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蓮尊者。”江泰平雙手合十拜見端坐的佛者。


    “江施主。”白衣佛者迴以佛禮:“幾位施主請坐。”


    旁邊早有人擺放好七個無色彩蓮的蒲團,七人依次盤腿坐下。坐下之後,安焱發現這個五彩蓮蒲團不是普通的蒲團,而是一件法寶。它的主材是天香雲羅絲。這種絲縱橫交錯、勾連緊密,自成一個體係;又可大可小,可長可短,柔韌非常,一般的仙劍斬它不斷。這種絲質綿軟柔滑,輕薄細白,再加上天然散發一種清聖的香氣,因此叫做天香雲羅絲。


    比較有意思的是這蒲團的輔材,竟然有天龍金礦、梵海水礦、鳳血木、芥子微塵、風炎晶礦五種材料。這五種材料囊括金木水火土五行全部屬性,也就是說,五行全了一個不缺。通常煉器是不會將五行集齊的。五行相生相克,集齊了隻會自我循環,平衡和諧,是不能對外界發起攻擊的。如果用來防禦,對方若是稍一打破五行平衡,那這個蒲團將毀於自我相克。安焱揣摩不透這種煉器的原理,她覺得這個蒲團唯一的好處就是坐在上麵很舒服。


    其實佛宗大多數的法器都是遵循平衡和諧地原理煉製的,佛家講緣起緣滅,凡事都順其自然,打造法器也要順自然之理。魔族隻崇尚武力掠奪,掠奪哪能順其自然,所以安焱琢磨不透。


    江泰平與梵蓮尊者交流了幾句安萊星的情況,說到方才安萊星人突然退去,兩人均感不解。不過兩人都是修為高深的宗師,雖然不解卻也不會去深究。


    說完安萊星的現狀後,梵蓮尊者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安焱身上。安焱甫一進殿,梵蓮尊者就發現她煉成了青蓮滅魔手。梵蓮尊者看得出來,安焱並不是佛修。如此小小年紀,還不是佛修竟然能練成青蓮滅魔手,非佛緣深厚者不可能也。


    “這位小友因何機緣習得青蓮滅魔手?”梵蓮尊者單掌微托,遙指末座的安焱。


    梵蓮尊者這麽一說把已是洞虛真君的江泰平嚇了一跳,他深知青蓮滅魔手絕不是普通人能練成的。佛家修行不似道門,隻要循規蹈矩一層一層向上修煉即可。佛家講慧根、悟性、佛緣、佛性等,慧根有六組慧能,悟性有拈花一笑,佛緣佛性有佛陀座下四大菩薩。可安焱哪樣都不沾,而且青蓮滅魔手交給她時間也不長,她就已經學成了?


    “我沒習得。”安焱冷笑。


    “青蓮滅魔手,梵蓮是不會看錯的。”梵蓮尊者麵白如玉質,眉眼細長,寶相莊嚴。他所說的每個字都猶如真言,字字入心。


    “我說我沒學!”佛者不打誑語,安焱知道他不會亂說,也就是說自己確實習得了青蓮滅魔手,這讓她惱怒異常。


    “沒學不意味著不會。小友為何如此抗拒青蓮滅魔手?”梵蓮尊者始終祥和,不論安焱態度有多惡劣。他的修為還在江泰平之上,早就寵辱不驚,任人敬重也好,辱罵也罷。


    “什麽無我無欲,什麽四大皆空,佛宗所說根本就是放屁。”安焱怒罵道,她隻能拿理念說事,總不能說本尊乃魔界至尊,豈有滅自己之理。她很憋屈,修為過低搞得連身份都不能挑明,魔族從來都是驕傲的,哪會不敢承認自己的身份。


    “既有自我,為何沒有無我;既有欲望,為何沒有無欲;既有有,為何無空?”梵蓮尊者幾句詰問,如醒鍾般敲入安焱心底,她隨即楞在當場。


    是啊,既然有自我,為何不能有無我。在魔界近十萬年的歲月,自我已經深入安焱骨髓,她從來也沒想過自我也是有對立麵的,自我的對立麵就是無我。天地萬物皆成相生相克,有黑既有白,有陰則有陽,如此宇宙才能生生不息,亙古連綿。生物因執著自我成魔,魔界因太過執著自我而彼此殘殺,從來沒有一刻安寧。安焱之所以修為停滯,是因為她的自我膨脹早已達到魔界限製的頂峰,再也沒有膨脹空間。而她又被自我限製,從未考慮過自我之外是什麽。故此再也沒有進步的空間。


    梵蓮尊者幾句真言詰問是灌注了佛力的,真言突破安焱心理防線直達心底,這才破除了安焱強烈的自我意識對自身的限製,使她開始正視自我之外的真理。


    梵蓮尊者見安焱無語,知道她已經開悟,隻是不知為何她如此厭憎佛宗,卻又能習得青蓮滅魔手。梵蓮尊者哪知道,安焱純粹是從滅魔的角度習得的,若滅魔手不是滅魔而是向佛,她是無論如何都學不成的,就如涅槃滅諦經,她就沒能學會。


    安焱雖然開悟,可她魔性使然,不願學習佛宗功法,青蓮滅魔手已經被她無意識中學會,涅槃滅諦經是絕不肯再接觸的。她現在隻想離開聖佛岩,離開鶴梅穀,找個以武入道的門派修行,期望可以快速提高修為境界。


    “安萊人已經散了,我可以走了吧。”安焱忽然冷冷說道。


    “不必操之過急,再緩兩天,讓弘晟他們前去調查一番,看看情況。”安焱既然已經學會青蓮滅魔手,江泰平說什麽都不能讓她走。現在安焱可說是他那位老友的正式傳人了。


    “行,再等兩天,然後你給我找個以武入道的門派讓我修行。”安焱知道以江泰平的修為,真想留她,她是絕對走不掉的,所以她選擇妥協加談條件。


    “以武入道何必舍近求遠呢,你可知天下武道起源何處?”江泰平微微笑道。


    “何處?”修真界古地球的事,安焱所知不多。


    “佛宗少林。”江泰平笑意更深了,在安焱眼中他笑得像隻老狐狸。安焱後悔自己怎麽現在才認清他的真麵目,還是魔界好,心裏什麽樣,臉上就是什麽樣,修真界的人太狡猾。


    安焱經過方才梵蓮的真言警醒,已經不那麽抗拒佛宗武學,畢竟她都已經學會青蓮滅魔手了,隻要不學佛經功法,學點佛宗武學,也未嚐不可。


    “敢自稱武道起源,我倒要看看這牛氣有多衝。武堂在哪,看我不拆了佛宗武道的牛皮鼓,自吹自擂。”安焱起身放出豪言,她有心挑戰一下佛宗武學,也想試試魔界的武學在巫力的淨化下能不能施展。


    “安小友請隨我來。”梵蓮尊者起身親自帶著安焱前往五蓮伏魔堂,江泰平隨後就到。甘弘晟等人領了任務已經分別去執行了。


    五蓮伏魔堂就在五蓮聖殿的後方,堂中所設的武鬥場在半空中,被重重禁製所保護,以免武鬥時力道不受控製損壞佛殿。


    幾人到了武鬥場下方,隻見黑岩石地麵上有五個蓮座圍成一圈,分別是白青赤紫金五色。梵蓮尊者送安焱上到蓮座,隨即陣法啟動,安焱人已被傳送到半空的武鬥場。武鬥場是陣法所設,可以不受物理大小限製,所以比五蓮聖殿大兩倍左右。安焱傳來後,立刻又有幾道人影傳了進來。來的是梵蓮尊者、江泰平,還有一個身穿黑色武僧服的佛者。


    “小僧無岸,還請施主指教。”黑色僧衣的佛者上前幾步,走到安焱身前行了一個佛禮。


    梵蓮尊者看安焱隻是築基二層的境界,便找來一個同等境界的小沙彌與安焱武鬥,以示公平。


    “少廢話。”安焱已經顧不得施展魔功會被江泰平看穿,反正她也不想繼續待在鶴梅穀蹉跎,因此一上手就極盡狠辣歹毒,用的是魔界最常用的血毒魔掌。這套掌法專門攻擊對方的五竅,以血毒入掌,一旦沾上毒侵靈脈,久則靈脈俱損,毒發身亡。


    可惜現在的安焱使不出血毒,導致掌法隻具其形,不具其神。拍在無岸身上,隻覺出招歹毒專挑無竅入手,卻無毒可侵,不痛不癢。無岸隨意招架即可,根本無需反擊。


    安焱也發現血毒魔掌毫無效果,她身上無魔氣可用自然無法凝練血毒。血毒魔掌不行,安焱隨即更換了一套指法,名為碎雲魔指。這套指法專門針對對手的關節軟肋下手,每指皆力透骨髓,不打死打殘絕不罷休。


    無岸開始還頗為輕鬆,後來漸漸落入下風,光潔的額頭上,冷汗漣漣,麵容也因骨碎而漸露痛苦。安焱越打越得意,越打越往死裏整。她在魔界爭鬥一萬年之久才坐上大魔尊的尊位,武鬥的經驗何其豐富。單純從境界上去判定,對上安焱是會吃大虧的。


    梵蓮尊者與江泰平越看越心驚,他們沒想到,這個小女修的武學竟然如此歹毒,招招皆是衝著對方性命而去。眼看無岸支持不住,梵蓮尊者立刻喊停,喚人上來將無岸送下去療傷。


    武鬥場上隻剩下梵蓮尊者、江泰平、安焱三人。梵蓮尊者與江泰平互相對視一眼,轉而看向安焱,神色十分複雜。安焱歹毒的手法,讓他們同時聯想到魔功,青蓮滅魔手與魔功並存一人之身,這是何其矛盾的組合。


    安焱得勝,終於抒出這些天來所受的憋屈之氣,她現在暢快得很,恨不得再打一百場。自從她問鼎魔界巔峰後,就沒再與誰動過手,魔族欺軟怕硬,誰也不敢一纓大魔尊的鋒芒。


    不過安焱同時也察覺到魔功對她來說,威力已經大不如其本身,因為她身上已無魔氣可用。無論是鬥武還是鬥法寶,她用魔功都將大打折扣。所以,她還是必須另學修真界的功法,佛宗的功法絕不學,可佛宗的武學倒是可以學一下。剛剛她看無岸小沙彌施展少林武學,就看出這套古樸武學的價值。以這套少林武學入道,應該可以再提高一層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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