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雅的茉莉香氣彌漫在鼻間,宋情吃力地抬起眼,一團明黃的影子在視野中模模糊糊。

    宋情習慣地性地叫著“小桃”。他想抬手,卻發現手好像沒了力氣,完全抬不起來。

    很快,耳邊出現一道甜美的嗓音,“宋公子醒了,快,去稟報殿下。”

    好像不是小桃的聲音。

    宋情再次眨了眨眼,這迴,他終於看清眼前是些什麽東西,那是明黃色的帷帳。

    奇怪,他房中向來都喜素色物品,如此張揚的色彩如何會出現在此?

    不,他突然打了個激靈。

    明黃乃皇家禦用!

    “宋公子,您終於醒了。您感覺如何?”一張清麗的臉驟然闖入他視線。

    少女挽著個髻,頭上隻別著粉色裝飾,看著像是丫鬟打扮。可這般出塵的容貌,又是哪家富戶養得起?

    宋情一張嘴,才發現自己喉頭如同過了沙石,啞得厲害:“這裏……是哪?”

    少女露出甜甜的笑,“宋公子,這裏是東宮。”

    東宮?太子!

    宋情腦中劃過驚雷,霎時他馬上就想起身,可雙手一個用力,上半身才勉強撐起,緊接著自己那兩隻手卻如同被抽幹力氣般,瞬時又軟下來。

    “宋公子小心!”

    少女神色慌張地上前扶住他,“您剛醒,切莫起身。”

    宋情麵色慘白,他攀住少女的手,一時間腦中無比紛雜,“東宮,我為何會在東宮?”

    “這——”

    她剛開口,可這時前方傳來一道清冷中夾雜著幾分熱切的男音,“卿卿!”

    宋情心中一震,他順著聲音望過去,就見那張熟悉的麵孔正大步從門口走來。

    是餘瑾,不,他不是餘瑾。

    眼前這人,身著金黃色蟒袍,胸前處紋著四爪金蟒。頭戴黃玉冠,一張清冷的臉卻盡顯無上貴氣。

    見到他,正攙扶著他的少女馬上低頭,態度極為恭敬:“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

    宋情愣愣地凝著他。

    很快,對方來到他身邊,從少女手中接過他,“卿卿你終於醒了?感覺如何,有哪裏不適?”

    無數次濃情交纏的臉,此刻卻陌生得可怕,宋情抖著唇,“你……你是太子?你是

    賀蘭玉?”

    賀蘭玉目光微動,他露出極為溫和的笑,“是,卿卿。對不起,本殿一直沒告訴你。本殿乃當朝太子,賀蘭玉。”

    這三個字,像一把鑰匙,刹那間,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絕情山莊遍地屍體、小桃在他懷裏僵硬的臉、傅驚雷扣住餘瑾的畫麵,還有……他們跪著拜見眼前這男人。

    “不,不……”宋情輕輕搖頭,他凝視著賀蘭玉的眼開始變得空洞,全身打著冷顫,“不是,你不是賀蘭玉……你不是……”

    他猛地推開身前的男人,然後雙手緊緊抱住自己,像個無助的孩子般,眼眶盈滿水汽。

    賀蘭玉見狀,趕緊上前抱住他,溫言勸道:“卿卿,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但我可以解釋,當時我確實是沒辦法。在降龍陣被你救迴絕情山莊後,我若不是化以餘瑾之名,我怕你們山莊不會放過我……”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曾幾何時,宋情無數在床塌之中,都枕著他這清冷動聽的嗓音入眠。然而此刻,他隻覺得毛骨悚然。

    抬起頭,宋情透著被水汽模糊的視線,哽咽著聲,問:“所以,降龍陣你是叫人破的?絕情山莊三百多口人命都是你殺的?”

    這些話,像是宋情在淩遲自己。餘瑾是賀蘭玉,所有的疑問都在瞬間有了答案。

    為何傅驚雷能在一日之內便破了他們絕情山莊固若金湯的降龍陣?

    為何那日這人會輕易被傅驚雷擒住反過來威脅他?

    為何傅驚雷會帶著這人闖陣,甚至生死關頭之際還記掛著他?

    ……所有所有的一切,原來都因為餘瑾便是賀蘭玉!

    賀蘭玉抿緊嘴角,隻是低聲解釋道:“絕情山莊三百多口殞命絕非我本意,這事都是傅驚雷他擅做主張。卿卿,你放心,此事我必定會給你個交代。”

    荒唐,宋情隻覺得無比荒唐。他們山莊三百多條活生生的人命,到了這男人嘴裏,就隻剩一句輕飄飄的“交代”。

    然而宋雲飛的臉突然在腦海中閃現。宋情情急之下,伸手抓著賀蘭玉的手肘,“爹?我爹呢?你把他怎麽樣了?”

    賀蘭玉低垂眼簾,然後覆上他的手,再次抬眼看他時,目光一片溫和。“卿卿莫要擔心,你爹沒事。”

    聽了這句話,宋情眼中才燃起星點希冀。“你沒殺我爹?”

    賀蘭玉莞爾:“卿卿想的什麽?宋伯父

    是你爹,我怎會害他性命?”

    宋情眼下已顧不了其它,他隻是死死絞緊手下那黃色蟒袍:“那他在哪?你帶我去見他!”

    “你爹他……”賀蘭玉輕歎了口氣,才幽幽地道:“當日傅驚雷帶人闖進絕情山莊時,就已尋不到你爹,還有賀蘭嘉的蹤影,想必他是帶著賀蘭嘉早就走了。”

    難不成他爹早就收到風聲,所以帶著賀蘭嘉避禍去了?

    此事聽來卻是極有可能。

    對!沒錯,他爹應該是帶著賀蘭家跑了!

    宋情在心裏不斷告訴自己,他爹是安全的,他爹平安無事。

    此時,剛才那少女端了茶過來。

    她正要動手端起杯子,可賀蘭玉卻用眼神示意她停下,他自己伸手端起杯子,將茶送到宋情嘴邊。

    “卿卿,你昏迷了許久,先喝口水潤潤喉。”

    眼前一幕極為熟悉,宋情視線落在這金貴的茶杯上,忽然就想起不久之前,坐在床上的是餘瑾,而溫言勸著他喝茶的是自己。

    不,那不是餘瑾,他的阿瑾不見了。

    下一刻,“匡”地一聲,旁邊少女捂著嘴尖叫起來。

    “殿下!”

    賀蘭玉被溫熱的茶水淋了一身。

    可他卻皺著眉,冷冷嗬斥那少女:“閉嘴,你給本殿退下。”

    “是,奴婢知罪,奴婢這就退下。”少女麵色蒼白,驚慌失措地跪在地上磕了個頭,然後趕緊起身離開。

    象征著無上尊榮的金黃蟒袍被弄得極為狼狽,可賀蘭玉視若無睹,他看向宋情的目光甚至帶著幾分寵溺:“卿卿,如果這樣能讓你消氣,那你想怎樣都行。”

    若是之前,可能這男人三言兩語便叫他心軟,宋情從來都是把這人放在心尖上疼著,絲毫不讓對方受半點委屈。

    可如今,什麽都是假的。那個令他光是念著名字心都會化了的餘瑾原來是假的,那隻不過是眼前這個騙子用來保命的一個假名字。

    一股莫大的恐慌如驚濤駭浪,瞬間將他淹沒。他如同溺水者掙紮著,臉邊不知不覺劃過兩行清淚,連聲音都抖得不成樣子。

    “餘瑾,不,賀蘭玉,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想從我口中套出降龍陣的破陣之法?”

    那些被隱藏在水裏的真相都漸漸浮現出來,隻要稍加一想,便輕而易舉地就能夠將事情真相拚湊完整。

    盡管這真相殘酷得……令他鮮血淋漓。

    “那日、那日你騙我說要來鎮上,其實你是想聯係傅驚雷來滅我山莊,是嗎?”

    沒錯,一切都是圈套,一切都是騙局。

    那日他被那群潑皮引開,然後賀蘭玉消失了足足大半個時辰。現在想來他就是趁此機會跟傅驚雷互通音訊。

    為什麽?為什麽明明在那天他就可以安然脫身,卻還要跟著他迴絕情山莊?

    答案再明顯不過,他想從自己身上套出破陣之法。

    可麵對他幾欲泣血的質問,賀蘭玉卻是深深看著他,話裏染上幾分淡淡的歉意。“卿卿,我知道很多事情,我確實對不起你。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你現在一定很亂,先別想那麽多,把身體休養好再說。”

    宋情隻覺得自己整顆心像被人剜成好幾片,已經無法再拚湊完整,他很疼、很疼。

    可是此刻,他該向誰訴說?

    眼前這個人是他的滅門仇人。而恰恰正是他,他親手救了賀蘭玉迴來,將這隻狼親自帶迴了自己家裏,致使他們全莊上下都慘遭毒手。

    鋪天蓋地的恨與自責幾乎將宋情淹沒他,宋情通紅著眼,拚命伸手掐住賀蘭玉的脖子,“賀蘭玉,你害我宋家三百口性命,今日我必要你血債血償!”

    賀蘭玉自然是沒料到他會突然發難,他眼中閃過幾分戒備,可神態卻依舊冷靜。

    “卿卿,有話好說。我告訴過你,是傅驚雷罔顧我的命令擅自害了你山莊內那些人。我本意隻想抓迴賀蘭嘉,並無傷害任何人的念頭。”

    “不,你說謊!你是個騙子!”宋情啞聲嘶吼。

    他想殺了眼前這個男人,可是抬起的手卻越來越酸麻,已經在不斷地發抖。

    “從我們第一次見麵開始,你就一直在騙我。”

    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甚至……

    他幾近絕望地說出了令他最為心痛的事實,“你根本就沒愛過我是嗎?”

    什麽都是假的,那這個男人的愛也是假的,所有的甜言蜜語,所有的山盟海誓,不過都是為了從他身上套的破陣之法。

    從剛才開始就一臉冷靜的男人,此刻卻稍稍變了臉色,他變得急切,握上他的手。

    “卿卿,是,其他一些事是我騙你,但是唯有這件事我從來沒騙過你。我愛你,卿卿!”

    “

    事到如今,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

    他信了他一次,結果整個絕情山莊沒了。

    宋情顫抖著手,若是可以,他現在就想掐死賀蘭玉,可是他的手越來越使不上力,最後他竟然眼睜睜的看著賀蘭玉身子往後退,完全掙脫開自己。

    然後,他伸手將自己的手包含在雙手當中,放在嘴邊親吻著。

    “卿卿,我沒騙你。我賀蘭玉可指著黃天立誓,我此生隻會愛你宋情一人。”

    不,你說謊……

    酸麻從手慢慢延伸到軀幹,宋情整個人越來越疲乏,他甚至連這麽坐著都無法支撐,整個人軟綿綿的往旁邊滑了下去。

    然而他並沒有撞到牆,而是落入一個熟悉又溫暖的懷抱中。

    男人緊緊抱著他,在他發旋落下一個吻,“卿卿,你累了。先睡吧,等醒過來,一切都會好的。”

    不!

    宋情心裏大聲吼著,可是他一雙眼皮卻完全違背了他的意願,他隻覺得越來越沉、越來越沉,終於意識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禦書房

    “殿下。”司成業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份冊子。“此次絕情山莊的叛黨皆已伏誅,名冊在此。”

    賀蘭玉走到他麵前,隻是隨手翻了翻,隨後又扔迴他身上,“成業,本殿未曾下令,為何你們要將絕情山莊幾百口性命趕盡殺絕?”

    司成業聽著主子話裏明顯的責備,馬上解釋道:“殿下,當日我與傅門主接到您的信後,傅門主便言絕情山莊劫持太子,並且窩藏二皇子,無論哪條都是欺君犯上之罪,當誅九族。”

    “當時我急著想攻破降龍陣,救您出來,所以便聽了傅門主之言,強攻進山莊……”

    說到後麵,司成業不知不覺便停了。因為賀蘭玉滿麵陰鷙,他跟隨對方已久,自知這位主子現在已是大怒。

    司成業雙膝跪地,重重叩頭請罪:“殿下,屬下知罪。屬下不該聽從傅門主之言,擅自行動。”

    雖說當日行兇者大部分乃是鎮天門弟子,可他旗下的羽林軍也參與其中,脫不開幹係。

    賀蘭玉如墨般的眼眸閃過陰霾,他沒有責罵司成業,反而問道:“如今傅驚雷傷勢如何?”

    司成業:“傅門主當日被宋少莊主一擊,已是傷及心脈,現在正在京中府邸養傷。”

    賀蘭玉輕端起旁邊的茶抿了一口,淡淡地道:

    “既然如此,你替本殿去看望看望他。”

    “是。”司成業果斷接下命令。

    可坐在書桌後的男人卻冷冷地補充一句:“還有,替本殿帶樣東西迴來。”

    司成業抬頭問道:“殿下,敢問您想屬下帶什麽東西?”

    賀蘭玉嘴角微微勾起,可眼中卻閃著寒光,“傅驚雷的項上人頭。”

    “這——”司成業全身僵住,畢竟傅驚雷也算與他共事多年,如今賀蘭玉輕飄飄一句話,這人就活到頭了。

    “怎麽,你不願動手?”

    賀蘭玉挑眉看他,司成業惶恐至極,趕緊叩拜:“屬下不敢。殿下吩咐之事,屬下定不辱使命。”

    “如此甚好,平身吧。”

    進來到現在,賀蘭玉終於鬆口讓這忠心的羽林軍首領起身。他站起身,慢慢踱步到司成業麵前。

    “成業,傅驚雷死後,鎮天門就暫由你接管。經此一役,中原武林應該也不敢妄動。”

    “殿下所言極是。如今絕情山莊已覆滅,所謂殺雞儆猴,那些所謂的八大派現在肯定不敢生有異心。”司成業說著,可他悄悄瞅到賀蘭玉在聽到“絕情山莊覆滅”時,眼神當場就沉下來,心中疑雲重重。

    那日在鎮上相會後,他便按著主子的指示迴來抽調人馬。結果第二日,他養的信鴿便尋著賀蘭玉身上佩戴的特製香囊,從空中穿過降龍陣,從絕情山莊將賀蘭玉所寫之信帶迴來。

    破陣之法在上麵清楚寫著,還標出了陣眼所在地。那天他們驟然發兵,急攻進去,賀蘭玉也隻身潛入陣內,最後,賀蘭家的一滴血,便讓這舉世聞名的降龍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切皆如賀蘭玉所謀,除了……

    司成業想起那日被賀蘭玉抱在懷裏的那名絕美劍客,他從小就跟隨這位太子爺,可從未見過這冷心冷情的主子對哪位佳人有過半分眼色。

    如今賀蘭玉二話不說,便要傅驚雷的項上人頭,究竟隻是因為傅驚雷擅作主張,亦或是要替東宮那位討個公道?

    然而,此等隱秘之事,司成業自然不敢多嘴,也不敢打聽。

    倒是賀蘭玉沉吟片刻,又囑咐他說:“東宮這邊的侍衛,你要安排好,找幾個口風嚴點的,切莫在東宮之內提起絕情山莊之事。”

    話說到這個份上,司成業懂了:“殿下,您是怕宋少莊主他知道宋雲飛……”

    賀蘭

    玉冷眼一瞥,他訕訕住了嘴。

    “你且聽著,倘若有人問起宋雲飛或賀蘭嘉,無論是你,亦或是整個羽林軍,全部都必須說他們已經逃走,杳無蹤跡,知道嗎?”

    “是,屬下知道。”

    果然是!

    司成業心中大驚,沒想到賀蘭玉竟然為了那宋少莊主做到這個地步。

    思及那日匆匆一見的那張絕世姿容,司成業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他伴著賀蘭玉長大,二十多年來,這心如寒冰的主子居然會對一個劍客如此特別,這可……

    不是什麽好事呀。

    *

    已是白發蒼蒼的老者收迴手,輕輕將那隻白皙的手又放迴床上。

    賀蘭玉趕緊問道:“如何?李太醫。”

    李太醫跪下叩拜,如實稟報:“殿下,這位公子脈相依舊虛浮,不過體內傷勢已經控製住,暫時無大礙。接下來還需好生靜養,然後繼續服藥,此內傷需得花上一年半載,方可痊愈。”

    賀蘭玉視線一直落在床上那張蒼白的臉上,“那就繼續開方子,要什麽藥材盡管開口,若是沒有,本殿自然會派人去尋來。”

    李太醫輕輕搖頭,“這位公子所需之藥,太醫院一應皆有。隻是殿下,這軟筋散還要繼續給他服用嗎?”

    賀蘭玉沒說話,過了片刻,他似是歎了口氣,“倘若對他傷勢無礙,那便繼續用吧。”

    “是。”

    軟筋散隻要用量得當,即便長期服用也不會對身體造成嚴重影響,隻是李太醫看不懂這位東宮太子的用意。

    明明把這人看得如珠如寶,可偏偏還要給對方用上這種藥,實在令人費解。

    不過太子殿下行事風格向來狠厲,他也不敢多嘴,隻能遵命行事。

    在這宮內,所有人隻需聽從太子的命令。

    李太醫告退後,賀蘭玉踱步到床邊看了下還在沉睡的身影,隨後他令人把奏折全部搬來這裏。

    就這樣,替代天子掌國的東宮太子,就守著江湖有名的絕情劍,靜靜地批閱奏折。

    宋情幽幽睜開眼,看見的,依舊是那明黃帷帳。全身軟得厲害,就連翻過身用手撩開紗帳如此簡單的動作,他都幾乎花光全身力氣。

    一束暖陽從窗台傾泄而進,臥室中央那方桌上還趴著一道粉色身影,宋情剛想開口,可卻重重咳了一聲。

    這

    下,那粉色身影頓時被驚醒,她馬上起來,小跑著到宋情麵前。

    “宋公子,你醒啦?”

    這是……

    宋情望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麵孔,刹那間熱意便湧上眼眶,他虛弱地伸手,不顧男女之別抓住眼前之人的袖子,啞著聲道:“小……小桃?你沒死?”

    眼前這少女一張圓臉蛋極為討喜,她剛想說話,可宋情忽然又鬆開手,整個人愣愣搖起頭來。

    “不,你不是小桃……你不是她……”

    方才乍一眼這少女確實與小桃極為相似,可定睛一看,她並不是小桃。

    小桃……

    那個從小就服侍他的少女已經死了,死在那一片桃花之下。

    宋情隻覺得胸口處疼得厲害,他捂住疼痛的地方,倚在床頭大口喘氣,這模樣驟然嚇到旁邊之人。

    那少女拚命撫著他的背,急得快哭了,“宋公子你怎麽了?”

    這時,門口傳來一聲低吼,“卿卿。”

    身著四爪蟒袍的男人快步走來,從少女手中接過宋情,然後擁在懷裏撫順他的背部,“卿卿,你別急,慢慢來。”

    慢慢的,宋情起伏的胸口一點點緩下來。

    此刻,他長發披散在肩側,本就豔麗的臉卻因蒼白平添幾分脆弱,宛如一吹就破的美人畫,看得賀蘭玉心醉又心疼。

    他伸手捋過懷裏人鬢邊碎發,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卿卿,你才醒,還需小心。”

    即便吃力,宋情仍是打掉他的手,一雙淺色眼瞳恨恨地瞪著他,“賀蘭玉,你何必惺惺作態,我既落入你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聞言,這位東宮太子失笑,“卿卿,你在想什麽?我怎會殺你?”

    眼前這幕倒像過去重現,隻不過,當初一臉戒備的是自己,溫言相勸的是宋情。

    賀蘭玉想起這人當初在山莊內處處討好自己那份小心翼翼,心田更是淌過一陣暖流。

    “卿卿,你我已經山盟海誓。在這東宮之內,除了我,你便是第二個主人。”

    宋情淒然一笑,“山盟海誓?哈哈。賀蘭玉,事到如今,我殺不了你,無法替我絕情山莊上下報仇,倒不如你給我個痛快。”

    他隻恨,自己此時內傷過重,無法手刃仇人。而一想到自己這副殘軀,是因救賀蘭玉,宋情隻覺得心如刀割。

    痛得令他

    無法唿吸。

    眼見他麵色又急劇慘白,賀蘭玉隻是沉下聲,嗬道:“傳司成業進來。”

    門口候著的小太監得了令,立即傳召。須臾之後,隻見一名身穿魚龍服的男人手裏捧著個大盒子進來。

    “司成業拜見太子殿下。”

    賀蘭玉示意他平身,隨即又對一臉慘然的宋情道:“卿卿,之前我便與你說過,當日絕情山莊之事,實非我意。傅驚雷擅作主張,才會害得山莊三百多口殞命。現在,我便給你個交代。”他一個眼神,司成業便打開手裏的盒子。

    裏麵裝的,赫然是傅驚雷的人頭。

    司成業對上賀蘭玉的眼神,立馬就道:“宋少莊主,屬下可以作證,當日殿下確實沒有下過屠莊的命令。是傅驚雷命門下弟子大開殺戒,這才釀成大禍。”

    “事實便是如此,卿卿。”賀蘭玉溫言道:“我從未有傷你家人之意。”

    一直盯著盒中人頭的宋情卻是木然一笑,他緩緩轉過頭,一雙眼底盡是蒼涼:“可是……傅驚雷是你的手下,降龍陣也是你破的。”

    所以慘禍的根源,不都是源自眼前的賀蘭玉嗎?

    賀蘭玉神情微滯,隨後他揮手,示意司成業先退下。

    “卿卿,破陣一事,確實是我所為。但是,你敢說你們絕情山莊便半點錯都沒有嗎?”

    宋情瞪大眼睛,“你屠我全莊,還是我們錯了?”

    賀蘭玉深深歎了口氣,看向宋情的目光變得複雜。“是,傅驚雷是我屬下,這一點我無從辯解。可是,鎮天門為何要攻打絕情山莊?”

    宋情:“因為……”

    賀蘭玉沉下眸,“因為你爹私自從京中劫走賀蘭嘉。你可知,賀蘭嘉並非隻是一個廢太子,他縱容朝中官員徇私舞弊,侵吞治河公款五千萬兩白銀,其中起碼有一半是進了他私人府邸中。”

    宋情臉上頓時露出茫然。

    賀蘭玉又道:“當初他被廢黜太子這位後,便移送宗人府,隻待刑部將治河款一案查個水落石出,便可定罪。可你爹卻私自將他劫走,甚至你們絕情山莊還要聯合中原武林與朝廷作對。”

    “無論哪一條,都是誅九族的大罪,你明白嗎?”

    “可是……”宋情一時間想為宋雲飛辯解,然而話到嘴邊,他卻說不出來。

    賀蘭玉說的是事實。

    當初他爹上京救走賀蘭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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