕亦有性命之憂。雲雲。於是便與我們同行,一來二去,漸漸地便無話不談。”


    王風笑道:“於是那朱小姐為報救命之恩,便以身相許。好一場英雄救美,真是羨煞人也!”一旁小雨嗔道:“什麽‘以身相許英雄救美’?小小年紀,哪裏聽到這些亂七八糟之事?”王風吐了吐舌頭,再不言語。


    小雨這時卻問道:“那後來呢?”小虎笑道:“後來那朱員外之子朱弟便加入我長樂幫,而那朱小姐也經常來看她弟弟。


    隻是我心下自知,多半是來看我的。朱員外與我長樂幫聯手做起鹽茶生意來,漸漸越做越大,以至其他同行心生妒忌,那百花幫便是其中之一。


    早在數年前,在爭奪城中地盤時,便與百花幫結下了梁子,見本幫好生興旺,更是不擇手段起來,欲除掉本幫而後快。以至有了今日之事。”


    王風問道:“那百花幫主武功如何?多大年紀?又姓甚名誰?”小虎道:“那百花幫主叫做夏候無雙,先祖乃是胡人,後入關定居長安城。


    今年大約三十五、六歲吧。比那陳長老,還小上幾歲。數年前,我與他交手幾次,他略占上風。


    如今他閉關幾年,相信他的‘幽冥鬼手’業已大成。而我的天罡拳也已學全,隻是地煞斧法還略有欠缺。這次那夏候無雙出關後再與我交鋒,勝負當在五五之數吧。”


    王風皺眉道:“幽冥鬼手?”小虎撇了撇嘴道:“此功威力雖不可小覷。隻是練法……”看了一眼身旁小雨,欲言又止。


    姐弟二人齊聲道:“幹嘛吞吞吐吐?”小虎硬著頭皮道:“練法極其淫邪。據說當年夏候無雙幼時盜墓為生,於一處古墓中掘出一卷銅簡,一看之下卻不認識上麵所刻之字。


    後來遇到那馬東丞家中一名胡人護院武師,說來也巧,那胡人武師竟是夏候無雙的同宗叔祖,因尋找夏候之後來至長安,盤纏用盡,正直馬東丞祖父招聘護院武師。仗著武功高強,一一打敗竟爭者,遂於馬家安身。


    那夏候無雙經常將盜墓所得珍奇之物賣與豪富馬家,自得此銅簡後,不知何物,遂又去馬家碰運氣,得以巧遇其叔祖。其叔祖一見銅簡,卻也識得上麵之字,細看之下,欣喜若狂,知是一門極高深的武學秘笈。


    當下叔孫二人日夜鑽習。及至夏候無雙長成,便娶了馬家的大小姐馬紅英。”


    見姐弟二人再也沒有多問,小虎暗暗鬆了一口氣。要知那“幽冥鬼手”其練法乃是采陰補陽,而且還須是處子之身或新婚不久之婦。練後性情大變,邪惡乖張,隻感其樂無窮,欲罷不能。


    一行三人無語,隻聽身後鼓樂喧天,路旁行人紛紛住足觀看。眼見朱家府邸在望,小虎心花怒放,姐弟倆人也是臉含笑意。


    將近朱府,突然自兩邊路旁躍出數十人來,奔至道中,怒目而視。一名大漢搬來一張大椅,擺在正中。這時自人群中走出一人,來到椅前,緩緩坐下。


    隻見那人身形瘦削,皮膚白淨。身穿大紅長袍,腰間紮一條白色絲帶。貌若美婦,兼之身著豔服,如果不是長有寸許的黑須,與一般女子實無區別。37603331隻是雙目滿是淫色,嘴角上揚,露出若有若無的笑意,渾身上下,更添幾許邪氣。


    小虎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道:“夏候無雙?”那人含笑拱手,似是與小虎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微微一笑道:“韓幫主數年不見,別來無恙?聽聞本幫陳長老與韓幫主今日一戰,身受重傷,以至殘廢。想來韓幫主幾年不見,武功已是大進。當真是後生可畏啊!”語氣輕浮,聲音卻極有磁性,讓人聞之心動。


    小虎淡然一笑,道:“重傷貴幫陳長老,另有其人。韓某不敢掠人之美。隻是貴幫於城東挑釁在先,於此地擋道在後,究竟意欲何為?難道真如他人所言,貴幫隻會趁人之危、暗箭傷人不成?”


    夏候無雙剛要答話,突然見到小虎身旁小雨,一時兩眼異光大盛,直直地盯著小雨,怔怔地竟似呆了。心中狂喜不已:“世上竟有如此美人,比之數十年前傳說中的王昭君,隻怕也不遜色。該死,該死,我怎麽直到今日方才得見,而且她又與這韓莽夫在一起。無論如何,我也要將她弄到手!”


    小雨見那夏候無雙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醜態百出,心中已是厭惡之極。當下輕哼一聲,滿麵通紅,扭過頭去,再不瞧他。


    夏候無雙見狀更是魂飛天外,心癢難耐。當下強定心神,心念電轉,已有打算。韓小虎王風倆人見此情景,已是心知肚明,暗道此人身為一幫之主,竟無聊如斯。


    小虎忖道:“幽冥鬼手果然至淫至邪。隻怕小雨妹妹已被此賊盯上。俗話說,不怕賊上門,就怕賊惦記。看來還需多加防範才是。”


    王風卻在想:“隻要此人有無禮之舉,隻得立刻出手廢了他!瞧他此時醜態,不知有多少女子遭其毒手。”


    正在倆人各自思忖之際,隻聽那夏候無雙開口笑道:“敝人今日特來恭賀韓幫主大婚之喜。至如本幫陳長老重傷殘疾,實是技不如人,也是無話可說。


    今日之舉,還望韓幫主海涵。就此別過,後會有期!”說完,揮一揮手,帶著手下眾人,急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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