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此,景談紓終於放下心來,經過這番波折,他最擔心的莫過於此。即使自己是出於愛戀,但這也是變相的欺騙。


    “玉兒。”他唇邊汲著藏也藏不住的笑意:“時候不早。我也該走了。”


    說到這裏,他收了笑,換了一副擔憂的模樣說道:“這次奪訣會非同小可,你且記住,萬事不可強出頭,最好和你的那兩位師兄待在一起,知道嗎?”


    如玉頓了頓,聽他字裏行間裏都透露出對自己的關心,心裏更是感動。她輕輕點了點頭說:“我知道。”


    景談紓滿意地笑了,卻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滿臉古怪,停了半晌才從嘴邊擠出一句:“對了,那個白鍾好想和你很熟稔?”


    如玉一愣:“白大哥?”


    景談紓的臉色更怪異了,他想擺出一副和藹的姿態,努力地擠出一抹笑,但眉宇間卻絲毫不聽使喚,死死地擰在了一起。


    “白……大哥?”


    “是啊。”如玉絲毫不覺,一談到白鍾,她便止也止不住笑:“白大哥看上去舉止輕浮,但他輕功極好,為人豪放,是個不折不扣的俠客。”


    景談紓再也沒辦法維持笑臉了,他拉長著臉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我的輕功沒他好嗎?難道我不豪放嗎?”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如玉怔了一怔,為何他看起來好像有點生氣?


    如玉雖然疑惑,但腦海裏卻想起了方才的情景,她老老實實地答道:“你們的輕功都很好,隻是沒有正經比試過,我也不能確定。至於豪放……你出生皇室,有那些拘束也是理所當然的。”


    景談紓氣悶,這難道是在安慰他嗎?什麽不確定?什麽皇室?什麽理所當然?他越聽越是覺得別扭。


    “我會讓你確定的。”他強忍自己按耐住,忿忿說道“總之,你離他遠一點,白浪子這個名號可不是空穴來風。”


    還沒等如玉反應過來他便迅速低下頭,狠狠咬住了她的嘴唇,不輕不重地吮吸了一下:“我還會來找你,照顧好自己。”


    景談紓抬起頭來,麵頰上隱約染上些許潮紅。


    又來了,每一次離她越近,心跳地就越快,難道他這是在害羞?


    察覺到這一點的景談紓猛然一驚,急急轉過身,一使輕功便不見了蹤影。


    如玉更為羞怯,白淨的月光柔和地灑在她的麵上,殷紅的嘴唇仿佛隨時都會滴出血來,襯著白皙的肌膚,極為鮮明。


    她緩緩閉上眼睛,繼而睜開,又閉上。想起他的重瞳凝視自己的溫柔,想起他的嘴唇觸及到自己的灼熱,頓時便羞得整個人都不禁顫抖起來。


    徐徐的夜風掃蕩著大地,拍打著如玉的臉頰,她被這股子激得一個激靈。


    遇到他之後,大腦便不聽使喚,出奇地在意他。


    喜歡你。


    這三個字反複刺激著她,而她卻不再覺得有任何反感,反而心中帶了絲絲甜蜜。


    喜歡……


    喜歡你……


    如玉咬著嘴唇,抬頭看了一眼清冷的月亮,嘴角溢出笑容。


    景談紓,縱使你就如同這天上明月一般遙不可及,但我仍會追隨你,不離不棄。


    奪訣大會第三日,晴。


    顏如何早早便起了身,昨個兒既然已經放出話來,給師兄也帶迴來一些玉樓梅花包,豈能失信?


    他撫了撫不太平整的床鋪,直起身打開房門,卻見如玉一臉笑顏倚在牆邊。


    “二師兄,你動作可真慢,我都等了你一盞茶的功夫,你這才慢悠悠地收拾好。”


    顏如何一怔,細細低頭去看她。


    如玉仍是著了一身素色長錦衣,她素來不喜打扮,那些個女兒家的什物他也不懂,在竹古正宗裏,除了月認和幾個姐姐以外,餘下的全是男子。上麵僅剩的幾個女子在教裏也不注意什麽妝容,每日攜劍走江湖,也不允許他們有多餘的精力放在這上麵。如此這般,如玉自然也不在意容貌,整日裏皆以素顏度日。


    即使是不施粉黛,卻也怎樣也遮掩不住她的靈秀之氣。


    如玉並不是能讓人過目不忘的角色女子,相反,她有著一副極其普通的麵容,因為自小身子不好,麵上還帶著些許病容,隻是近年來勤加練武,不讓人一眼便看得出來罷了。


    若真要說她的身上有什麽特點的話,那麽就莫過於那一雙眼眸了。


    不大不小的時風眼在如玉的麵上顯得尤為突出,眸子亮麗清澈,似是可以溢出盈盈的水花,使得整個人都增色不少。她性子溫和,不似顏如何那般喜愛與人打打鬧鬧,長久以往,旁人隻認為她淡漠,不愛與人結交,這般也就隨她去了。


    可是現在……


    她隻是微微彎了嘴角,卻清清楚楚地叫人感受到了她此刻的愉悅心情,左頰邊的笑渦清晰可見,使人也不由得隨著她一起展顏。


    “你心情怎麽這樣好?遇到什麽好事了?”顏如何關上房門,轉而取笑道。


    如玉輕瞪他一眼:“又胡說八道了。”


    “好好,我不胡說八道。”顏如何陪著笑臉哄道:“現下給師兄買梅花包才是頭等大事!”


    兩人不疾不徐地走出客店,天色雖還早,但街道上已經有了不少人,大都是本地人為了營生,擺出攤位招攬客人。


    “二師兄,你有沒有想過退出江湖,過這種尋常百姓的生活?”


    顏如何一愣,半晌才答道:“不是沒有想過,隻是我覺得自己這樣的人生也挺好,不用去羨慕別人。我們為何不過好自己的人生,讓別人去羨慕呢?”


    如玉停了停,抬眼笑道:“沒想到二師兄的想法竟和我不謀而合。”


    顏如何得意地挑了挑眉:“不然咱們還是師兄妹嗎?”


    南秀城畢竟不是昭國要塞之地,城郭規模並不大,零零總總也就十幾條街道,規劃得也並不規律,如若不是天山派這次舉辦這場奪訣大會,怕是根本沒有機會在城內聚集如此多的人。


    如玉兩人沒一會兒便到了酒肆,時候雖然還早,但店內已經排了好幾個人。兩人站到隊尾,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


    這時,前麵那位灰色衣衫的男子對她的同伴說道:“噯,你聽說了沒有,竹古正宗的穀下寒手下原來不止一位女弟子?”


    如玉一時煞住了話,和顏如何靜靜地聽著另外一黑衣男子問道:“這是怎麽迴事?穀下寒分明隻有三位弟子,顏幾重、顏如何、和那個什麽……”


    灰衣男子不由得接住了話:“是顏如玉。”


    “哦,對對,就是她,她不是三人中唯一的女子嗎?”


    灰衣男子搖了搖頭,故作神秘地朝一旁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其實根本不是這麽一迴事!穀下寒身邊一直有另外一個女弟子,名叫穀想容。你瞧瞧!連姓氏都和他一樣!”


    “怎麽會這樣?莫非他們有血緣關係?那之前吵得沸沸揚揚的,說穀下寒和座下女弟子有不倫之情又是怎麽一迴事?”


    如玉聽了大驚,這樣荒唐的事情她可從來沒有聽過,如此侮辱竹古,這些人倒真是有本事!


    想到這裏,她皺著眉頭轉眼去看顏如何,想問問她是否當下就應該澄清這謠言。


    誰料顏如何麵上無半分訝異之色,他隻是在一旁蹙著眉頭靜靜地聽著。


    “這可不是空穴來風!”灰衣男子很是得意,好似他知道了這一手消息使他備足了麵子:“有人親眼在無山腳下看見穀下寒抱著一位女子,看上去特別親密!兩個人的腦袋都貼一塊兒去了,你說這還能有別的意思嗎?”


    黑衣男子了然一笑:“原來如此!可是之前不是傳言那是顏如玉嗎?”


    “不是她。”灰衣人晃了晃腦袋:“據無山腳下的百姓說,顏如玉在此之前就已經下山離開了,直到兩個月前才迴來!”


    “穀下寒可真夠味的,竟然盯上了自家人,這眼光可真夠特殊的,嘿嘿。”


    如玉越聽越不對勁,她確實有個師姐沒錯,隻是師傅從小就告誡他們不要讓她被外人知曉。師姐被師傅藏得很好,除了他們師兄妹三人,就連教中其他人也不知道師姐的存在。現在想想,師姐和師傅確實形影不離,對此她也沒有多想,或許師傅隻是更偏愛師姐也未可知。可是經由旁人這麽一說,這其中應該必定是有什麽隱情了。


    如玉胡思亂想著,那兩人早已走遠了,顏如何也已經買到了梅花包,兩人走在迴去的路上,半晌無聲。


    終究還是顏如何率先開口:“如玉,方才那兩人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如玉抬眼看他:“不要放在心上?”她轉而低下頭,不再言語。


    顏如何見她這般也不禁難受,自小他便最疼愛這個師妹,哪裏受得了她如此,隻得舉手投降:“罷了罷了,我便都告訴你。”


    他清了清嗓音,緩緩說道:“師姐和師傅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但他們,似乎是真心相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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